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晟看見顧小年臉上神色,微微一笑,將桌子放下。
“這便是先天真氣施展的勁力,功法不同,威力不一,譬如有透體之勁,也有隔山打牛之勁。”
他說道:“先天境界的武者相較,比的便是內力渾厚,真氣的強弱。強者以勁力碾壓,極少能有弱一籌的武者可以正面相抗,除非是以其他特殊武學。”
陳晟笑了笑,算是做個了結,“當然,方纔所言都是說的武道境界,至於個人實力而言,手段駁雜,造成的影響也就不一樣了。”
這就像是石頭碰石頭,誰的質量足,誰完好的就更多。但這是正面有一說一,若是用了其他手段就不一樣了,譬如一方直接拿出個鐵錘。
顧小年長舒口氣,陳晟一席話雖然沒有明說如何破境先天,卻也是解了他後天先天的疑惑,何爲練力練勁?不外如是。
他起身,向陳晟認真抱拳,“陳兄之言,小年銘記在心。”
若無陳晟指點,他何時才能解了疑惑?他沒有師傅指導,方顯等人早先也沒與他細說,因爲他們也並非先天。
話很簡單,卻足以讓人定下武道方向,若是沒有這一番話,恐怕顧小年找到先天的方向還要費很久很久的時間。
陳晟端坐,坦然受了這一禮。
“先天一流不難,難的是先天絕頂。”陳晟語意複雜,臉上卻是帶着嚮往,“體內渾然,圓融無礙,內力自然運轉周天,先天水到渠成。但這絕頂,唉。”
顧小年神色動了動,他至今所遇到的人裡,除了那位魏千歲和無名老丐看不透之外,從其餘先天武者身上感受到的壓迫幾乎一樣。
其中雖然也有強有弱,可就像是看杯中水一般,即使有多有少,但就是知道那是‘水’。
先天境界中的大天位,也就是世上的絕頂高手,自己一路走來,好像還並未感知過那種氣息。
不排除是自己修爲不夠,感應不到,或者說是這個境界的人斂息有術,阻擋了自己的感知。
……
陳晟低頭輕笑,帶了幾分苦意,“都說天下武者出神都,可這神都雖大,絕頂之人總是有數。而那江湖高遠,誰知山野林間又無隱匿高人?”
顧小年輕輕叩了叩桌案,發出一聲清脆聲響,對面的陳晟身子一顫,眼中清明浮現。
他臉色稍正,緩緩吐納,卻是運行起了內功心法。
不過片刻,陳晟便長舒了口氣,赧然道:“方纔卻是爲兄心志不堅,竟然一時着了魔障。”
顧小年搖頭,“若不是我讓陳兄講解,你也不會如此。”
陳晟笑笑,眼中涌起幾分追憶,說道:“我志在朝堂,只爲當官出人頭地,想不到今日與顧兄弟一番言談,卻是想起了舊時執念。武道於我,亦是心魔啊。”
顧小年勸慰道:“陳兄這般年紀便是先天一流,若是潛心武道,絕頂自然不在話下。”
陳晟卻是搖頭說道:“破境絕頂的途徑只有一條,那就是一身內力大成。內力積累是水磨工夫,世間絕頂,無一不是潛修多年之人,他們耐得住寂寞,一心只爲求取武道。而功法不同,所耗時日也就不一樣,或是數十年,或是數百年,壽命有終,修行無途,我還差得遠。”
顧小年這才恍然,時間和歲月,這纔是真正衡量的標準。
一人只有三十年的內力,另一人卻有百年功力,單是內力比拼上,強弱便一目瞭然。
這正呼應了前面所言後天二重時以內功開闢丹田氣海之說,好的內功心法,修行速度快,修出的內力渾厚,自然事半功倍。
再有如百年人蔘,千年何首烏等世間寶藥,以丹方煉製秘藥,一枚丹藥亦能增加多少年的內力,省下多少年的苦修。
顧小年暗自搖頭,武道一途,枯燥無味,錯過人間多少風景。
“除非是有無上功法,或是奇門異功。”
那邊的陳晟說道:“比如廣寒寺的《菩提頓悟經》,不煉體,講究的卻是精神頓悟,一念成佛。曾有掃地僧人一念化先天,留下傳說。當然,這是機緣,難遇不可求。”
顧小年心思動了動,奇功,自己的‘登仙劍章’算不算?
陳晟看他一眼,笑着說道:“顧兄弟同樣不經煉體卻能修行武道,當也是有奇功傳承了。”
他雖這麼說,但話裡並不在意,若真是上乘的奇功秘法,現在對面的人早就是先天境界了,哪還用得着跟自己請教。
再者而言,世間奇功無數,但歷經歲月沉澱下來的名篇卻只在那幾個頂級門派中保存,正所謂大浪淘沙,剩下的無名秘籍可能會有不俗功效,但弊端一定少不了。
所以,陳晟並不甚在意,別說他一心爲官,就算是爲了武道,他也不會去修行一門帶着不可估量弊端的功法。
是以他自然沒什麼覬覦之心。
顧小年當然是能聽出來的,不過他也不會將一切都說出來,秘密就是秘密,那是要爛在心裡面的。
……
“一直好奇,陳兄如此年輕便是先天,莫不是出身天下漕幫?”顧小年問道。
陳晟與巨鯨幫牽扯甚深,是以他纔會聯想到天下漕幫上去,心中難免好奇。那畢竟是天下一流的勢力,其中資源無數,能培養出陳晟這麼年輕的先天武者並不困難。
武者之間問人出身難免冒昧,因爲多數人都會將武功遮掩,只在爭鬥時纔會顯露出來,否則被人打聽到了跟腳,有了專門針對的破解之法,那肯定是把自己置於險地。
但兩人已是熟悉,先前又有言今後彼此扶持,以他們的關係來說,顧小年這麼問倒不顯得冒昧了。
陳晟看着他,想了想,開口道:“顧兄弟可曾聽說過浮雲觀?”
顧小年一愣,佛門廣寒寺,道門浮雲觀,他當然聽說過。這是世間的武道聖地,江湖中數一數二的名門大派,屬於執牛耳的泰山北斗之列。
陳晟看他表情,眨了眨眼,“顧兄弟心裡莫不是以爲我出身浮雲觀?”
“呃,不是嗎?”顧小年有些無語。
“是,也不是。”陳晟撣了撣衣袍,“佛道兩門講究清淨,我十歲入浮雲觀,但兒時見慣衙役跋扈,縣官無情,因而從小便立志要做人上人。也正是因爲我沉不下心來,纔會被逐出浮雲觀,後來才考了科舉,進了這廟堂。”
顧小年聽了,倒是不好多說什麼。
這是對方的經歷,並不光彩,他既不好附和也不好以此寒暄,只能沉默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