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全力派出所不到十公里的一輛掛有靜海中環區條子方牌照的奧迪汽車中,身爲靜海市中環區條子方一把手的董建軍一邊吸着香菸,一邊與身旁的中年男人聊着什麼。
藉着車窗外射進的昏黃色燈光,可以清晰地看到,董建軍和中年男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董建軍的頭髮有些禿頂,身材有些臃腫,腹部像是懷孕一般高高隆起,而那名中年男人則是身材修長,看似單薄的身軀裡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老董啊,以後有空要多鍛鍊啊,要不等身子骨廢了,你就是爬得再高,也沒用。”
眼看董建軍伸手拿菸灰缸有些不便,中年男人苦笑着將菸灰缸遞給董建軍。
他是董建軍的戰友,路過靜海市中環區給董建軍打了個電話,兩人吃了晚飯後又去喝茶聊天,直到剛纔才意猶未盡地結束。
“唉。”
董建軍嘆了口氣,想說什麼,卻愕然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於是歉意一笑,拿出手機,一眼便看到是劉保軍的電話。
這個發現,讓董建軍有些疑惑,疑惑之餘。董建軍倒也沒有迴避中年男人,直接接通了電話。
“不好意思,董局,這麼晚打擾您。”
電話接通,聽筒裡傳出了劉保軍的聲音,儘管他竭力地讓自己保持冷靜,可是聲音中的顫音出賣了他最真實的心情。
“我有一件非常重要事情向您彙報!”
“嗯?”
原本董建軍對於劉保軍這麼晚給自己打電話就有些疑惑,此時再一聽劉保軍的話。心中的疑惑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愕然。
愕然,是因爲條子方和軍方有些類似,都是逐級彙報制,以劉保軍的身份,不應該直接向他彙報工作。
而如今,劉保軍既然越級彙報,並且在事情前面加了‘非常重要’四個字,足以證明要彙報的事情很急。
他很好奇什到底什麼事情能夠讓一向穩重的劉保軍,做出如此冒然的舉動!
“你說。”
“董局,是這樣的……”
劉保軍不敢怠慢,本着簡潔、直接的原則,用最短的話將事情講清楚。
“讓你的人不要輕舉妄動,等通知!”
聽了劉保軍的彙報,董建軍的臉色連續變了好幾次,果斷做出指示,然後不等劉寶軍回話,便掛斷了電話。
“老董,怎麼了?”
眼看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早已練就一顆堅強心臟的老戰友表情連變,一旁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問道。
“中環區出現了氣功大師,那人不但將一名普通人打殘,而且還打傷了我的手下,繳了我手下的槍!”
原本以董建軍的身份和職業的特殊姓,這種事情應該嚴格保密的。不要說戰友,就是親人都不能講,但他知道,自己這位戰友雖然已在那個叫‘破曉’的組織退居二線,但‘破曉’組織是針對‘江湖氣功大師’成立的。
在這樣一種情形下,他非但沒有隱瞞,還有讓中年男人出手的打算。
畢竟,相對於特警、特戰士兵而言,中年男人更適合對付那些氣功大師,同時,這也是中年男人的職責所在!
“哦?”
聽到董建軍的話,名叫朱剛烈的中年男人瞳孔陡然放大,身上氣息也是陡然一變,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劍。
“那個氣功大師在哪?”
“人剛離開全力派出所。”
說話間,董建軍看了一眼窗外,“離這不遠。”
“現在立刻過去,沒準還能抓到他!”
朱剛烈立即作出決定。
“拉響條子笛,用最快速度趕到全力條子所!”
董建軍對着司機作出指示,然後又衝朱剛烈問。
“需要支援嗎?”
“不用。”
朱剛烈搖了搖頭,“如果我都對付不了那個氣功大師,那你的人只有送死的份。”
夜色如墨,晚風吹拂,難得地給盛夏的靜海帶來了幾絲涼意。
靜海中環區一處路口,楊雪薇、楊振東姐弟兩人迎着晚風,站在路口四處張望,等待着楊宏遠開完會回來。
“爸也真是的,飛機都降落了,還不開手機!”
楊振東第n次撥打楊宏遠的電話無果後,忍不住惱怒的埋怨了起來。
埋怨,是因爲他急於告訴楊宏遠劉畢出事的消息。一來他對劉畢印象十分的好,幾乎已將劉畢當做自己的親哥哥,親師傅。
二來。他很清楚,如果劉畢出事的話,楊雪薇的病就無法繼續治療了。
和楊振東不同,楊雪薇並非因爲自己的病情而擔心劉畢。
她只是單純地擔心。
那份擔心,比楊振東更多,但卻沒有流露在臉上。
一分鐘後,在楊雪薇、楊琉璃姐妹兩人的等待中,一輛低調而奢華的黑色奔馳出現在路口。
“爸。這裡!”
看到楊宏遠出現,楊振東第一時間揮手。
嗯?
楊宏遠見狀,不由覺得奇怪,奇怪楊雪薇、楊振東姐弟倆爲何這麼晚來到這路口等他。
帶着這份好奇,楊宏遠示意司機停車,而後快步走了過去。
“爸,不好了,劉畢(劉大哥)出事了!”
楊琉璃與楊振東第一時間迎上。不等楊宏遠停下腳步,便忍不住揭開了謎底。
“劉神醫怎麼了?”楊宏遠沒來由一驚。
“爸,事情是這樣的……”
這一次,不等楊振東開口,楊雪薇便飛快地、簡練地將事情經過告知楊宏遠,然後帶着幾分擔憂,道。
“爸,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我們之前一直聯繫不上您,打電話給爺爺,爺爺的助手又說爺爺出去應酬了還沒回來。事不宜遲,您現在就打電話救人吧。”
“好。”
聽完楊雪薇的敘述,楊宏遠也是滿臉擔憂,這可是他心目中最爲優良的乘龍快婿人選!
一分鐘後,眼看楊宏遠結束與某位條子方大佬的通話,楊振東再次搶先開口,問:“爸,劉大哥沒事吧?”
“根據條子方那邊的消息,他在十分鐘前,打傷條子逃走了!”楊宏遠語氣複雜道。
“啊!?”
愕然聽到楊宏遠的話,無論是性子較急的楊振東,還是冷靜沉着的楊雪薇,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得目瞪口呆。
不過楊雪薇很快便從驚訝中回過神,滿是擔憂,道:“爸,您一定要救他!我再想辦法聯繫聯繫爺爺!”
“雨薇啊,他不但打傷條子,而且這件事恐怕會在中環區乃至整個靜海市條子方引起巨大震動,我想救他也有心無力。就算是你爺爺,估計也是無力爲之啊!”
楊宏遠嘆了口氣,語氣中不禁流露出了幾分擔憂。
“如果事情曝光,輿論壓力大的話。恐怕就是你爺爺動用以前的那些老關係,都無濟於事!”
“都怪楊雨薇這個賤人!”
眼看劉畢多半要栽,楊振東沒來由想起了楊雨薇這個罪魁禍首。
楊宏遠臉色微變:“你怎能只好這樣說你的姐姐?她跟這事有關係?”
“不是有關係,而是這事就是她在幕後指使。”
雖然楊振東沒有證據證明是楊雨薇指使賴東故意開車去撞劉畢,但以他對楊雨薇的瞭解,基本可以斷定這一點。
“具體怎麼回事?”
楊宏遠的表情變得凝重了起來,他很清楚這件事情有多麼棘手,自然不希望楊雨薇被捲入。
眼看楊宏遠詢問。楊振東本想將自己改良版的情節告訴楊宏遠,不過不等她開口,楊雪薇便率先說道:“爸,剛纔我爲了節省時間,沒有詳細說,具體經過是這樣的……”
“這個孽障!”
楊宏遠聽了事情的詳細經過,氣得渾身一抖,稍後不作停留。直接拿出手機撥通了楊雨薇的電話。
“爸。”
此時的楊雨薇已經趕到了醫院,與賴東的父母一起等待着手術結果,察覺到楊宏遠打來電話,因爲做賊心虛的緣故,臉色變得極爲難看。
不過她也知道,該發生的終歸會發生,有些事情,終究是躲不過的。
“你在哪?”
“爸,我在人民醫院。”
“你是不是暗中指使賴東開車撞劉神醫?”
“沒……沒有。”
因爲害怕楊宏遠責怪乃至行使家法,楊雨薇下意識地否認。
楊宏遠有些懷疑:“真沒有?”
“爸,真的沒有。您還不相信我麼?”
既然已經開口否認,楊雨薇只能硬着頭皮繼續下去,在她看來,賴東雖然受傷不輕,但並沒有生命大礙,可以痊癒。
而罪魁禍首劉畢很可能這輩子都出不來了,在這樣一種情形下,只要她與賴東私底下溝通好,真相便可以掩蓋。
“如果讓我發現你跟這件事有關係,我打斷你的腿!”
楊宏遠沉聲道:“立刻回家!”
“是……”
楊雨薇第一時間迴應,結果發現電話那頭的楊宏遠已經掛斷了電話,這讓她長長鬆了口氣,嘴角也不禁浮現出了陰謀得逞的笑容。
雖然劇本沒有按照她原定計劃的進行,但事到如今。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
劉畢註定悲劇,楊雪薇跟着陪葬!
考慮到賴東父母的心情,楊雨薇調整了一番情緒,假裝露出一副擔憂的表情後,才朝手術室走去。
“請問哪位是賴東的家人?”
不等楊雨薇走到手術室門口,他便看到手術室門打開,一名滿頭是汗的醫生走出,詢問道。
“我兒子怎麼樣了?”
眼看醫生出現。賴志風夫婦立即迎了上去。
“傷者的顎骨、膝蓋均爲粉碎性骨折,其中顎骨因爲骨頭碎裂程度有限,勉強可以治癒,但膝蓋沒辦法。”
醫生擦了擦頭上的汗水,一字一句道:“這也就是說,傷者只有截肢,安裝假肢,否則未來要在輪椅上度過。”
“什……什麼?”
愕然聽到醫生的話,賴東的母親驚得渾身一震,爾後像是受到莫大刺激一般,一把拽住醫生的衣服領子,扯着尖銳的嗓子,怒吼道。
“你放屁!我兒子怎麼可能在輪椅上度過?明明是你醫術太差!轉院,我們要立刻轉院!”
“你……你不要激動。”
眼看賴東的母親像是潑婦發瘋了似的,醫生一邊掙脫,一邊道。
“你兒子的膝蓋全部粉碎,以現在的醫學水平,任何人都沒辦法,除非截肢安假肢……”
“啪!”
隨着一聲脆響,醫生的話戛然而止,氣急敗壞的賴母直接給了醫生一記耳光。
“你……你怎麼能打人?”
察覺到臉上傳來的火辣疼痛,醫生顯得十分憤怒,但見賴志風和其司機都站在一旁,沒敢還手。
“打你?我告訴你。如果因爲你們醫術不精耽誤我兒子治療,我砸了你們這家破醫院!”
賴母伸手指着醫生,唾沫星子亂噴地罵了一句,然後轉身對賴志風,道。
“這家醫院醫療水平太差,我們必須立即給小東轉院!”
“你胡說,我們醫院是三甲醫院,而且是整個中環區最好的骨科醫院!”
主治醫生的助手眼看賴母不但打人。還侮辱他老師和整個醫院,當下生氣地迴應。
“我扇死你!”
賴母一聽更加怒了,像是潑婦一般撲上去要扇那名年輕醫生耳光。
“制止她!”
賴志風見狀,面色難看地對司機說了一句。
司機聞言,二話不說,連忙上前阻止賴母。
看到這一幕,楊雨薇想了想,連招呼也沒給賴志風夫婦打,便腳底抹油溜走了。
如果賴東的腿真的接不上的話,那麼賴東絕對會說出她這個幕後指使,屆時,即便賴志風不敢遷怒她,她也不好面對。
待賴母停止撒潑後,賴志風讓司機陪着王桂花去辦轉院手續,而他則是走到無人的安全通道口,面色陰沉地撥通了劉保軍的電話。
“賴老闆。你兒子惹誰不好竟然惹到氣功大師身上,這不是找死嗎?”
電話接通,不等賴志風開口,電話那頭的劉保軍便不悅地說了起來。
氣功大師?
這四個字像是帶有魔咒一般,令得賴志風渾身僵硬在了原地。
身爲靜海市中環區上流社會的一員,賴志風自然知道氣功大師是怎樣一羣人。
而且劉保軍口中的氣功大師,必然還遠遠要比一般雜七雜八的氣功大師要厲害。
更爲主要的是,如果按照劉保軍所說。打傷賴東的是氣功大師,那麼,剛纔那名醫生的話就不是危言聳聽了!
“劉局,實在抱歉,我也沒有想到孽子會惹上這樣的人。”
短暫的愣神過後,賴志風開口了,原本他得知賴東日後只能在輪椅上度過這個消息後,打算改變主意。不再滿足於要劉畢的四肢,而是要劉畢的腦袋,如今得知劉畢是氣功大師,卻也知道這事不是劉保軍能辦的。
“老賴,你也不必擔心,那小子雖然不好招惹,但他剛纔打傷了我的手下,還繳了我手下的槍。我已經將此事上報了。想必上面很快便會派人剷除他!”
儘管賴志風沒有吐露心意,但劉保軍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豈能不知賴志風的心思?
“呼~”
聽到劉保軍這麼一說,賴志風不禁鬆了口氣。
在他看來,如果上面動手的話,打傷他兒子的人等於被宣判了死刑!
全力派出所門口。
劉畢站在街道邊等車,打算乘出租車回蕭山別苑別墅區。
位於他身後的條子所院裡,四輛啓動的條子車閃爍着條子燈。無論是以張立爲首的六名精英條子,還是以李彬爲首的條子所普通條子,望着條子所門口劉畢那孤傲的背影,均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儘管董建軍讓劉保軍不要輕舉妄動,但是劉保軍爲了撈功績,還是讓張立和李彬分別帶上自己的人盯住劉畢。
對於這些人,劉畢完全就是熟視無睹,就當沒有看到。壓根就沒有放在心上。
“嗚……嗚……”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了刺耳的條子笛聲,董建軍那輛奧迪轎車急速朝這邊駛了過來。
“還想要玩玩麼?如果是的話,我不介意陪你們繼續,嗨到天亮都可以。”
望着由遠及近的奧迪轎車,劉畢微微眯起了眼睛。
劉大師的字典裡,從來都沒有“怕”這個字。
儘管他自己也知道,以他先前的所作所爲,在管制極嚴的中華大地乃是不可容忍的大罪。
這時,劉畢突然察覺到兩道凌厲的目光,目光的主人是奧迪車裡的董建軍和朱剛烈。
其中董建軍的目光充滿了上位者的威嚴,而朱剛烈的目光看似平淡,但相比較董建軍而言,帶給劉畢的壓力更大,那感覺彷彿要鑽入劉畢的內心,將劉畢看穿似的。
可惜了,以他的眼力,最多也只能看到劉畢一身表皮,甚至連多看劉畢的眼睛幾眼,都會有些心悸的感覺。
“那小子有點不對勁。”
汽車從劉畢面前駛過,董建軍收回目光,心中有種怪怪的感覺。
“這傢伙雖然年輕,但絕對是個練家子!”
朱剛烈面色凝重道:“老董,他很有可能就是打傷你手下的氣功大師。”
“什……什麼?”
董建軍聞言,驚得不輕,隨後搖頭,道:“不可能,我從事條子這個職業以來,還從未見過有人敢襲擊了條子後大搖大擺站條子所門口的。”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人簡直瘋了!”
“是不是,片刻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