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爲,再過三日便是朝雲國數年一遇的盛大燈節,因而此時的靈昌城到處張燈結綵,平添一份喜慶的氛圍。
而慕容酒樓中的氣氛,與往常相比卻是多了一絲不同。
酒樓後院,藥房中。
蕭龍皊問道:“怎樣?還舒服麼?”
幽靜擡手摸着矇住自己左眼的輕紗,覺得並無異樣,便點點頭。
蕭龍皊見狀淡淡地嗯了一聲,未了,又忍不住吩咐道,“擁有異色瞳畢竟是件不尋常的事,因爲異色瞳代表你身體中潛藏有強大的力量。事實上或許並非這樣,但仍有許多人會因此盯上你。”
“所以,在你還沒有適應這身新力量前,千萬不可以取下遮住你左眼的紗,明白了嗎?”說這話時,蕭龍皊一直凝視着幽靜,“平白無故就能從五階邁入逼近九階的實力,說實話,沒有人能夠抵抗住這樣的誘惑。”
第一次看見他帶着這樣嚴肅的神情與自己說話,幽靜再笨也知道此事的重大,忙不迭地點頭應下。
“幽靜的身體……應當不能恢復到原先的樣子了。”見幽靜正梳着自己幾乎長了一倍的頭髮,陳雪嬿沉聲道,“不過,這樣一來,倒是省去了因年齡與自身實力相差甚遠而引起的麻煩。”
這時的幽靜完完全全變成了十六歲的模樣,雖然臉上還帶着未脫的稚氣,但給人的第一感覺仍是天真單純的少女形象。她正穿着一件不知是蕭龍皊從哪裡弄來的、帶有蓬鬆毛邊的赤色俠客服,而那方輕紗則將她左側的臉頰遮了個嚴實。
“嗯,確實省去了好些麻煩,尤其是能夠使用劍訣這一點。”又多打量了幽靜幾眼,蕭龍皊隨意應着話,心裡卻略感不解。
他之前告訴幽靜,有關柳小然的身份時,單單隱去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靜、然二人的親姐妹關係。按理說,不管年齡怎樣變化,幽靜的模樣應該始終與柳小然相差無幾纔對。而現在看來,兩人的容貌差別卻是南轅北轍。並且,幽靜這時的長相,總讓他無端產生了一種錯覺。
彷彿此時站在眼前的人並不是幽靜,而是……
想起那人,蕭龍皊不禁微微皺眉,接着又自顧自搖了搖頭,大有將那人的名字從念頭裡抹去之勢。這也太不真實了,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這種詭異的感覺。
聽他無意提及劍訣之事,幽靜急忙問道:“那我現在還能夠使用劍訣嗎?”
“既然被吞噬的大師姐的靈魂分身,那便自然可以繼續使用。”陳雪嬿替他答道,“大師姐生前……不是,應該是那個分身。憑她以前的實力,已經能夠熟練釋放第九式劍訣。我想,等你適應了她的力量後,理當也能夠使出第九式了。”
“稍等,我想了解一個事情。”慕容齊忽然問道,“據我悉知,靈魂傳承是葉家禁制中最爲神秘,以及被嚴格限制修習的法術。不知道對使用者而言會出現什麼後果?”
“元氣盡失,且整體實力將會下降至少五階。稍有不慎,便會落得身隕的下場。”放眼天書界,這算是最爲嚴重的後果了,然而蕭龍皊的語氣卻是那樣冷淡,彷彿在說一件極爲尋常的事。
蕭龍皊的話令幽靜大爲震驚,她徑直衝去拽住他的衣服,近乎失態地衝他道:“爲什麼會是這樣子!那泠姐現在該不會已經……”
二人四目相對,瞥見幽靜眼中閃動的淚光,蕭龍皊卻只是接過她的話,“若她運氣不好,也許此刻已經不在世上了。”
抓着他衣服的手驀地一滯,幽靜擡起頭,看向蕭龍皊的目光裡寫滿了詫異,但更多的卻是憤怒。她不知道他爲什麼要用這種冷漠的語氣說話。
“你不需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蕭龍皊冷冷道,“從泠玥萌生將力量通過這種方式傳承給你的念頭起,我想她就根本沒有考慮過你在接受力量時會遭遇怎樣的痛苦與危險。”
“說得明白些,就是她自私。”他的聲音越來越平靜,“如果沒有沈大哥相助,恐怕此時的你已經成了被另一個靈魂佔據身體的傀儡。”
說這話時,他下意識地望了眼安靜地靠在牆邊的殤寒劍。
明明在三年前就已經逝去的人,方纔竟真切地出現在自己眼前。突然遭受刺殺的女孩,幽靜身體的異變,以及有關泠玥未死的消息……最近發生的怪事可真是越來越多了。
蕭龍皊總覺得在這些事件之間必定有什麼特殊的關聯存在,也許是魔軍那一方的人乾的好事。不過,現在一切都無從得知。
怕再度遭遇反噬,如今幽靜體內的龐大元氣已被沈寒翎強行封住,但無人能夠保證能封印到何時。蕭龍皊倒是想起了一件物什,只要佩戴在身上即可長期壓制住大部分身體中的元氣。
說白了就是隱藏實力。
不過,這樣一來自己就不得不回蕭家一趟。
“快速適應力量的最好方式就是實戰,不過現在也沒敵人能夠做你的陪練,眼下你也就只能走高強度歷練這一條路。”等小丫頭的憤懣情緒終於平息下去,蕭龍皊方纔道出自己的計劃,“這樣吧,燈節之後我便待你前去另一個地方接受這樣的歷練。在那個地方,或許有比較適合你的武技。不過在此之前,我必須先回家族取一樣東西。”
“蕭兄,你該不會要讓幽靜妹妹修習你們蕭家的法術吧?”慕容齊聽罷不禁奇道。
蕭龍皊眉頭微蹙,“哪有的事!不過是想讓她去墜龍城各個幫會的試煉之地鍛鍊罷了。”
“不如讓幽靜加入我大陳門派便是。”聽他提到墜龍城,陳雪嬿立即道,“既能夠歷練,又能夠繼續修煉劍訣。雖然雨宗與血宗早已在三年前覆滅,但自前年建立起來的附屬幫會‘穹瀾’尚在運作。我認識穹瀾的二位幫主,到時候只要讓幽靜帶上信物去見他們即可。”
三人商議之時,幽靜卻一個人趴在窗邊,靜靜地凝望着樓下的某一處空地,像木頭一樣呆在那裡。
她不想開始什麼新曆練,甚至寧肯不要這身新力量,她一直在擔心着泠玥的安危。按蕭龍皊方纔的說法,也許泠姐真的已經遇害了。可幽靜心裡隱約有種預感,預感她一定會平安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