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榮烈脣角牽了牽,站了起來,眸光卻倏冷,“她擄了孩子爲挾,逼我的王妃穿上ji子服飾,還僱了地痞意圖辱思思之清白。明知思思有寒症,故意將她困入冰窖,想讓思思終身纏綿病榻,讓我終生求之不得——皇兄,思思這我此生唯一所求,她就是臣弟我的命!皇兄能容她在後宮生事,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我之忌,且手段如斯歹毒,我豈能容她?此事即便皇兄要罰,臣弟也是此話!比起這女人的歹毒狠辣,我還覺着自己太過心慈手軟了呢!”
榮安有些震驚,眼裡的怒火卻慢慢消褪了些,看着榮烈眉頭蹙了蹙,“老十七,你同那丫頭……”
“她此番離京一是整理心情,二便是爲了求藥。”說到明思,榮烈眼中不自覺便泛起柔光,“皇兄,我如今惟有兩願——一是願輔助皇兄興我大胡盛世之邦。而這其二,便是能搜尋到剩下的幾味藥,製成那歸女丸,讓她能好好的陪我這一世。其他的,我並無所求。”
榮安眸光深邃的望定榮烈,榮烈脣角一縷淺笑,坦然平靜地同榮安對視,目光無躲閃。
兩兄弟對視須臾,一個探究深沉,一個坦蕩無畏。
良久,榮安忽地呵呵一笑,緩步而出在榮烈跟前站定,“老十七,你可想好了?若真要這丫頭,她是容不得你再有他人的。如今她是身子這般,即便是能壓制寒症,可你若要子嗣,只怕就艱難了。”
“榮氏也不靠我傳宗接代,”榮烈挑眉懶懶,“皇兄自來疼我,就將我這份兒也擔了吧。多納幾個,不就多開枝散葉了麼?反正除了她,我誰也不要。”
榮烈似一怔,驀地大笑,用力在榮烈的肩膀拍了一下,笑罵道,“你這小子——還跟小時候一般潑皮!”
榮烈笑了笑,望着榮安,“皇兄,你原先同我說的那些話,我從未忘過。”榮安一愣,榮烈微微而笑,神情從容而鎮定,“這份基業,這天下,多虧了皇兄的勞心勞力纔有今日。往昔臣弟也多有不體諒之處,還望皇兄莫要見怪。臣弟而今以後,惟皇兄馬首是瞻,但盡己身一分綿薄之力,爲皇兄助力!”
榮安定定地望着榮烈,只覺心神震動甚劇!
這十年來,兄弟間漸行漸遠,隔閡日深。無論兩人相處時如何若無其事,但相處時,對方的那份暗含的戒備提防之心卻是兩人都心知肚明的。
可這一回,他看得出來,榮烈的這番話雖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但不似說謊。
這個皇弟是他看着長大的,他雖有心計,但卻生性至傲。即便是說謊,他也斷不會拿兩人的往昔情意來迷惑取信於他!
榮安緩緩地點了點頭,“雛鷹離巢,朕的皇弟真是長大了……好,好,好,皇兄甚慰。”
榮烈一笑,“不過眼下若無緊要事兒,皇兄還是莫要給我派遣差事兒,且容我鬆散個半年一年再說。至於那洛河郡王側妃一事,皇兄也勿須憂惱。此事我安排得極隱秘,斷無把柄可尋,便是寶光知曉是我動手也不敢說出實情的。”
“不敢?”榮安疑惑看他,“爲何?”
榮烈神情慵懶的笑了笑,“她之所以識得這女子身份,那是因爲這女子本是左柱國府上的低等侍女。她拿了這女子把柄要挾於她,原本打的主意是想將此事嫁禍到左柱國府。後來我見這女子雖是被寶光威脅,但卻還有幾分良知便放了她一馬。正好讓我以其人之道還之其人之身——照臣弟說,寶光這女人還真真是禍害。皇兄若真是憐惜平陽王,此事最好就當不知。那寶光自個兒是不敢說出真相的。也只皇嫂心思單純,才被她幾次三番的爲她所糊弄。且我還知曉,她定此計是在行事之前數月便有謀劃準備。連我也不得不讚一聲好忍耐好算計——若非我得知真相,這筆賬定會算到左柱國府上。寶光多少也熟悉我幾分性子,此事若真非天網恢恢,我還真怕是認定了是左柱國從中動了手腳。若我同左柱國生了糾葛對峙起來……”榮烈冷笑一聲,“而左柱國確又是無辜,皇兄定是秉公而斷,可我也許會認定皇兄偏袒。這般一來……哼哼,此事只怕就不是小事了!”
榮烈的話未點透,但話意已明。
也就是說,莫清清此計乃是一計數雕,非但是想讓明思身心受辱,而且還意圖挑撥左柱國同睿親王對峙。更甚者,一旦榮安判定左柱國府無辜,還可能導致榮烈對榮安的不滿……
前面兩條,榮安或許還不大放在心上,可這最後一條,卻是觸了榮安大忌!
榮烈沒有說的一點,榮烈心裡也是清楚。那就是他們這兩兄弟之間的芥蒂,除了他們自己心裡清楚外,這朝內朝外其實不少宗親重臣心裡也是看出了幾分的。
榮烈這話的意思卻是寶光郡主也是正因這一點,想通過此事挑起榮烈對他這皇兄的不滿。
榮安心裡明白,此事就算是左柱國府所爲,他也定要偏袒三分。更不用說,同左柱國府無干。
這般一想,榮安的眸色便沉了下來。
榮烈看他一眼,語聲似按捺隱怒,“臣弟原本也未想那許多,可這些日子沉下心思一想,卻是愈想愈怒。眼下正是大局方穩,需要皇兄費心力之處甚多。臣弟今日進宮也是想到此事後果可大可小,便定了心思要將心中所想同皇兄言明。皇兄說過,兄弟齊心,其利斷金——臣弟願對真神起誓,長兄如父,皇兄疼我逾子,臣弟願一生追隨,絕無二心!”
“老十七——”榮安目光一震,眼中動容。
“皇兄,”榮烈朝他頷了頷首,淡淡一笑,“我是皇兄一手帶大,這份恩情,臣弟永世不忘。這一句乃是真心肺腑,若有半字虛言,真神永棄!
榮安看了榮烈半晌,慢慢地伸出右手緊握住榮烈的臂膀,目光欣慰,“果然是朕的老十七!好,甚好!”
榮烈伸手蓋在榮安的手背上,噙笑坦然,“皇兄!”
兩兄弟含笑對望半晌,榮安哈哈一笑,“那丫頭可在母后處?”
榮烈笑着點頭,語似無奈,“這兩回一去,母后便將我趕了出來,只留她。”
“哈哈,無妨,”榮安大笑,“誰叫你家這個討人喜歡,連朕也覺着同這丫頭說話極有意思。就讓她陪陪母后也好。母后攆了你,朕留你!二十年的上好陳釀,今夜陪皇兄好好喝一場,不醉不歸!”
“皇兄有命,臣弟莫敢不從。”榮烈一笑,頓了頓,又瞟榮安一眼,“不過,這三日假好像有些少了——不若皇兄再準我個一月半月的,如何?”
“你這臭小子——”榮安先是一愣,反應過來榮烈是向他討假,頓時笑罵,拍了他一記,“還真個會順杆子爬,倒跟你家那丫頭一個狡猾勁兒!方纔才說體諒皇兄,這會子討假倒不手軟!半月一月的你就別想了!給你十日,今日二十九,下月初八,乖乖給朕滾回來上朝!”
“是!”榮烈欣然一笑,“多謝皇兄。”
兩人遂相視一笑,榮安笑呵呵拍了拍他,走到書案前將一封書信丟到他面前,“對了,夏瀝剛來了國書,要同我朝通關互市,你看看這條款可有需修改之處?”
榮烈笑了笑,拿起了書信展開……
明思在慈寧宮陪着太后閒聊良久還不見榮烈歸返,正疑惑間,榮安遣的人便來了。說皇上留睿親王晚膳,讓太后同睿親王妃不必久候。睿親王晚膳後再來接王妃回府。
太后一聽也笑了,讓人退下後笑看明思,“我原本想着你們小別重聚不多留你們,卻沒想到皇上今日興致卻好。這般也好,今晚就咱孃兒倆一道,讓他們兄弟樂呵去。”
明思笑着點頭應下。
太后看了看窗外天色,“你在我這兒也坐久了,出去走走吧。”
明思一怔,遂明白太后是給她機會去榮眉宮裡坐坐,也正合她心意,遂感激一笑,也不過多扭捏推搪,“母后,我去去就回。”
太后見她乖巧心裡也高興,“無妨,也不急,晚膳備好,哀家再遣人去接你。”說着召纏枝過來讓她陪明思出去。
明思同纏枝一道出了慈寧宮,一出宮門,明思便道,“纏枝姑姑,我想去九長公主處坐坐。”
纏枝早前伺候在跟前,心裡也是明白的,聞言頷首一笑,應了一聲便引着明思朝榮眉寢宮處行去。
不多時便到了。
兩人相見,榮眉自是喜不自勝,拉着明思就不可撒手,“思思姐姐,你一走就這般久,可想死我了。”
明思抿脣,“我這不是一回來就來看你了麼?”
榮眉笑了片刻,忽地上下打量明思,驚異道,“思思姐姐,我怎覺着你比原先還好看了呢?”
明思微怔一瞬,面上莫名一紅,“哪裡啊,還不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