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泰文不知道的是,禮堂裡發生的一切其實都被宋澄看在眼裡,爲了不耽誤話劇的排練,宋澄將沒做完的工作都收進了包裡,準備排練完後回到家繼續弄。
剛開始的時候,宋澄也想着自己出面解決一下,然後賠禮道歉,但不知道爲什麼,在看到陳泰文衝上臺後,宋澄便止住了腳步。
一番解釋,再加上宋澄遲到的也沒有太久,因此排練工作繼續,只是今天的強度比以往都要大一些。
“各位各位,今天因爲我遲到,所以請大家吃過橋米線!一人一碗,也感謝大家對《羅密歐與朱麗葉》的鼎力支持,葉老師,您也賞臉參加一下唄。”
排練完成後已經是晚上將近十一點,宋澄在衆人收拾東西時候歉意地邀請大家一起宵夜,參與話劇排練的人一共有八人,排練到現在,衆人要說不餓那是不可能的。
宋澄是文化小組的組長,葉老師雖然只掛着一個顧問的名頭,但整個統籌和執行都是他在安排,更何況他是德高望重的老師,因此決定權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葉老師笑了笑,站了出來揮揮手道:“我就不去了,我在大家吃的都不自在,就讓宋澄代表我就好了,你們早去早回,注意安全,下個禮拜就要上臺演出,拜託大家了。”
對於葉老師的話,同學們都報以善意,確實,一桌的同學如果坐一個老師,那氣氛就會變得怪怪的,大家也都吃的不盡興,聊天也聊不開,再得到葉老師的允許後,一夥人便鬨鬧着朝校門口走去。
新的一天開始,學校生的生活,對陳泰文來說忙碌而又充實,現在的他有了新的目標,宋澄的生日定在這周星期天,今天週六,陳泰文從牀頭拿起自己的錢包拽在手中,朝着昆明街上走去。
而李海洋也是早起伸了個懶腰,從牀腳下抽出一個木箱子後,拿着一把小匕首朝着後山走去,這一天,陳泰文和李海洋二人出奇地沒有碰面,或許是因爲某種默契,宋澄也讓安嬸安心地在家呆着,等到他們放學了再來安舍接替他們照顧孩子們。
是夜。陳泰文和李海洋都搞到晚上十一點多才回宿舍,回來的時候兩名同學已經睡着了,二人對視一眼之後,便躡手躡腳地躺在了牀上。
二人的牀鋪是相鄰的,睡覺的時候腦袋相對,兩人在牀上翻來覆去,看得出來,兩人都有些睡不着。
“你白天干嘛去了?”終於,陳泰文還是忍不住,輕聲問李海洋道。
“後山,你呢。”李海洋悶了半晌憋出了四個字,不過這話說的還不如別說。
陳泰文聽了之後不以爲然,這貨反正一沒事,除了去安舍就是鑽小樹林,也敷衍了一聲說道:“街上,逛逛,明天宋澄生日,我去買點菜,你先去安舍幫忙把小朋友們照顧一下。”
“好。”李海洋點點頭,隨即便響起了淡淡的鼾聲。
陳泰文擡頭瞥了一眼,也慢慢睡去,兩人就這樣結束了一天之內的唯一一場沒營養的對話。
這一夜,陳泰文做了一個夢,夢中,安舍內,當他拿出爲宋澄準備的禮物後,宋澄竟然親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他的周圍,是李海洋帶着孩子們送來的深深祝福,孩子們將他們二人圍成一個圈,在祝福聲中,他和宋澄深情相擁....
週末,對於西南聯大的學子們來說也少不了一番出遊,按照事先的約定,李海洋直接去了安舍,而陳泰文則先去菜市場逛一圈,買一些菜品來準備爲宋澄過生日。
但是當宋澄剛剛走出宿舍的時候,卻跟宛瑜迎頭相撞,宛瑜看到陳泰文之後,氣呼呼地陳泰文說道:“土肥圓,告訴我澄澄去哪了?我找她半天了,她家也沒人!”
陳泰文被宋澄這麼劈頭蓋臉一問,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宋澄平時跟宛瑜形影不離,看起來要好的很,今天是宋澄生日,宋澄竟然沒叫上宛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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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轉念一想,陳泰文心中便有了數,再聯繫宋澄平時跟宛瑜在一起的時候,她基本上很少跟自己和李海洋說話便會發現,其中應該有什麼原因,既然宋澄沒叫她,自己又何必多此一舉?
雖然心中已經想透,但是陳泰文臉上仍舊不動聲色,只是乾咳了一聲之後對宛瑜說道:“我說傻大黑醋,你找錯人了吧?我怎麼知道她去哪了,拜你所賜,她平時對我都愛理不理的,你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
“哎呀,急死我了,今天是她生日,我聯繫了肖青他們幾個給她準備了生日聚餐,想要去叫她沒想到她一早就出門了。”宛瑜氣得一跺腳,站在那裡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陳泰文則聳聳肩,擺出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宛瑜想想也是,他們跟陳泰文雖然有交情,但完全不是一個圈子的人,宋澄怎麼可能跟陳泰文有聯繫,瞅了一眼陳泰文後,轉身就朝着別處走去。
知道宛瑜走開,陳泰文才輕輕鬆了一口氣,將假裝揹着的手從身後拿出來,赫然就是陳泰文爲宋澄準備的禮物。
看到手中的禮物,陳泰文臉上再次泛起笑意,哼着小曲便推着自行車出了門,一番菜市場逛下來,陳泰文的自行車上已經堆成了小山,因爲宋澄的生日聚餐是在安舍辦,因此除了他們三人之外,還有一羣小朋友,食材終究少不了。
剛剛走到院子口,陳泰文便聽到了院子裡面傳來的嬉笑打鬧聲,從自行車上取下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盒後,陳泰文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院子的門。
“宋澄,這隻招財貓是我花了一個晚上爲你雕刻的,是個掛墜,希望你能喜歡。”
剛剛走進院子,陳泰文就聽到了李海洋說話的聲音,陳泰文擡頭看去,恰巧看到李海洋背對着自己,手中拿着一個做工精緻的招財貓,看得出來,李海洋在雕刻這隻招財貓的時候很用心,整隻招財貓顯得靈動而又活潑。
更讓陳泰文難以置信的是,李海洋將吊墜的繩釦解開後,竟然直接替宋澄給戴上了,這個動作在陳泰文看來應該只出現在情侶間,李海洋跟宋澄,這算什麼?
陳泰文苦笑一聲,看着手中精心爲宋澄挑選的巧克力,陳泰文嘆息一聲,隨後臉上又掛上笑容,衝着院子裡的小朋友們揮揮手,將包裝拆開之後將巧克力一顆顆分給了他們。
“哦哦哦,有糖吃咯!”
“謝謝泰文叔叔!”
“嗚啊!”
陳泰文的舉動頓時惹來了小朋友們的歡呼,一名小女孩怯生生地走上來,抱住陳泰文的腦袋吧唧親了一口,隨後又快速跑開,糖,在這個年代,在這羣小朋友眼中絕對算得上是稀罕物。
院子裡這一幕,宋澄都看在眼裡,看到陳泰文拿出的是巧克力後,宋澄臉上帶上了一絲微笑,孩子們的吵鬧聲也吸引了李海洋的注意,李海洋將招財貓給宋澄帶好後,轉身看到陳泰文正在用巧克力逗弄小朋友,看了看宋澄後,有些尷尬的對陳泰文說道:“咳咳,那啥,沒事沒事,菜在外面吧,我去提。”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罷罷罷!”陳泰文內心苦澀,在聽到李海洋的話後只得收拾一下心情,臉上重新換上一幅笑容,畢竟今天是宋澄生日,難道他要拂袖而去麼?不存在的。
這頓飯,陳泰文臉上始終帶笑,但是誰都不知道他內心想着什麼,此刻他看着李海洋跟宋澄有說有笑的樣子,只得悶頭跟碗中的白米飯較勁。
“吃點菜,怎麼,嫌我的手藝不好麼?”宋澄看到陳泰文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從碗中夾過一塊肉放進陳泰文碗中,然後用牙齒咬着筷子頭,一臉笑意地看着陳泰文。
陳泰文明顯被宋澄這個舉動搞的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的碗中根本沒有一點菜,剛太過出神,只顧着吃飯,都忘了夾菜了。
直到這一刻,陳泰文內心還好受些,一口將肉吃掉後,朗聲笑道:“我不是不吃,我省着點吃,你旁邊這位看起來瘦,但食量比豬也小不了!”
原本還有些壓抑的氣息,被陳泰文的一句話給調動了起來,三人帶着一羣小孩子算是打了一次牙祭,將東西收拾完畢後三人將小孩子們哄着睡午覺,自己卻是每人拖了一把凳子,在安舍曬起了太陽。
冬日的陽光曬在身上,讓三人都有些懶洋洋的。
“你們都想過往後怎麼辦嗎?”突然間,宋澄的聲音響起,此時的宋澄躺在一張搖椅上,擡頭望着藍天,有些茫然地問道。
陳泰文和李海洋一愣,隨後李海洋堅定地說道:“我想過了,下個學期我就要去參軍,上戰場殺鬼子!”
對於自己內心的想法,李海洋從來都沒有動搖過,因此在宋澄問出來後,沒有過多思考,直接說道。
陳泰文則不不同,對於這個事情他還真的沒有長遠地想過,在老家的時候,他的父親讓他回家經營自家的生意,他的哥哥陳吉讓他跟着去上海,但都被他固執地拒絕了。
那個時候的他一心想着的就是去讀書,先完成自己的學業,但是到了昆明後,經歷過日本人一次次的轟炸,見到了人潮洶涌的難民,安頓了這羣轟炸兒童後,他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內心的想法在慢慢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