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8 誑騙
?“讓下人把菜送到府裡來。
素妍挑着眉,看着孩子氣的他,“又胡鬧了,我趕了這許久的路,當真累了。且讓我歇兩日,成不?”
宇文琰搖頭,“你怎留姓唐的住在府裡,你讓他去別處。”
“他一個晉陽人,在皇城人生地不熟的,你讓他去哪兒?再說,他是來拜訪我三哥的,我三哥最是喜歡這樣的才子、名士,是三哥的客人。”
又哄騙他呢。
聽聽那傢伙叫的什麼,“江先生”,真好聽,居然把一個堂堂大千金喚作“江先生”,想起來就噁心。
宇文琰道:“那你答應我,再不見他。”
“好,我不見他。”
他來見我,可不是我的錯,如若路上遇見了,自然得打聲招呼。
素妍此刻拿宇文琰當小孩子打發。
“你告訴我,這些日子有沒有想我。”
“不想你,幹嗎與你寫信?”
宇文琰心情大好,拉着她的手,“兩日後,我來找你。”
“嗯。”素妍應着。
宇文琰伸手在她臉上摸了一把,她正要發作,他卻輕嘆道:“幾月沒見,竟瘦成這般,臉上都沒肉了,可得好好養着。”
素妍懶得理,領了白芷往得月閣去。
宇文琰離了花園,到二門處時正遇見江傳良,將手一伸:“借我二十兩銀子。”
江傳良往懷裡掏了掏,這才掏了兩張十兩的銀票。
宇文琰一把奪過,看罷之後,“我花了二十兩銀子在六福樓訂了一桌飯菜,一會兒就送來,就不用給錢。我已經付過,當是請你虞家舅舅一家的。”
江傳良這才反應過來,大聲道:“一頓飯二十兩銀子,你當我是什麼?我一月的月錢纔多少,還我銀子,我不訂飯菜。”
“飯菜做好了。銀子收了,錢物兩清,江四爺回頭慢慢吃菜,那可是一桌好飯菜。”宇文琰拿着銀票,一溜煙跑了。
只餘江傳良在那心痛,“他……幾月沒見。怎的變成這般了,居然騙我銀子。回頭我告訴小姑姑,讓小姑姑收拾他去。”
張昌興一臉同情,“他說借,你就給。你也不問過明白,銀子到手,就說成是你訂了飯菜。”
正說話,便有下人來報,說府裡訂的飯菜到了。
看着來送菜的足有五六個人,人人手裡提着五六層的食盒,幾十只盤碟擺在桌上,瞧得江傳良兩眼發直。
沈氏得了音訊,說江傳良在六福樓訂的飯菜,風風火火地趕過來瞧。看着一大桌的美味佳餚,擡手就是兩下,“你這混小子,現在是什麼時候?你竟敢在外訂飯菜。”
江傳良一臉委屈。
張昌興道:“大舅母,此事不怨四表哥,他是被琰世子擺了一道。這本是琰世子給小姨訂的,小姨不願去六福樓吃飯……”
細細地講了一遍,沈氏聽得一愣,這宇文琰也太狡猾了,居然算計江傳良。騙了銀子不說,這一大桌子的菜可怎麼處置纔好。
江舜誠夫婦趕了一月餘的路,早就累得筋疲力盡,哪還有心思吃這些飯菜。
好在江家人多,沈氏瞧了一眼,給各房、各院選了幾樣送去。
沈氏這幾月亦學會事事小心,便是江書鴻也是如此,啐罵道:“難怪琰世子挑上你,看你這樣,他說借銀子,你就毫不猶豫的掏出來。好歹也得問上幾句。”
江傳良心下愕然,這筆賬記在心裡了,回頭非得從宇文琰那兒弄回來不可。
素妍沐浴更衣後,躺在涼榻上小寐。
白菲跟前服侍,替她打着扇子。
不知不覺間就熟睡過去,一覺醒來時,太陽西沉,餘暉穿過窗櫺,落在地上,印出朵朵金花。
素妍精神大好,又衝了個涼,換了件輕薄的夏裳。看着隔壁屋裡擺着的兩隻大箱子,心情奇好。
白菲把她的衣衫抱了出來,放到衣廚裡。
素妍則是拿了自己的書畫、顏料等物。
打開一幅畫,素妍細細地審視一陣,拿在手裡,在屋裡來回踱步,一邊的銅盆裡置着冰塊,給屋裡帶來陣陣清涼。
正瞧得專心,從靜瀾方向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素妍渾身一顫,“怎麼回事?”
白菲望了一眼,“午後三太太就鬧肚子,怕是要生了。”
“不是說還有十來日麼?”
“這是雙生子,許要提前。”
又是一聲慘叫,雖隔得極遠,卻清晰地傳入耳中。
白菲笑道,“府里人都說,這兩位爺是要趕着出來拜見祖父母呢。”
何氏臨產,府裡有一早備好的穩婆。
何太太得了音訊,知是雙生,午後就趕到了文忠候府坐鎮。
虞氏睡得正香,聽說何氏要生了,也坐在靜瀾院的花廳裡。
何氏肚大,一時又生不下來,又怕又驚,叫得比前兩次生產時都大聲。
沈氏一早領了小七與眉姐兒去旁處,身爲長媳又不放心何氏,讓會奶奶韓氏幫忙照看兩個孩子。
綠波院突地多了兩個孩子,幾位小姐甚覺有趣,哄着小七與眉姐兒玩,偏小七像個小大人,時不時反說她們幾個一句,幾個人笑作了一團。
素妍呆在自己的屋裡看書、寫字,江舜誠請了唐觀去大書房鑑賞自己收藏的幾幅字畫。
唐觀看了附庸山人的畫,白峰居士的字,還有謝文傑親筆所寫的詩,大爲驚歎。
何氏直叫了一整宿,素妍一覺醒來,耳畔依昔還能聽到何氏的慘叫聲。
她用手指掏着耳朵,用心聆聽,並沒有何氏的叫聲,如若真有危險,虞氏定會派人來喚。
白菲備好了洗漱水。
素妍道:“三太太生了麼?”
白菲道:“好像還沒生,昨兒老太太守到天黑就回去了。留了大太太陪着何太太在那邊守着呢。聽說何家大奶奶尋了全城最好的穩婆來,只說是腹大,又是兩個,一時半會兒生不下來。”她擡頭望向靜瀾院方面,“好一陣沒聽到聲音了。”
白菲走到窗前,對下面的丫頭道:“白果。你去打聽一下,看三太太生了沒有。”
白果應聲,放下手裡的掃帚去打聽消息。
靜瀾院裡,何氏渾身痠軟,躺在牀上,目光疲憊。折騰了近一日,總算是生了,昏昏欲睡,她強打精神,問道:“大嫂。是兩個兒子吧?”
何大奶奶微愣。
一邊的穩婆正在洗手,“恭喜三太太,是一對長得白胖漂亮的小姐。”
小姐?
女兒!
何氏只覺一陣眩暈,頓時昏了過去。
嚇得何大奶奶喚了太醫,診脈之後,太醫道:“放心,三太太這是太累了,睡一覺就好。”
然,何氏已經迷迷濛濛地醒來。
何大奶奶一臉茫然,這也太快了吧。
“把孩子抱給我瞧瞧。”自打懷上。不久後就被素妍診出是兩個,她天天的盼着生一對兒子,這樣她就不用再生了,小七有兩個弟弟,他日長大了,也能如大房幾兄弟一樣相互扶攜。
何大奶奶喚了乳孃,將孩子抱到跟前。
何氏扒開襁褓,當看到下面少了那塊東西,“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外面的何太太正倦着,此刻聽人一哭。立馬進了內室,“我說瓊花,你這好好的哭甚?”
何大奶奶道:“告訴她是一對小姐,她不信,剛纔一看就哭開了。”
何太太輕嘆一聲,“有甚好哭的,你不是生了個兒子嗎,管他是男是女,這也是你的骨肉。”
何氏不管,越發哭得傷心欲絕。這麼久以來,她一直告訴自己,她要兒子,要給小七添個弟弟,這們他們兄弟相扶,就有個照應。一面抽泣,一面哭道:“生女兒管什麼用?我要兒子!我得生兒子!女兒終歸是別人家的,你說我這一生還生兩個丫頭,就我那點嫁妝,哪還夠她們姐妹幾個分的呀……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怎麼就生兩個丫頭……”
何大奶奶哭笑不得。她嫁入何家,一連就生了三個兒子,她就想要個女兒,可又怕再生個兒子。但這種話,她還不能說,說出去怕人笑話。
何太太整個人呆愣在那兒,過了片刻,方纔回過神來,罵道:“女兒怎了,你便是女兒,這次何家惹上麻煩,要不是三姑爺幫忙張羅、打點,咱們何家指不定還如何呢。我瞧你這個女兒可比你兩個哥哥有能耐……”
何氏哭得更傷心,“那是我命好找上了振飛,他待我這麼好,你說我這肚子怎麼就不爭氣,居然生了兩丫頭……啊……我對不起他呀!我對不想他……”側臥在牀上,哭得呼天搶地。
從懷上那日,她一直想的都是兒子,如今生了女兒,她覺得顏面盡失。江書鵬與江書鵠當年就是一對孿生兄弟,要不是那場天花,江書鵠如今就和江書鵬一般大小了。
何大奶奶低聲道:“三姑子,你也別哭了,女兒也挺好,你瞧着兩個孩子長得多好看,像你又像咱們家三姑爺,一定是個美人胚子。”稍停片刻,輕聲安慰道:“快別哭了,剛生完孩子呢,莫哭傷了眼睛。得了女兒也挺好的。”
何氏厲聲道:“好什麼好?傳儉大了,連個幫襯的兄弟都沒有。還不得被旁人欺負死了。你是生了三個兒子,自然不明白,打架還得親兄弟呢……”
這會兒因爲傷心、意外,也不覺累了,也沒心情去累了,只有傷心,只是大哭,更是縱情的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