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還想悔婚不成?”靜姝手指順着他的衣領滑下來,將夜寒川常年束的嚴謹的衣領拉開些,露出一線雪白的胸膛。
她聲音像剛睡醒,軟軟糯糯的。
“不想。”
夜寒川在她脣上親了一下,稍一彎身,將靜姝整個人打橫抱起。
靜姝輕呼一聲,抱緊了他的脖子。
“之前我說,等你清醒……”夜寒川嗓音低啞的在她耳邊問:“你還記得嗎?”
這話問的,她要說記得還是不記得?
“看來是記得。”夜寒川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靜姝瞪大眼睛,懷疑這男人芯子裡被人換了,不然怎麼突然這麼能撩?還企圖……
這事她上輩子不是沒做過,但此時被他攬在懷裡,還是有種初經人事的緊張。
閉上眼睛,睫毛卻簌簌顫動着。
輕柔的吻像羽毛一樣,從她額頭上移到眼瞼,繼而蹭過鼻樑,最後虔誠的落到她的脣上。
“可以嗎?”他在她耳邊輕聲問。
靜姝睜開眼,有些擔憂的看着他,“你身上有傷,能行嗎?”
“早好了。”他將靜姝扯散的領口扯得更散一些,給她看身上的傷。
上次戰爭中的傷口結痂大部分已經開始脫落,長出粉紅的新肉。
“流氓。”靜姝輕嗔一聲。
“明明是你先拉開的。”
靜姝無言以對。
她第一次意識到,夜寒川平時的沉默寡言和冷淡都是裝的,到了某個時候,他比誰都牙尖嘴利!
牀帳落下。
他們互相親吻,夜寒川的衣裳被一隻纖細素白的手扔到了牀帳之外。
沒了那一身黑衣,她第一次看清楚他的身體。
線條流暢美麗,白皙的肌膚緊實而有力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傷疤。
遍佈全身的傷疤。
要害部位少一些,其他地方几乎是新疤疊着舊疤,硬生生破壞了這具完美的軀體。
“很醜吧。”
夜寒川聲音悶悶的。
她總是誇他好看,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的。
“很疼吧。”靜姝的手指沿着他腹部最長的傷口撫過去,聲音沙啞中帶了點哽咽。
夜寒川沒想到她沒嫌棄,反而紅了眼。
“早就不疼了。”他急忙說。
靜姝吸了吸鼻子,不敢想象:
聲名赫赫的威遠侯,北境令人聞風喪膽的殺神,居然也會受這麼多傷。
“你這麼厲害,怎麼也會受這麼多傷?”
“戰場上刀劍無眼,軍隊的力量永遠大過一個人,我要殺人,自然也會被人殺。”夜寒川說的平平淡淡,好像在說別人的事。
靜姝深吸了一口氣,壓下鼻腔中的酸澀,伸手緊緊地抱住了他,“我抱抱你,抱抱就不疼了。”
那一瞬間,他全身的血液都叫囂着涌向胸口,
胸腔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咚一聲巨響,炸開了他層層堅硬外殼下最初的疼痛。
行伍多年,受傷是家常便飯,所有人都認爲他厲害,他堅不可摧,時候久了他自己也這樣認爲。
他永遠強大冷硬,永遠不會失敗,可這樣輕輕地一句話,就讓他所有的堅硬潰不成軍。
“我愛你,謝靜姝。”
冰涼堅硬的肌膚貼上柔軟溫熱的,勾起了體內最深處的火。
靜姝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拉下來,緋紅迷離的眼直視他,“我也愛你,真的愛你。”和任何算計都無關。
一把火轟然燒起來,燒的兩個人骨頭中都冒着汗。
靜姝低低喘息着,熱情的迎合着他。
那存於夜寒川記憶裡的,野蠻的,骯髒齷齪的東西,此刻卻變成了極美妙的存在。
他們心靈相合,彼此心甘情願的交付。
一夜的時間很長,足夠他們互相瞭解,逐漸契合。
夜寒川伏在她身上,低低道:“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天光漸漸明亮,靜姝軟軟的躺在夜寒川的臂彎裡,脖頸上還殘存着細密的汗珠,原本櫻色的脣紅潤豐盈,微微張着,露出一點雪白的牙尖。
而她眼尾緋紅,像是把晨曦中最豔的紅色都擄了來聚在眼角。
“睡一會兒。”夜寒川擁着她,柔聲道。
靜姝橫了他一眼,“你看看現在什麼時辰了?還讓我睡,昨晚我要睡的時候你怎麼不收斂點呢?”
她嗓子啞的不像話,剛開口險些沒說出字來。
“是我的錯,下次不會了。”夜寒川要多溫柔有多溫柔。
那張冷峻深邃的臉這樣看着她,真是讓靜姝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
睏倦和疲累最終佔了上風,靜姝沉沉睡去,醒來時已經是下午。
錦如伺候她起牀梳洗,又端來潤喉的湯羹,一臉欲言又止。
靜姝淡然的喝完,啞着嗓子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他早晚是我的人,早晚也沒什麼不同。”
“萬一,萬一侯爺對不起您呢?”
靜姝看向銅鏡中的自己,“我信他,信他不會傷害我。”
***
沉靜了多日的大周軍方做出了動作,黑壓壓的大軍陳兵天盡關下,聲稱此次幫着北越的大周士兵,只要肯痛改前非脫離北越和謝承運,便可以撤銷叛國罪名,返回家鄉。
先鋒官准時準點的在早中晚吃飯的時候朝天盡關喊話。
上次戰爭慘敗之後,靜姝就把舒衍的信給夜寒川看了。
幫助北越的周人是謝承運的部下,舒衍發現兵力不正常調動之後就立即給靜姝傳了信。
隨後,夜寒川聯繫上舒衍,兩人一在明一在暗。按照舒衍的情報,那批人現在還沒有離開天盡關。
士兵都是跟着將領走,未必是真的想謀反。比起押上性命賭一個新朝的從龍之功,多數人還是會選擇本本分分的做大周的臣民。
天盡關底下的話喊了幾天,動搖的人越來越多。
娜仁對這件事的態度是:誰敢跑就殺誰!
數十人被處決之後,剩下的人膽怯起來。
議事廳裡衆將在和娜仁吵,“那邊的話本來就夠有煽動性了,你還一下殺了他們這麼多人,萬一那些愚蠢的周人腦袋一熱集體逃走怎麼辦?”
“那就都殺了。”娜仁雲淡風輕的,稚嫩嬌弱的臉上沒有一點殺氣。
議事廳裡的將領從上到下全都愣了一下,繼而從心底泛出密密麻麻的寒意。
這女人,是真狠!
“謝承運是我們唯一的盟友,你這樣把他得罪透了!”
娜仁笑着看向對方,“我們也是他唯一的盟友,他如果跟我們決裂,我們死了,下一個死的就是他。就算他心裡再有氣,也得給我憋着。”
衆將默然,隨後將求助的目光看向江同和。
這倆人一向不對付,只能寄希望於他攔攔娜仁。
“娜仁說的對。”江同和淡淡道:“謝承運不會反水,即使這些人全死了。”
只是沒等娜仁下手,夜寒川那頭突然停止了喊話。
“娜仁將謝承運派來幫忙的小隊盡數誅殺。”
聽風的探子把這話傳遍了北境每一個角落,尤其照顧了謝承運的領地範圍。
並在此基礎上對這場殺戮表示了強烈的譴責,說無論如何這些都是周人,大週會爲他們報仇。
謠言傳的沸沸揚揚,謝承運手下的士兵躁動不已。
爲免軍隊譁變,謝承運只能派人去找娜仁要個說法。
原本牢不可破的聯盟肉眼可見的出現了一道裂痕。
娜仁用謠言陷害,夜寒川就同樣回以謠言。
天盡關下寸兵未動,第一場戰爭已經分出了勝負。
那一千多個周人砸在手裡像個燙手的山芋,殺也不是放也不是,娜仁氣的臉色鐵青,第一次主動出擊。
在天盡關下襬下軍陣,叫夜寒川應戰。
兵書上沒記載過這種詭異的陣法,夜寒川率人破陣,見形勢不對立即撤了出來。
大週一方稍有損失。
娜仁由人護着走到陣前,向夜寒川挑釁道:“弄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算什麼,真有種,就破了我的陣!你若破不了,可就別怪天下英雄恥笑,堂堂威遠侯竟然輸給了一個女人!”
北越士兵擼着袖子跟着叫罵。
夜寒川充耳不聞,毫不拖泥帶水的撤退。
在沙盤上推演了幾個來回,所有將領都是一頭霧水。
這陣法難纏的很,夜寒川也是眉頭緊鎖,一時間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靜姝叼着糖人從門前飄過,探頭問了一句,“那陣破不了?”
夜寒川見到她,本來微蹙的眉頭一下子蹙緊了,“你怎麼又在吃糖?”
她這段時日一直清醒着,愛吃糖的毛病卻留了下來,幾個時辰沒見,又買了個糖人。
靜姝把糖背在身後,睜着眼說瞎話,“沒吃。”
夜寒川盯着他。
周圍的人迅速互相打了一個眼色,眼觀鼻鼻觀心的裝自己不存在。
“誒,你們不是在討論破陣嗎?繼續討論啊。”靜姝伸出一隻手指了指沙盤,試圖轉移走夜寒川的注意力,“這個陣是不是撕開一個口子就能破啊?”
夜寒川妥協的點點頭,暫時放過了她。
“不好撕,這陣從哪進都是陷阱,要想撕開口子,得用數倍的人命去填。”
可那樣,贏也是輸。
“進去是陷阱,不進不就好了嗎?”靜姝隨口道。
旁邊的將領紛紛搖頭,不進去,怎麼破陣?
夜寒川好像捕捉到了什麼,一時間又想不清晰。
“不進去,拿軟骨散全藥倒。”靜姝手一揮,代表敵人的旗子倒了一片。
衆人面面相覷,這也行?
“是不是有些無恥?”有人弱弱的問。
“是兵不厭詐。”靜姝糾正。
“可是,我們上哪弄那麼多軟骨散啊?對方可是上萬人的大陣。”
“用迷煙。”夜寒川淡淡出聲。
迷煙好啊!容易搞到,成本還低!
靜姝立即拍了兩下手,讚不絕口道:“不愧是侯爺,機智過人!”
拍完馬屁,她果斷地帶着糖人溜走。
在北境,能短時間內搞到大量迷煙還不會引起注意,非舒衍莫屬。
等待迷煙的這幾日,夜寒川時不時的去騷擾一下北越,更多的時候是和靜姝廝磨在一起。
魚水之歡向來讓人嘗之難忘,連夜寒川這樣冷靜剋制的人都沉淪其中。
某天夜裡,威遠侯突然從牀鋪中滾出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靜姝收回腳,怒氣衝衝的掀開帷幔,“你不是說單純睡覺嗎?”
夜寒川坐在地上,十分無辜的看向她。
“我告訴你這招對我沒用!”靜姝十分有骨氣的轉過臉去。
每次都這麼無辜帶點可憐的看着她,真當她傻,次次都上當?
夜寒川坐回她身邊,拉住她的手,“不做了,我們睡覺吧。”
靜姝背對着他,眼珠轉了轉。
她憂愁的說:“你就會騙我,我現在沒傻你都騙我,等我又變傻了還不是天天被你騙?”
她這次清醒的時間長,已經過了近一個月,時間久的她都快忘記了自己還有病。
“不會的,秋月之前不是說你現在的狀態很穩定嗎,也許不會再發病了。”
“那可說不準,我現在就覺得頭有些暈。”
靜姝扶着額頭,虛弱的躺下,扯過薄被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
夜寒川沒再鬧她,在牀邊規規矩矩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靜姝起牀時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熟悉的眩暈感充斥着腦子,她心裡絕望的想:
完了,撒謊遭報應了,真要變傻了。
這一天,舒衍派人送來了迷煙和鼻塞,夜寒川率軍破陣。
靜姝站在高處看着敵方被打的屁滾尿流,抱着糖人的棍傻笑。
北越慘敗,縮回天盡關。
夜寒川鳴金收兵,臉上全無打了勝仗的喜悅,只心疼的把她抱在了懷裡。
“相公!”靜姝眼巴巴的看着他,把糖人棍伸到他眼前。
“帶你去買。”夜寒川揉了揉她的發。
城中的生意已經恢復了一些,雖然人影蕭疏但總算還有幾個攤子。
夜寒川帶着靜姝從南到北走了一圈就走到了頭。
靜姝拎着手裡有限的幾樣東西,不高興全寫在了臉上。
“我想吃徐記的栗子酥,想吃紫玉冰美人,想吃雪桃……”
一連串的東西只有京城纔有,有的只有皇宮纔有。
夜寒川默默記下,“那你等幾日。”
靜姝不樂意了。
“夫人,你要乖。”夜寒川熟練地哄她。
“好吧。”
夜寒川回去之後給舒衍去了一封信,信上列了一個長長的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