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復又相視一笑,司馬陵看了一眼整潔卻佈局儉樸的庭院,含笑擡眉道,“陋中賞月?”明思頷首而笑,“斯是陋室,德馨足矣。”
明思說的那句顎敏不完全明白,但司馬陵說的那句她卻的懂了,“奴婢去搬桌椅。”
地方不大也都是那些佈局,不多時,顎敏就將桌椅搬出。
此際文公公也出來了,不聲不響端出了幾碟燻肉乾果類並一壺酒兩杯盞。
壺是白玉壺,盞是碧玉蓮花方勝盞。
顎敏看着也不禁暗暗吸了口冷氣。
果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啊!
擺好酒器飲食,文公公便瞟顎敏一眼。
顎敏本是極通透的人,趕緊就跟着先退一步的文公公退開了。
司馬陵要斟酒,明思先搶過,“你如今遠道而來,當我迎你纔對。”
司馬陵溫和地笑。
斟得八分滿,兩人舉杯相迎,都未祝語,一飲而盡。
一切盡在不言中。
放下酒杯,明思又去拿酒壺,司馬陵擋住她,一雙鳳眸極清亮,“心中有事不可急飲,也不可多飲,易醉傷身。”
明思微愣,旋即垂眸苦笑,“這般明顯?我以爲我已經——哪知好似誰都瞞不過!”
司馬陵取了酒壺,動作優雅的替兩人都斟得半滿,“若是說出能舒服些,不妨一道。”
說完,將方勝盞遞到明思身前,眸光柔和。
明思怔怔接過,“我害怕……”
語聲竟是司馬陵從未聽到過的茫然無助。
司馬陵一愣,眸光閃了閃,“爲那寶光還是另有別的?”
明思不意外司馬陵會這般敏銳直指中心要害。
司馬陵既然先去了千丈坳纔來見她,顯然是有所疑惑。
月華如水。
眼前這張飄逸出塵般面容上那溫暖的眸光似乎給了明思某種勇氣。
她用手指在杯中蘸了些酒。在桌上寫下四個字,輕輕擡眸,雙眸幽深不見底,“若是你,你會如何做?”
司馬陵一瞬間意外!
難道會是他?
文公公收到了傳信中顯示那些屍首似乎同大胡宮中有關,且一下子出現一百來具練家子屍首,實在太不尋常。
故而在路途中的他當即調轉方向先去了千丈坳。
文公公親自查探,證實了這些人所中奇毒正是西胡宮中密藏之毒。
絕非等閒人可得。
而在這些人中毒之後,纔有被人灌入的尋常江湖中的毒藥來遮掩痕跡。
若非文公公這般老道的宮中之人兼之又對江湖中習慣極爲熟悉,一般人是決計看不出真正死因的。
他原本懷疑的是元帝。
因此。他便毫不遲疑地來了。
若是元帝對榮烈下了手,那拒不交出兵權的明思便極危險。
可這一刻,明思在桌上寫的四字卻是——太子奪位!
他直覺感到自己早期的預計只怕不對。
因爲寫這四字時。他所感受到的明思情緒中透露出來的是寒意!
司馬陵思索開來。
他對西胡的文化以及各種傳統,如今已是十分了解。
暗忖片刻後,他緩聲道,“西胡皇權傳承同他國稍有差異。皇室嫡系謀奪皇位算做正統,故而無篡位之說。且上位後也不會爲百姓史官所棄。也是因此。胡人各代皇帝皆對三個位置把控極嚴。其一便是左右柱國,至少要把控其一。 其二則是京兆尹一職。在西胡王庭時期,被稱作王庭大將軍,如今遷都便沿用漢制改了京兆尹。這第三便是皇宮大統領一職。京兆尹有府兵三萬,統領京中四門要害,乃是除了宮中兩萬禁軍外。唯一可入駐城門之兵力。左右柱國兵力雖多,但非召不能離開駐地。因此算來,這第二同第三才是最緊要的。若是我。三者中必設法拿下其中之二。若能拿下兩者,奪位而上當有八成成算。”
明思聽得仔細,“左右柱國非照不能動,且榮氏同溫氏剛察氏先祖早有約定,左右柱國不可直接參與榮氏嫡系的奪位之爭麼?爲何還將這點納入三點之內?”
司馬陵微微一笑。“不可直接——何謂直接?何謂不直接?成王敗寇,事成後誰能知曉那些兵馬是何人的?剛察氏爲榮照左臂右膀信任有加。便是當年暗中支持榮照登上大寶。而溫氏卻曾意圖支持當時的大皇子,如今才一直被剛察氏壓下一頭。西胡歷代左右柱國都同榮氏皇帝各有親疏,不過史冊不記,民間不聞罷了。”
明思明白了。
難怪榮安對溫多爾不似剛察般親近,原來溫氏早前是支持榮安的大皇叔。
榮照上不了位,自然就沒榮安的份兒。
且如今大皇子一派也有後人,才隔了一代,顯然榮安對溫多爾還不能全然放心。
何況,榮安本就是一個多疑之極的性子。
想到這裡,明思又有些疑問,“可元帝讓溫氏之女爲太子妃,他就不怕溫氏扶持太子奪位麼?”
司馬陵一笑,“他當也有種種考量。其一是拉攏之意。一個太子妃說來尊榮,可榮氏宮闈中連皇后也算不得如何,何論一個太子妃?其二,他如今正暗中佈局溫氏過繼人選。若此局得手,整個溫氏便都落入他掌握中。太子就算娶了溫氏之女也形同虛設。其三,他這也是爲太子考量佈局。剛察氏榮寵於兩代帝王,事不過三,榮寵太過便是獨大。若是無錯的話,他傳位之際定會有所交待。扶溫氏打壓剛察氏,此乃帝王制衡之術。不過這點乃是我的猜想。西胡數代以來,左右柱國皆是輪番一盛。想來就是這個道理纔對。”
明思聽得心中震驚。
她也算博覽史書,通曉數朝歷史,自認還是比一般女人對這些權朝謀爭要體會多一些。
可直到這一刻,她才心服口服——紙上談兵終是比不上司馬陵這種真正的天家貴胄血脈中那種與生俱來的謀算天賦啊!
“三選其二啊……”明思垂下眸光輕聲。
左柱國溫多爾不消說,照如今這種情形,加上方纔司馬陵的分析。他此刻說不定正巴不得榮俊有奪位之心。
皇宮大統領是路十三。
這個不用說。
那京兆尹柯查呢?
明思恍惚記得榮烈曾提過幾句,但她此刻卻有些記憶模糊,只大約記得他是榮安嫡系軍中出身,似是榮安心腹……
可這樣不對啊!
三中必得其二纔能有勝算。
路十三榮俊拉不動,柯查又是榮安心腹,榮俊又哪裡來的那般自信?
明思蹙起眉心,細細回憶。
忽地腦中光亮一閃!
那日洞開挖開,她讓榮俊將人遣開,要求莫讓人知曉。
榮俊道柯查不會胡言……
雖說此事並不十分可疑,但想着榮俊當時那種神情似乎是十分的篤定……
明思升起疑慮。
“我此番去了千丈坳——”司馬陵開口。見明思擡首,他輕輕一笑,“那些江湖人士死於西胡宮中秘毒而後又矯布蹤跡遮掩。江湖中極少這般大數目的傷亡。我便猜想這些人只怕同前兩月大雪山之事有關。早前,我還疑心同元帝有關聯,眼下看來卻是我猜錯了。”
明思端起酒盞一飲而盡,喝得急,加之又是陳年的梨花娘。酒味醇卻甚烈,故而酒盞一放下,那本幾分蒼白的面孔便透出了粉色。
不過倒是顯得氣色好了不少。
“我本是來帶你走的。”司馬陵脣角噙笑一縷。
明思驀地一怔,飲酒後的一雙清眸愈發驚亮晶瑩,倏地輕輕一笑“司馬陵你真是個好男人。若如今的你換到三年前——”
“何人膽敢鬼祟!”
就在這時只聽文公公一聲低喝,若一顆砸進湖中的石子。瞬間打破了本生出幾分靜謐美好的氛圍。
明思聞聲猛然一驚,遂循聲望去!
只見文公公飛出一截樹枝若閃電般地朝院外的一棵樹上電射而去,下一刻。文公公的身影也隨之騰起奔雷般的朝那個方向衝去!
可是竟沒有人。
除了搖晃微顫不止的繁茂枝葉和“簌簌”落下了幾片樹葉,文公公空手而歸。
但神情卻是極震怒 ,走到司馬陵跟前隱怒沉聲,“主子此處留不得了!”
司馬陵微微皺了皺眉,“不是無人麼?會不會是你看錯?”
職業水準被質疑。文公公那戴了人皮面具的臉上雖看不出多少表情變化,但那一雙老眼顯然透出了不快。
他按捺住脾氣。可他更多的還是擔心司馬陵的安全,“那人是高手,只怕在樹上已潛了許久。若非方纔那一剎呼吸有變,便是老奴也未必能覺察。旁的老奴不敢言,可這隱匿的本事,天下間老奴若稱第三便無人膽敢稱一二!方圓一里內,便是蝶翅響動,老奴也能分辨清楚。方纔那處確是有人藏匿,主子安危事大,其他事老奴都依主子,只此事主子卻要聽老奴的不可!”
“文公公收拾下!”明思起身乾脆,“你們倆馬上隨我回府。”
司馬陵一愣,露出些遲疑。
“如今這大京再無比睿親王府後院更安全的地方了!”明思微微一笑,眉目瑩然生輝,“府中也有通路到城外,萬一有事,可進可退。走吧。我今夜也想好生喝喝酒。今日回去,你我不醉不歸!”
同題目問,“何人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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