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更,)
大年三十的整個上午李閒他們三個人一直在後山,隆冬時節天氣本來就冷的拿不出手,再加上山風仿似能直接吹進人的骨頭縫裡似的,更加寒冷的讓人恨不得放火將整座山都點燃來取暖。但葉懷袖和歐思青青兩個人即便被李閒勸了好幾次依然沒有回去,李閒讓她們兩個找一個避風的地方等着她們兩個同時倔強的搖了搖頭,然後兩個人女人看了看彼此,同時微笑。
李閒在每一座墳包前都停下來說一陣話,敬一杯酒,燒一大捧紙錢。
他將自己厚實的貂絨大氅脫下來讓歐思青青她們兩個人披上禦寒,只穿一身青衫的身形顯得更加修長挺拔。歐思青青和葉懷袖兩個人裹着李閒的大氅,手拉着手站在一邊靜靜的等着,只是目光卻從沒有離開過那道挺拔的身形。
當李閒燒完了紙錢敬完了酒之後,他沒有如在燕山上那樣一坐就是一天。因爲今年不同,有兩個挨不住風寒的女子就在不遠處等他。這一百多座其實都是空墳,血騎和鐵浮屠的兄長們大部分都埋在燕山上,也埋在李閒心裡。鐵浮屠的很多人戰死在別的地方,李閒在鉅野澤也都爲他們立了墳。
對着一座座空墳還如此肅穆的祭奠在別人眼裡看來或許或多多少有些可笑,可李閒敬酒燒紙一言一行一絲不苟。而葉懷袖和歐思青青兩個人站在那裡心中絕沒有什麼輕慢之心,因爲她們兩個都知道,李閒此時在祭奠的不僅僅是那些曾經爲了保護他而死去的人,還有一段逝去的歲月。
“走吧。”
李閒拎着籃子走回來,看着兩個人微笑着問道:“冷不冷?”
歐思青青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而葉懷袖只是笑了笑。
“想不到這裡比燕山上也一點都不暖和。”
李閒笑着說道:“你們兩個也是,爲什麼非得看着我?”
葉懷袖接過李閒手裡的籃子,轉身往山下走如一隻驕傲的孔雀,一邊走一邊輕聲道:“我只是怕你昧了我的籃子不還我,所以等你。”
歐思青青同樣驕傲的昂起下頜道:“我也是!”
李閒撲哧一聲笑了,心中那一縷陰霾消散不見。不能回燕山上給兄長們燒一把紙錢,他心裡覺得很愧疚。他不知道自己在鉅野澤燒的紙錢會不會送到兄長們手裡,也不知道那些傢伙們會不會挑剔鉅野澤自釀的新酒不夠味道。可如果不做這些事,他或許會更加的不痛快。
李閒他們三個人走了之後,張仲堅和達溪長儒從一塊大石頭後面走出來,兩個人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然後相視一笑。
他們手裡也提着籃子,籃子裡也是燒酒和紙錢。
“青青和安之很般配。”
達溪長儒嘆道。
張仲堅笑了笑問道:“另一個呢?”
達溪長儒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也很般配。”
“你不覺得那小子太貪心了些?”
張仲堅問道。
達溪長儒撇了撇嘴道:“你是在小狄擔心吧?”
“放屁!”
張仲堅攥了攥拳頭說道:“小兔崽子要是敢不要小狄,老子一拳打爛他的狼心狗肺。只是……小狄確實還小些,現在好像爭不過她們倆啊。我只怕小狄再等兩年,那兩個也不知道誰會不會已經生個娃出來了。不行,回頭我得去找個道觀求一道符,先把小兔崽子的那東西封印了再說。”
“爲老不尊!”
達溪長儒瞪了張仲堅一眼,隨即看向那三人的背影。他擡手在歐思青青的背影上比劃了一下輪廓,又在葉懷袖背影上比劃了一下認真道:“都是好生養的女人,屁股大,生兒子。”
“你纔是爲老不尊!”
張仲堅笑道:“小兔崽子豔福不淺,我真沒想到葉懷袖這樣的女人也會被他降服。嗯,有我當年的風采!”
達溪長儒喝了一口烈酒,撇了撇嘴。
“小一輩兒女情長的事,咱們就別管了。他們有自己解決的辦法,況且,安之不是個負心之人。”
張仲堅點了點頭道:“他自然是不敢負心的,不然婉承回來能饒得了他?
……
……
“安之,下午陪我去放紙鳶?”
歐思青青一邊走一邊說道:“難得都清閒下來,還有葉姐姐,咱們一起去吧,再叫上嘉兒。”
葉懷袖搖了搖頭道:“飛虎密諜還有一些事沒有處理完,我下午還要和幾個檔頭碰面商議一下。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過年了,放鬆一下吧”
李閒裝作目不斜視看着前面的山路說道。
“這是軍命還是勸說?”
葉懷袖理了理額前的髮絲道:“如果是將軍的軍命,我便答應。如果是勸說,那還是算了吧,今年的事我總不能拖到明年再去做。”
李閒懊惱的看了葉懷袖一眼,卻不好說什麼。
其實從東平郡鄆城回來之後,歐思青青已經敏銳的察覺到了李閒和葉懷袖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雖然葉懷袖看起來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可看着李閒的時候眼神裡偶爾流露出來的神采格外的明亮。那種眼神,歐思青青能讀懂。所以她在心中暗暗發誓,絕不能輸給了葉懷袖。
在三妻四妾很尋常的時代,歐思青青這樣的草原上的女子就更不會覺得李閒有其他女人是不可以的事。
“不去算了,我和你去。”
李閒擺了擺手對歐思青青道:“就咱們兩個去!”
說完舉步往前走去,歐思青青心中一陣小雀躍緊緊的跟上。而葉懷袖看着李閒的背影忽然笑了笑,輕聲自語道:“還說你不是個小傢伙?哪有連這種事都賭氣的?大丈夫可不是這個樣子啊……”
她搖頭笑了笑,隨即走向自己在後山的小院。
院子裡,二檔頭獨孤銳志,三檔頭李飄峰,四檔頭邱魚,五檔頭冷亦已經在等她了。
葉懷袖回來之後衆人起身相迎,葉懷袖擺了擺手道:“都坐着吧,今天把手裡的事都收收尾,總結一下,明年將軍有大舉動,咱們飛虎密諜就是爲大軍出澤打前站的,該安排好的都要安排好,這樣過年也輕鬆些。”
“將軍說,朝廷還要第三次東征高句麗,大隋的天下必然會徹底大亂,所以咱們也不能總在寨子裡閒着了,眼皮底子的東平郡是必然要拿下的,雖然鄆城並不難攻下,但咱們的任務就是減少大軍的損傷,最好能不損傷。”
葉懷袖接過嘉兒遞給她的香茶喝了一口道:“鄆城雖小,卻是檢驗咱們飛虎密諜的第一戰。所以你們都要上心一些。”
“我對你們都有信心,打鄆城不過是牛刀小試,但總歸要做的漂亮些,不能讓山寨裡的人說咱們飛虎密諜是吃閒飯的。”
“大檔頭放心!”
三檔頭李飄峰道:“幾個月前就埋進鄆城裡的那些暗樁只等着命令行事,只要將軍下令攻城,我保證城牆上沒有一個人指揮那些郡兵!”
葉懷袖點了點頭道:“我直接管着的密諜和你手下的刺客會聯絡,關鍵……是城門。”
……
……
整個下午李閒都陪着歐思青青在後山放紙鳶,一起的還有小狄和許智藏老人,再加上張仲堅和達溪長儒,就在山下水泊邊上瘋玩,李閒第一次孩子一樣拉着線繩瘋跑,奈何實在沒有放風箏的經驗所以一開始屢屢掉落都沒能將風箏放起來。
小狄很厲害,掐着小腰指揮張仲堅飛奔,不時訓斥幾句,粗狂的綠林大豪張仲堅也只有唯唯諾諾的份,哪裡敢頂嘴?
一直到天色將暗的時候衆人才回到大寨聚義大廳中,當晚衆人又是喝得酩酊大醉。就連葉懷袖都被衆人逼着喝得兩頰酡紅,走路都有些搖晃起來。張小狄吵着要喝酒,奈何張仲堅就是不允,她跑去找李閒評理,李閒直接在她腦殼上敲了一下道:“小孩子喝什麼酒!”
朱一石的妻子孫氏一直忙活着,飯桌上的酒菜倒是多出自她之手。這女子賢良淑德,做的一手好菜,而且衆人沒想到的是她酒量也頗爲驚人,最後朱一石被灌得口齒都不伶俐的時候反倒是孫氏站出來幫丈夫擋酒,來者不拒,一口一杯,嚇倒了一片大老爺們,衆人不得不挑一挑大拇指讚一句女中豪傑。
已經醉的快人事不省的朱一石這時從桌子下面爬起來驕傲道:“那……那是……你們,你們也不看看,這是誰媳婦!”
衆人鬨堂大笑,本想取笑朱一石几句可他說完了這句話之後卻再次滑進了桌子下面,任人如何搖晃都醒不了。
當夜一場好醉,最後聚義大廳中橫七豎八竟然倒了無數好漢。
最引人矚目的便是雄闊海這五大三粗號稱酒量天下無雙的大漢,竟然因爲自吹自擂被嘉兒鄙視,兩個人拼酒,一個嬌小柔弱,一個虎背熊腰,實在沒想到的是雄闊海竟然不敵!也不知道嘉兒那平平的小肚子裡怎麼就裝得下那幾斤烈酒,拼倒了雄闊海之後少女臉色酡紅的大聲歡呼勝利,那樣子和前些日子征服了李閒的大黑馬一樣得意……只是才揮舞了幾下手臂,少女嘿嘿的笑了幾聲隨即身子一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葉懷袖和手下女兵將嘉兒扶回去,她自己洗了一個熱水澡後也上牀休息。洗過澡之後去了幾分酒意,迷迷糊糊間剛要睡着忽然感覺有些異樣。她下意識的摸到牀邊的長劍,坐起來看向從窗子裡鑽進來那黑影問道:“什麼人!”
不小心碰翻了筆筒的某人尷尬的笑了笑,壓低聲音道:“噓……那個……我是代表山寨來做家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