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屍地三
一直想,如果那天晚上的情緒不是這樣的糟糕,後來會不會跟林絹一起加入那個旅行團。而如果不去,那麼林絹是否還會參與他們的旅行,並跟他們一起進入這座村?
不過,想再多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不是麼。
當時當地,只想着能從一種讓自己害怕的情緒裡掙脫出來,於是一切看起來特別而有趣的東西,便很簡單並輕易地引起了的興趣。
林絹看中的那個旅行團,是由幾個某知名網站的旅行板塊上聊得很投緣的網友所自發組織的,那個板塊常去,所以知道他們。
一共五男二女,包括一名具備着豐富自助遊經驗的老揹包客,一名攝影師,以及那個論壇版塊的版主。因着那版主的關係,所以從他們發帖子談到這趟旅行開始,便十分引矚目。林絹轉發給看的時候,那帖子已經有了四五萬的點擊量,還有許許多多要求跟他們同行,參與這趟行程計劃的跟帖。
自然,那些並沒能被增加入這個旅行團,這是很顯然的,作爲一個純自助的旅行團隊,又是去一些比較冷門的地方,那麼彼此間的信任和默契是必不可少的,所以絕不可能加入一些完全不瞭解情況的陌生,縱然有些是很資深的驢友。
而林絹和之所以能被他們接納進去,全因裡面有個成員同林絹是熟識。
熟悉到什麼程度呢?就是所謂的友達以上,戀未滿。他同林絹交往了三四年,不是戀又似戀,也正是因了這層關係,所以雖然整個團隊裡只有林絹一個熟,還是比較放心地加入了進去,況且對於他們論壇上所宣傳的那句‘邊走邊拍,實事記錄’,亦是十分感興趣。
感覺那就像是做記錄片。以前總看到別做的,把旅行見聞和過程髮網上,通常只是些照片配上文字,像這樣正二八經能被做成影片並播放出來似乎從沒見過,不知道效果會是種什麼樣子,所以想來想去,覺着會非常有意思。
當時就是這麼天真地認爲的。
直至後來才知道,他們這所謂的‘實事記錄’究竟是要記錄些什麼東西,並且記錄的目的又是爲了什麼,而那已是後話了。彼時,只覺得會是個非常有意義的活動,並能心緒那樣混亂的時候,恰到好處地讓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將從一種近乎窒息一樣的狀態裡解脫出來。
所以跟林絹大致瞭解了他們的行程之後,只同狐狸說了聲要去北方旅行,便如逃難般取了私房錢收拾了行李匆匆搬去了林絹家。然後一個風和日麗的晌午,坐上了來接們的那隊自駕的房車,一路向北開始了這趟對來說幾乎是史無前例的旅程。
旅程的最初是挺愜意的。
因着林絹那位朋友的關係,們有輛很好的旅行工具,一輛悍馬房車。它有着很寬敞的廚衛設備一個廳還有兩間獨立而寬敞的小臥室。於是們可以漫長的公路顛簸戰中一邊悠閒地喝着咖啡,一邊閒聊,甚至還可以舒服地牀上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多麼享受。
而之所以能有這麼好的車,毋庸置疑,是因爲團裡某個成員很有錢。
那個叫譚哲的男很有錢。
林絹的朋友通常都很有錢,不僅有錢而且英俊,這樣一種自然什麼都是不缺的,因此尋常的旅行不會感興趣,比較特別的纔會讓他感興趣,比如這樣一種完全不受約束的自助遊,且行程不明確,目的不明確。一切都是不明確的,有一點點危險性又有一點點刺激,所以纔會顯得別有趣味。
“那爲什麼不乾脆去徒步羅布泊。”
記得那時,譚哲一邊開着車,一邊同林絹說着他這趟旅行目的的時候,那個總是安靜坐一旁看着窗外景色的張晶突兀問了他這麼一句。
他聽後立刻笑着道:“羅布泊?女,玩刺激是一回事,搭着性命去玩又是另外一回事。看像個玩兒命的麼?”
張晶沒有回答。
見狀林絹便回頭問她:“那呢,這趟旅行又是爲了什麼。”
“麼,”她笑笑:“被別倒多了心理垃圾,不發泄一下早晚自己也得有病了。”
張晶是個心理醫生,爲了排遣自己的情緒經常會做各種各樣的旅行,也曾徒步穿過羅布泊,就是因此而同現這些所相識,是個無論體質還是心理素質都頗爲強悍的女。見過她網上寫的帖子,很粗獷很不拘小節,像個男,還總是寫一些葷段子,比如她旅行時同那些單身男伴間所發生的關係,她總是很隨意地就寫出來了,寫得讓看了面紅耳赤,寫得讓指責她是爲了博眼球而故意編造。
至於究竟是真是假,她從沒有說過,即便被刷屏謾罵也沒有解釋過。她說那就是她發泄心情的一種方式,別愛怎麼想她,愛怎麼信或者不信她,都跟她沒有關係。
因此最初時,她的出現便吸引了謝驢子的注意。
謝驢子是那個網站最早的一批用戶之一。年紀也是們這些裡最大的,怕有四十好幾了吧,長相倒看不出,最多三十出頭點的樣子,皮膚黝黑肌肉發達,因爲一年裡百分之七十的時間都用旅行上,所以稱謝驢子。
謝驢子靠寫點旅行見聞的段子給雜誌社供稿爲生,所以對文字有一種天生的敏銳,因此見到張晶髮網上的帖子後不久就開始關注她,此後一發不可收拾,經常性的給她拉拉氣,或者同那些帖子裡搗亂的罵罵架,有因此而說他暗戀張晶,但被他一口否定,他說他這輩子是不可能愛上任何一個的,雖然至少有兩次張晶她的帖子裡暗示了他們間已經有了實質性的牀上關係,他也拒不承認。
關於這一點一直沒想明白是爲什麼,翻看張晶帖子時總能見到他的名字,所以不讓覺得他們間有點什麼,似乎頗有點難度。但直到見了張晶本,纔好像有點明白了,張晶和她文字給的感覺反差有點大,她文字粗獷而奔放,但自身卻是嚴肅而溫婉的,可能同她的職業無不關係,包括同周圍說話的樣子,舉手投足間一副大夫的派頭,這種無形的距離感的確無法令謝驢子承認些什麼。他甚至不怎麼願意同現實裡的張晶多說幾句話。
所以看,觀察就是這樣有意思,一個無數種面目,從各個角度折射出來,每一個角度都會令發出完全不同的感慨。
而另幾就簡單得多。
小邵特別開朗,可能因爲工作環境的緣故。他是影樓裡給做攝影的,攝像技術也相當高明,這一路的拍攝全由他來負責。
何北北和羅小喬,大學畢業後就家裡工作的一對小情侶,做視頻後期相當拿手,原是做一些電影惡搞段子出的名,最近聽說給做微電影。聽上去就很高級的技術,蠻讓佩服的,所以一路上跟他們聊得比較多,因爲私下裡對他們佩服了很久了,他們一邊打牌一邊告訴說,他們將爲這次拍攝的全部視頻做剪輯和後期處理,這一點足以令對這次的旅行拍攝抱有更大的期待。
同他倆一起打着牌,卻始終不聲不響着的男,叫汪進賢。
知道他不是旅遊那個版塊的常客。他是文學版塊裡的一個名,筆名三進公子,專寫懸疑恐怖類小說的,聽說出版了很多本書,不過一本也沒看過。
如果是個生活裡充斥着妖怪和亡魂的,想必也同一樣不會再去看那種書,因爲看着那些胡編亂造的段子,不會有任何感覺,就像針即便刺破了衣服也無法刺進的皮膚。
但顯然何北北和羅小喬對他是極爲崇拜,他們說他們將他所有的書都買全了,而加入這趟旅行的最初原因也是爲了他。
爲什麼是爲了他?有點好奇地問他們。
不知怎的他們都住了口,然後互相望着,然後噗地笑了,好像藏着一個很有意思但卻又暫時不能說的秘密。之後羅小喬一邊笑一邊對道:“到時候就知道啦,寶珠,到時候就知道了。”
那時完全不知道,這個秘密一旦揭曉會讓如此震驚和後悔。
羅小喬現後悔麼?
她必然是後悔的,因爲就幾分鐘前她的何北北死了,這場原本他們如此期待並熱衷着的旅行的目的地裡死了。而她可能最終連他的屍體也找不到。
而們呢?
們這些還活着的最終結果會是怎樣的呢……
想問問那個極其擅長描寫這種恐怖氣氛,並總是一個接着一個寫着這些恐怖小說的結果的男。但四周一片漆黑,完全分不清楚站身周那些黑乎乎併發出模糊喘息聲的影,他們究竟誰是誰。
而這樣一種狀況,不禁令想到這趟行程的目的地到達的最後那天傍晚。
也是這麼黑,黑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因爲就們幾個愜意地一邊看着四周連綿起伏的山巒,一邊閒聊着的時候,突然周圍的窗全都被一塊黑玻璃給擋住了,駕駛室那裡也是。
一瞬間整個車廂被籠罩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驚得一跳,正要大聲問他們出了什麼事,便聽黑暗裡有幽幽地道:“大約還有半個小時多一點的時間,們這趟旅行的目的地就要到了,知道有些還不知道們究竟去的是哪裡,但可以向們保證,那是個極其有意思的地方。爲了這趟行程和老謝,還有阿哲準備了差不多半年,前前後後的打聽,籌備,策劃……所以請相信,這趟旅程一定會極爲有趣,而們的收穫,一定也會極爲豐富……”
“那目的地是什麼地方?”辨認出說話的是汪進賢,不由出聲打斷了他的話音。
他聞言頓了頓,隨後聽見羅小喬笑嘻嘻地道:“黃泉村,聽說過麼寶珠?們這一趟的目的地是去黃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