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拜我爲師嗎?”黑袍男子將眼光自楚天秋臉上撤出,隨手往火堆中扔進一根樹枝,似是漫不經心地說道。
“不!”楚天秋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
“還在恨我?”黑袍男子的聲音平靜而又略帶落寞。
“我只是無法和一個對我家人見死不救的人朝夕相處,還要每日再承他恩情、叫他師父。”楚天秋仍然高擡着頭,看着天際越來越亮,平靜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
“呵呵……”
男子怔怔看着眼前篝火,面龐之上閃過一絲苦笑,隨即目光迷離,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片刻之後,也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對楚天秋說道:“人生在世,從來都沒有十全十美,有所得到,便有所失去。”
“想要保護自己所愛的人,就應該自己來保護!而不是默認自己的軟弱,將所有希望寄託在別人可能的施捨之下,更沒有權力將沒有幫助你的人視爲仇敵!別人,永遠都沒有義務保護你所在乎的東西,想要真正保護自己在乎的東西,就只有讓自己不斷變強!”
男子不知爲何,一改自己的成熟淡定,越說情緒越是激動,隨後似是認識到自己的失態,深吸了一口氣,停了下來,也不管楚天秋作何反應,默默站起身來,也轉頭看向東方。
只見此時東方天空已然淡藍,一顆明亮星辰緊鑲於空光彩閃爍。
一陣晨風吹來,篝火搖曳,衣裳擺動,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在這微微光亮中,面朝東方,等待黎明。
片刻之後,幾道彩霞緩緩泛出,瑰麗無比,點綴天宇,天地間,也逐漸起了幾絲光亮。
男子轉過頭來,看着發呆的楚天秋,輕聲道:“時候不早了,我必須得走了,你確定不跟我走麼?”
見楚天秋面無表情默不作聲,男子只得默默搖頭,彎腰拾起地上黑袍,一邊繫上一邊說道:“你的確能恨我,我不怪你,我只希望你記住我今天跟你所說的話。”
也不期待楚天秋能做出迴應,黑袍男子背過身去,朝着東邊走出幾步,忽又頓住,道:“我不知你今後究竟如何打算,但人世險惡,遠非你能想象,既然你不願跟我走,我也不強人所難,在此留下兩件東西,希望對你有所幫助,也算我對未救之過的一點歉意,還有……”
男子頓了一下,微轉過頭,聲音猛然提高道:“我等着你殺掉林棟的那一天!”
說完,男子再不遲疑,腳踏虛空身形一晃,便飛掠至半空,身影越縮越小,片刻之後,便消失在一片霞光之中。
這時一道聲音自空中悠悠傳來:“修煉之途,道阻且長,若需幫助,便來神行宗找我……”
楚天秋呆呆看着他逝去的方向,突然張開小嘴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喊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去的找你的!但不是去求你,而是去將你今日之恩雙倍奉還!”
楚天秋情緒莫名激動起來,聲音越發嘶啞:“但是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聲音在山澗來回飄蕩,飄蕩,隨後漸漸隱去。
不知不覺,楚天秋的眼睛竟滲出淚來,不知爲何,看着那黑袍男子離去的最後一絲背影,他的心裡突然襲來一陣莫名的空蕩。
四下寂靜,只有那溪水潺潺,舉目四望,滿眼灰濛,寥無人跡,楚天秋獨立這空曠山澗,感覺從未有過的孤單和無助。
原來,這就是一個人的感覺,原來,在孤單面前,每一個單獨的人,都無處可逃。
清冷的晨風吹過,楚天秋這才察覺到自己早已瑟瑟發抖,不禁蜷縮起身子,揉搓着自己的雙手。
突然,紫冥劍從楚天秋的的身後滑下,掉落在地,一聲脆響,楚天秋呆呆地看着,半晌,才緩緩拾起。
楚天秋一手握着紫冥劍,一手輕柔地撫摸着劍身,來來回回,一遍一遍,楚天秋彷彿找到了什麼依靠一般,猛然將劍擁在懷中,冰冷的黑中泛着深藍紫色的劍身緊緊貼着楚天秋的小小臉龐,卻彷彿能給楚天秋帶來溫暖一般。
整個楚家,就只剩下你陪我了啊。
紫冥劍上,彷彿滲出了幾滴眼淚,順着劍身,緩緩滑下,滴落。
突然,楚天秋仰頭向天,對着天空中呼之欲出的太陽大聲吼道:“楚天秋,這是你今生最後一次哭泣,這一次,你要將你餘生所有的軟弱,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傷心全都哭個乾淨!將淚水哭幹!今天之後,你便再也不是那個窩囊廢楚天秋,你是楚家唯一的,頂天立地的楚天秋!”
“噗通!”
楚天秋狀若瘋癲地大喊着跑向溪邊,接着飛身一躍,徑直跳下水中,霎時間,水花四濺。楚天秋站在冰涼溪水之中,頓覺刺骨寒冷直衝雙腿,手中的紫冥劍帶着全身氣力拍打水面,一時間,水珠飛舞,波浪四起。
楚天秋全身溼透,溼發緊貼額頭,小臉之上,淚水與水相互混合,但是他的樣子,卻彷彿絲毫感覺不到這股寒冷一般……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終於傾瀉而下,光芒萬丈、萬物金黃!水面之上,頓時波光粼粼,光彩閃爍。
陽光照在水中那個手執黑劍擊水的少年臉上,微暖的溫度彷彿蒸乾了他臉上淚水,讓得少年臉龐越發剛毅。
幾隻早起鳥兒在一片綠色的背景中悠閒飛過,與這一切構成了一副動人的畫卷。
一頓瘋狂的發泄之後,楚天秋氣喘吁吁爬上岸來,嘴脣微微發紫,而臉色卻有幾分潮紅。溼透的袖口輕輕擦拭臉龐,楚天秋徑直走到篝火旁,迅速生起還未完全熄滅的篝火,然後三下五除二脫下全身衣物,邊烤着火,邊烘着衣服。待得身體完全暖了之後,太陽也緩緩升高了,周圍溫度也漸漸暖和起來。
楚天秋看着眼前的黑色包裹,心想這應該便是那黑袍男子給他留的兩樣東西,略微猶豫了一番,楚天秋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拿起包裹掂了掂分量,然後拎着走了回來。
對這兩樣東西,他自己也是比較好奇。對黑袍男子,他的感情十分特殊,嘴上雖說恨,但心中卻又有着幾分感激,但要說感激,卻又無法說服自己不恨,然而,畢竟,是他救了自己,是他給了自己信心,給了自己報仇雪恨的希望,但是,他有能力救下更多人卻只救了自己一個的事實,有怎是那麼容易釋懷。
要是他當面給自己東西,楚天秋是斷然不會接受的,然而,現在他已然離開,又考慮到如今自己孤身一人,兩手空空一無所有,還是先打開看看有些什麼東西再說。
楚天秋打開包裹,只見裡面放着一卷白色卷軸,和一個金色腰牌,楚天秋拿起腰牌,見金色腰牌之上書有一個蒼勁有力的“神”字,聯想起那黑袍男子臨走前所說的神行宗,心裡估計這便是去神行宗找他之時所需的信物,當即小嘴一撇,隨手往地上一扔,他可是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多麼困難也決不去找他,再去找他只怕也太沒有骨氣了。
楚天秋此刻的心神盡數集中在那一卷白色卷軸之上,滿眼泛光,輕輕拿起卷軸,緩緩攤開,只見背面上出現了幾個黑色大字“風遁術”,而在“風遁術”三個大字右側,書寫有幾行小字,楚天秋不知不覺輕輕唸了出來。
“風遁術,風系天階中級靈技……”
還未唸完,楚天秋突然全身一震,眼神一遍又一遍掃向“天階中級”幾個大字之上,隨即心神震盪,激動得雙手都微微顫抖起來,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林棟對自己如同看着螻蟻般輕蔑的眼神。
楚天秋顫抖着雙手,緩緩合上卷軸,然後將其緊抱懷中,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