夜色越來越深,挽衣知道過了這個年,就不知還有沒有下一個年了,她不想在淚水中度過,她多想笑,卻真是笑也笑不出來。
“不要再說了。”挽衣的心彷彿被扯開一個大洞,已覺方寸間正汩汩地流着血。這一生註定徘徊與生死邊緣麼?她不願,真的不願。
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五蘊熾盛苦。唯有身心放空,方能人離難,難離身,一切災殃化爲塵……
那些佛語傳來,又是來度她麼?那就先幫他勝了這一戰吧!
韓世忠無論從兵力,士氣還是戰鬥力上都遠遠不如金軍。挽衣抹去眼淚,這一戰一定要與他一起扛過去,不,絕不能現在就氣餒。
“我們打勝這一仗,一起去接回子溫,好嗎?”挽衣凝視着韓良臣,韓良臣一時默然,不忍她再難過,深深點頭。
“水軍是此戰重中之重,可有把握?”挽衣轉換了話題,一臉正色地問道。
韓良臣仍是重重地點頭,“水師已準備齊備,婁江口瀏河那裡造了20餘艘戰艦。相對與從內陸撤回的金軍來說,想必他們並未有我們準備得充分。”
“好,我和我的女騎隊也可以好好戰上一場了。”挽衣亦是滿臉堅毅,說着,她離開韓良臣幾步,又拳一抱,正色請示道:“請韓將軍,下令在太倉築將臺!”
“築將臺?”韓良臣大惑不解。
“挽衣不是挽衣,以安國夫人身份向韓將軍請求在婁江口築將
臺,點兵,抗金!”見挽衣心意已決,韓良臣不再去規勸,臉上神色肅然,凝視着挽衣片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正聲道:“好!築將臺!”
挽衣擡眸,眸中仍有簿霧,二人對視間無盡深情。
時間過得好快,但對挽衣來說,每一天都是寶貴的,轉眼已是正月十五。
“良臣,今天我們去猜燈謎好麼?”
夜色初染時,挽衣便拉住剛剛出去回來的韓良臣,韓良臣先是微怔,像是心中有事,卻不忍掃了挽衣的興致,笑了笑,應道:“好。”
挽衣拉着韓良臣去了集市上,那裡家家戶戶自己掛了許多彩燈,彩燈下面掛着謎面。老百姓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挽衣也像個孩子似地拉起韓良臣,在彩燈之中穿梭,那笑臉彷彿沒有一點憂傷,也沒有馬上對敵的恐懼。韓良臣陪着她,跟着她笑,跟着她爲猜不出的燈迷而緊鎖眉心。
“良臣,你知道嗎?這個日子對我特別重要。”挽衣看着那些彩燈驀然沉聲而道。
“正月十五?團圓的日子。”韓良臣笑道。
“不。”挽衣轉首看着韓良臣笑着說道,“你知道嗎?那一年的正月十五是我第一次看見你。”
“我?”韓良臣不禁瞪大了眼睛,一隻手指指向自己。
“嗯。”挽衣笑着點頭,賣起關子地揹着手走掉了。
韓良臣被挽衣說得一頭霧水,他明明是在沁香樓第一次見到了挽衣,難道是他記錯了麼?他連忙追上前去,拉住挽衣的手,急
問:“怎麼會?明明是那年過了十五,我們纔去接你的。”
“可是,我卻真的看到你了。”挽衣揚起下巴,驕傲地望着他。那年,她隱約地看到的黑影,不就是他麼?
“到底怎麼回事?”韓良臣撓了撓頭,挽衣仍是不說,“嗯,等擊退了金兵,我再告訴你。”
韓良臣聞言,這臭丫頭,又吊他胃口,可見她得意洋洋的樣子,並不像是在騙他,不禁搖頭苦笑,“你是想讓我念念不忘?”
“嗯,所以爲了這個秘密,你這一戰必須打勝!”挽衣笑着說完,轉身就跑。韓良臣笑着看她纖纖背影,真想這樣的是日子就此停住。
可事與願違,他知道這一天對他和韓家軍來說也是極爲重要的日子。
白天得到探子來報,金軍這幾日便要突襲到太倉。而韓良臣決定今日入夜以後,趁着秀州城裡燈火通明,韓家軍部隊緊急出動,沿運河水陸兩岸齊頭並進,搶先佔領京口一帶的金山、焦山,專截金兀朮的歸路。
所以,韓家軍這時已經整裝待發,只待他一聲令下了。他本想回去與挽衣商議一下便出發,不想被挽衣拉了出來。猜了燈謎,二人已經回到住處,韓良臣關好門後,攬住挽衣的肩頭,正聲道:“挽衣,今夜……”
“出征?”挽衣擡眸凝視韓良臣深邃而認真的眸子。
“是的。”韓良臣沉聲回答。
挽衣不再聲響,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便笑着離開他的懷抱,喚了靈秀進來便收拾起行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