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視着孩子,易向西凝視着她。
“小麥……”
她淡淡的看他一眼,他忽然伸出手抓住她握住杯子的手:“小麥,我很想跟你說說話。不是談小白,是我自己有話想跟你說……”
“……”
他和她單獨還有什麼話可說?
她將手移開,他訕訕的,卻還是說下去:“我和小東小時候經常被人欺負,因爲沒有父母出頭,被欺負得很慘。記得有一年,軍區大院的一羣孩子天天來打小東,要他學狗叫,說他是狗崽子……那時候小東人很小又不懂事,就真的趴在那裡學狗叫。我回來看到了,就打了爲首的那傢伙一拳。這下就捅了馬蜂窩了,第二天,那個孩子頭就帶了十幾個孩子,把我和小東打得頭破血流……那是個大冬天,我們兄弟倆凍得血結疤,而小東卻嚇得發燒差點死去。我心裡非常痛恨,悄悄地拿了一根鋼釺,藏在爲首的那個孩子的必經之地,那天偏偏又下起大雪,那小子身邊又一大羣人,我總是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我凍得手腳都差點僵硬了,一直躲藏了四個多小時,纔等到他落單的時候,我抓住機會一點也沒有猶豫,一鋼釺給他掃過去,將他的腿骨都差點打斷了……我知道闖了大禍,飛奔回家,連夜帶着小東跑了……”
那是他第一次對外人講述自己的過去。
“我們的所有包袱只有幾件衣服和五元錢,我們不知道該去哪裡,躲藏在火車站的候車室裡瑟縮發抖……那個夜晚,我永生都不會忘記……”
喬小麥怔怔地看着他。
他完全沉浸在過去裡,聲音非常無助,就像是一個軟弱的孩子。所有的惡毒,算計,統統都不見了。
“因爲沒有父母,親戚那時候也並不怎麼照顧我們。我和小東吃的苦,難以想象,拖欠學費,受到老師的白眼,吃不飽飯,屋子漏雨,小東常常在半夜裡被噩夢驚醒……小東可以哭,但是,我不敢……我連哭都不敢,因爲我一哭,他就會被嚇得更厲害……”
這些話,他本是一輩子也不會告訴別人的,可是,他卻告訴她,內心裡,存了一絲僥倖和奢望……爲什麼自己當初會那樣痛恨她的父親?爲什麼自己會採取那麼殘酷的報復手段?
他不敢奢望她諒解,可是,希望她理解——理解自己當時的處境。
懷揣着極其卑微的情懷。
“那次打架之後,我變得非常狠,無論誰惹到我或者小東,我都會下死力氣打。俗話說橫的怕不要命的,昔日那些孩子王都不敢跟我玩命,一見我就躲。打得久了,遠近的孩子都非常怕我,沒有任何人喜歡我,也沒有任何人敢接近我,他們的家長都告誡他們我是個二流子,要他們遠離我……直到念大學了,我纔不和人打架,原來,這世界上,有些東西,絕不是單憑武力可以解決的,有些辦法,遠比武力更有效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