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裡,寂靜無聲。
整個大殿裡能聽到的聲音,就只有趙睿粗重的呼吸聲。
“去……去凌虛閣。”
趙睿臉色發白,斷斷續續咳嗽了幾聲。
他還是不喜歡這個堂皇大氣的崇政殿,執着的偏愛那個略顯溫馨一些的凌虛閣。
趙顯隨行在趙睿輦駕之後,一路跟着到了凌虛閣。
進了正殿之後,趙睿癱坐在龍牀之上,對着李懷擺了擺手:“去,去把政事堂的那幾個老貨喊過來…”
李懷恭聲道:“是。”
趙睿又對着趙顯揮了揮手:“七郎,你過來。”
趙顯勉強擠出一張笑臉,坐在趙睿的下首,安慰道:“皇兄切莫太過擔心,眼下齊楚兩國也只是作態而已,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當真進攻我們大啓。”
趙顯語氣篤定:“或許齊人有滅亡我大啓的想法,但是西楚絕對不會想看到我們啓國滅亡,因爲西楚遠沒有把握對抗北齊。”
三國之間,是一個相對穩定的勢力結構,啓國一直就是平衡三國勢力的那一塊短板,雖然不大,但卻不可或缺。
說一句難聽的,西楚和啓國是互爲脣齒的關係,脣亡則齒寒。
“西楚當然不希望我們啓國亡國,可是他們也不會看着我們做大。”
趙睿的面色依舊不大好看,良久之後他才長出了一口氣,從御桌之上扯過來一張九州堪輿圖,指着函谷關和長江,對趙顯說道:“你看,如果楚人攻下函谷關,齊人攻下江寧沿線,我們大啓雖不至於亡國,可至此生死便會操之於他人之手!”
趙顯目光沉痛,卻不得不點頭。
啓國的底子太薄了,儘管趙顯製作出了所謂的兇器“雷震子”,但是這東西用來唬人的作用遠大於實戰,憑着這個東西,應付不了齊楚兩國。
這些日子,趙顯之所以一門心思鑽進了軍器監,就是想從根本上改變啓國的勢弱,奈何時間太短,到目前爲止,軍器監製作出來的東西,還遠遠沒有到能夠上戰場的地步。
比如說神臂弩。
神臂弩雖然厲害,但是製作流程太過繁複,而且使用條件太過苛刻,暫時是沒有辦法推行全軍的。
再比如說鍊鋼,趙顯在軍器監建起了一座高爐,但是對於剛纔之中的碳佔比,他還遠遠沒有搞清楚,鍊鋼技術也還在摸索階段。
總之一句話,啓國現在遠沒有同時應付齊楚兩國的實力。
打不得。
趙顯嘆了口氣,有些艱難的對着趙睿說道:“皇兄,要不然就把雷震子給了他們算了……”
趙睿目光驟然凌厲,怒道:“不可能!”
趙顯連忙補充道:“皇兄有所不知,這雷震子的藥方最關鍵的地方在於配比,只要臣弟略微改一改這方子,齊楚兩國就算得了雷震子,威力也會大減,並不會對咱們造成太多影響。”
“而且這種比例變化他們也沒有辦法察覺的出來,咱們只要一口咬死這就是雷震子的方子,沒有人可以看得出來,也挑不出咱們的毛病。”
“朕說了,不可能!”
趙睿聲音決然:“朕絕不是那種任由齊楚兩國欺凌的人主,更不會對他們兩家妥協!”
“莫說是改動雷震子的方子,就是一把火藥,朕也不會交給他們!”
趙睿怒哼一聲:“了不起大家魚死網破,朕倒要看看,他項雲都敢不敢與我趙家同死!”
趙顯默默嘆了口氣。
趙睿的這個態度,已經是在賭國運了。
他之所以這麼生氣,多半是因爲經年飽受齊楚兩國威壓,受的氣太多了,所以纔在此時一起爆發了出來。
這位成康皇帝在賭,用啓國的國運在賭,他賭的是楚國不敢真讓趙家陷入絕境。
更何況,如果趙家拼死反撲,不管是項家,還是北邊的姜家,沒有一個可以在這場混戰之中全身而退。
滾滾雷震之下,他們都會留下一些東西在啓國。
趙顯站在了趙睿面前,對着這位成康皇帝堅定的搖了搖頭。
“皇兄,咱們不能打的。”
一個成熟的君主,絕不會負氣之下,賭上國運。
趙睿之前絕對算是一個很成熟的皇帝,但是最近,隨着他的身子越來越糟糕,他的脾氣也跟着變得越來越大。
現在,就連以前跟他談笑風生的政事堂宰相們,在這位成康皇帝面前,也變得拘謹起來。
不知道爲什麼,很多帝王的最後一個階段,都會變得暴戾起來。
“皇兄,咱們啓國太小了,人也太少了,咱們打不起的。”
天下九州,北齊獨佔近半,西楚和南啓共分一半,偏偏啓國偏居江南,子民戰鬥力不強,於是乎在三國之中敬陪末座。
國土小,就意味着百姓少,百姓少,就意味着死不起人。
像北齊,北齊在江寧一戰,戰死了五萬多齊軍,被俘了五萬齊軍,整個江北的淮軍近乎死傷大半,短短几個月時間,江北的淮軍就又接近了滿編。
可憐江寧的江寧軍,不過死傷了小半,重新募兵了數月,也不過勉強補充到了四萬餘人,距離原本的五萬人馬,還有一些差距。
這就是人多的好處了。
人多就意味着不怕死人,意味着有足夠的本錢可以磨死別人。
顯然,偏居江南的啓國,是沒有資本跟齊楚兩國硬碰硬的。
趙睿深呼吸了幾口氣,目光依舊駭人:“你說的朕都懂,但是朕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當真給他們兩家人從咱們手上這樣搶東西,就是在打咱們啓國的臉面,在打朕這個皇帝的臉面!”
什麼時候了,要臉有什麼用?
趙顯心中苦笑。
楚人就差沒有兵臨函谷關下了。
兄弟倆正在凌虛閣裡商談的時候,大內官李懷躬着身子一路小跑了進來,恭謹道:“陛下,宰輔們到了。”
“着他們進來。”
趙顯心中一凜。
五位宰相跟皇帝一起開會,已經是啓國級別最高的會議了。
他對着趙睿拱了拱手:“皇兄,宗室不宜參政,臣弟先回府去了,您有什麼事情,就派人去招呼臣弟一聲,臣弟第一時間進宮來。”
趙睿有心想把趙顯留在凌虛閣旁聽,猶豫了片刻還是揮了揮手:“你去吧,這幾天莫要出遠門了,朕估計這件事情,最終還是要落在你的身上。”
趙顯心中一動,想到了一個辦法,但是他沒有直說,而是拱了拱手。
“臣弟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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