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笑起來。
午後的陽光從樹縫裡灑下來,她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紅暈,襯得人更加的柔弱——那是他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這種無力,也許是那次受傷,也許是那次生病,也許是長久的心力交瘁?
他心如刀割。忽然想起舊時往日,想起她做的飯菜,想起她那些輕言軟語,想起她把他的家整理得井井有條……甚至他疲倦時候,她輕輕替他按摩,甚至,她打包成箱子送回來的那些禮物……
要在怎樣膽戰心驚的心情下,才能把男人送的每一件禮物都登記得那麼一清二楚?
要抱着怎樣悲觀的心情,纔會把這些禮物保護完好,一件不缺的送回來?
我一直以爲我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騙,可是,幾曾想過說謊者當時那種惴惴不安,如履薄冰?
“小麥,對不起!”
對不起?
小東,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是我目睹的那個混亂的不堪的場景?是結婚那天,你躲起來渺無蹤影?還是你選擇了你的大哥徹底放棄了我?
“小麥,對不起!”
他凝視她,看到她慢慢地低下頭去。如果你在結婚的當天被人放鴿子,有朝一日,再次面對這個人,你會作何感想?不知多少次,他急切地想要來面對她,被她罵也好,打也好,恨也好,嘲諷也好……只是,很想再擁抱她一次,緊緊地,緊緊地——但是,他始終不敢。
可是,爲什麼要說對不起呢?人生,便是一場趨利避害的選擇,每個人都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一面,這也是自然法則。爲何要說對不起呢!
“小麥……”
她擡起頭,嫣然一笑:“小東,沒事,我很好。”
他哽住,千言萬語再也說不出口了。我們每個人都以爲,在關鍵的時候,足以堅持自己的內心,但是,往往中途妥協。
空氣裡流淌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坐久了,雙腿有點兒麻木,但是陽光那麼舒適,她又不想站起身,依舊暖洋洋的,沉默便也算不得什麼了。
“小麥,我已經辦理了移民手續,以後會定居加拿大。”
她點點頭,淡淡的:“祝你幸福。”
樑小東再也說不下去,多可怕!昔日那麼的親密無間,那麼的無話不談,那麼的彼此透明沒有秘密,現在,卻隔絕了一層無形的冰山,就像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再也無法靠近。
“小麥,對不起,我一直顧着自己的感受,顧着大哥的感受,可是,我偏偏沒有顧及你的感受……一切都是我錯,是我對不起你……”
她奇異地看着他,你別以爲滿世界的人都對你表示歉意是好事情——如果可能,我寧願是我向別人道歉。
“小東,什麼都別說了,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其實,跟你認識那麼久,我不一直都在欺騙你嗎?你能原諒我,我已經很滿意了。”
“小麥……”
她笑起來,若無其事的:“時間不早了,我該去接小白放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