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祁還是第一次哭,“爲何她不記得弟子,更不記得從前的事情了?”
“爲何她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創始元靈的聲音頗有些無奈,“因爲她本就是禍水,這便是她的命,即便爲師有心要幫她逆天改命,也終究無功而返。”
“雲祁,忘了她吧,她沒有幾天可活了!”
雲祁呆若木雞,愣在原地。
忘了她?
他真的可以忘了她嗎?
不!
那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她爲何會死?”聽聞紫尋沒幾日可活,雲祁更是心如刀絞。
創始元靈嘆了口氣,“這世間萬物都是有着自己的定數,她雖然是因爲見你受傷而發狂,可她到底種下了諸多殺孽,這是無法消散的。”
“四大凶獸害人,是該除掉,可是不周山上數萬生靈何其無辜,紫尋——”
紫尋發狂的時候,可沒有管其他,整個不周山化爲一團廢墟。
不周山上的生靈更是除了四大凶獸無一倖免,有時候,並非你的能力越大,你便會越強,反而因爲你能力大,所以你肩上的擔子纔會比別人更重。
紫尋擁有如此大的力量,她的狂性沒人能控制得住。
哪怕是創始元靈也是如此。
當年他曾經答應過一個人,若不能親手將其度化,那便親手借用天道將其毀滅。
這一次他尚且將紫尋打昏禁錮靈氣帶回,卻是足用了半生修爲,下次就不一定了——
不對,更準確一點來說,是沒有下一次了。
因爲他另一半的修爲已經用來開啓天道。
生死本不是什麼大事,哪怕修爲高深如同創始元靈如此,也早晚有一天會混歸混沌,他不能眼睜睜的見着紫尋超脫控制,成爲這片大陸的罪人,更不能——
對不起當年對那人的承諾。
“雲祁,忘了她吧,她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之所以她是禍水,只因爲她是逆天而存在的東西,現在,她該回去她原來的位置了。”
紫尋應該化爲太虛,成爲這片大陸的一部分。
“不!不會的,紫尋不是禍水,師尊,求求你救救她,你一定有辦法的!”雲祁聲音哽咽,“我不能看着她死!”
“我做不到,師傅!”
“爲師也無能爲力,若是紫尋不死,這世間必要迎來大禍,在天之盡頭的時候你已經看過了,現在的她還尚且在成長初期,若是等她完全成了氣候,便是爲師也控制不住她了!”
創始元靈說的是實話。
天道一經借用,就必須有人要死,它會自動去找尋禍水將其解決。
他已經沒有半生修爲再去控制紫尋,更沒有半生修爲去開啓天道,他沒機會了。
“我不相信!”雲祁雙拳緊握,“即便師尊改變不了她禍水的身份,那也一定會有方法避免的!”
“師尊常說,這世間的因果循環都會按照一定的規矩行事,師尊,求求你告訴我我怎麼做才能救她!”
創始元靈沉默。
他上前,“無論什麼代價弟子都願意承受!”
“否則弟子願意同她一起死!”
雲祁說的鄭重決絕。
創始元靈心中一悸,“雲祁,你真的想好了嗎?”、
“你——”
創始元靈於心不忍,“你是最有希望步入神凰,成爲這六界掌控者,你若是爲了她……你這千萬年的修煉將會毀於一旦。”
“她甚至都不會記得你。”
創始元靈是沒有能力再去關閉天道了,可雲祁有,並非因爲他馬上步入神凰,而是因爲,這天道乃是雲祁前身所創。
若雲祁甘願替紫尋受過,是可以解決的——
但是,雲祁就會不得好死。
雲祁腦中嗡嗡作響,他不怕死,怕的是紫尋不會記得他?
雲祁一怔,兩滴淚水從眼眶滑落,滴落在地上,朵朵淚花四散開來,最後莫入塵埃,雲祁突然笑了,“好。”
只要她活着就好。
所有的痛苦,都讓他一個人承受吧。
“弟子願意,還請師尊指示!”
“果然是孽緣。”
創始元靈嘆了口氣,“輪迴之苦也就意味着,你這千年間的每生每世都會……備受折磨,不得好死!”
“五日,她還有五日的時間了,你去看看她吧,爲師還是希望你能好好考慮。”
雲祁重重的給創始元靈磕了個頭,身影堅定的朝着紫霞山地牢走去。
那裡關着紫尋。
他們之間還有最後的五日!
哪怕只有最後的五日,他也要在她身邊。
紫尋很暴躁,雲祁什麼都不說,便只待在地牢外打坐,靜靜的想着這些年的經過。
天地初開,混沌分離,也是萬物初生的時機,雲祁便是這天地衍生的生命,創始元靈找到他,將他收做弟子,諄諄教導,數不盡的時間中,他沒有自己的想法意願,只知道師尊如何吩咐他便如何去做。
可以說,他的日子是單調枯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直到那一日,在紫霞山下遇到了蛇形的紫尋,他也不知道爲何,只覺得在見到紫尋那一刻,心中某個位置都要跟着融化一般,好像,他們本就該是一體。
他更是捨不得看着紫尋在下界奔波,於是雲祁將她親手帶回紫霞山,帶到自己的身邊。
看着她發脾氣,看着她逐漸長大,看着她在自己的懷中蹭上蹭下 ,寸步不離,那段時間,雲祁是真的很高興,他曾經產生過荒唐的想法,若是能一直這般生活下去,似乎也不錯。
隨着紫尋越來越大,雲祁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他能感覺出來紫尋對自己的遮遮掩掩,莫非紫尋是膩了自己,不想再和他待在一起了?
對了,師尊新收了個徒弟,名喚重黎,難道紫尋去找重黎了?
每每想到紫尋那柔軟的身體躺在別人的懷中,雲祁都覺得心口處疼的厲害,雖然裝作修煉的樣子,但是他的目光全放在紫尋身上,她周身蜷縮在草地上,很是沒有精神,他正想上前去摸摸她,誰知道紫尋竟然什麼都沒說,直接跳進了溫泉中。
他慌了,“ 紫尋,你怎麼了?”
“我沒事,你先走吧。”紫尋的聲音很小心,生怕被他觸碰到一般,雲祁深深的吸了口氣,眼中帶着痛苦,她真的已經不願意他再碰自己了嗎?
雲祁忍着難過說道,“紫尋,我先去完成師尊的吩咐,一會兒再過來看你,你要是難過的話就在岸上等着我,知道了嗎?”
紫尋在水裡嗯了一聲。
雲祁鬱悶的在紫霞山上逛了一圈,特意去看了他的重黎師弟正在閉關,這才心情好轉起來,“紫尋,怎麼還沒上來?”
一片安靜,緊接着便是雲祁入水的聲音,他是不曉得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也不懂自己是何感情,只覺得紫尋這段時間的若即若離快要將他逼瘋了!再這麼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今日無論怎麼樣,都是要將心裡話說清楚的,哪怕紫尋真的不喜歡和他待在一塊了,也好叫他死心。
“紫尋,你若是再不出來,我可就生氣了!”
話音未落,只見溫泉水中泛起水花,緊接着便是玉藕般的雙臂換上了自己的腰身,泉水拉進了兩人的距離,紫尋一頭秀髮烏黑秀長。
雲祁被身後的異常嚇了一跳,慌忙的推開,隨即挑着眉毛,不敢相信的長大嘴巴,“紫……紫尋?”
她面色緋紅,嬌聲的喚着,“雲祁。”
“雲祁,雲祁……雲祁!”
這是紫尋第一次叫雲祁的名字,本來是該害羞的,可是卻異常的好聽,她又忍不住叫了幾聲,“雲祁雲祁!”
雲祁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又驚又喜,“你真的是紫尋?你居然可以化作人形?”
“怪不得師尊誇你天分極強!”
他將紫尋帶在身邊不過七年,換做尋常靈獸來說,這不過是幾個月的事情。
成年靈獸才能修成人形。
“怎麼了?你不喜歡我這樣嗎?你果然是不喜歡的?”紫尋低着頭,一副快要哭了的樣子。
雲祁一看哪裡還不知道這些日子的疏離是爲何,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抹弧度,忍着內心的波濤洶涌,雲祁還要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沒有不喜歡。能化成人形是好事?你爲何不早點和我說呢?”
“我只是怕你不喜歡!”
“怎麼會!”雲祁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看着她學自己的樣子,更是連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或許遇到你真的是我的劫難!”
“那你後悔嗎?”少女歪着頭,長長的秀髮浸了水,就這麼不羈的垂在胸前,無比魅惑。
雲祁抿脣,“不後悔!”
少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又像小蛇那般的在自己身上蹭了蹭,雲祁只覺得自己胸前一股火,就要忍不住發泄出來了。
他慌忙的將紫尋抱起,從天邊撕扯的雲彩給她做了一套廣繡留仙裙穿上,這才稍稍平息。
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更近了,紫尋在自己的教導下仙術修習的越來越好,甚至短短時間已經可以從蛇形和人形隨意轉換了。
雲祁甚至想過,再等等一段時間,找個合適的機會,他便告訴師尊,它想要娶她,這樣他們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創始元靈沒說話,卻只是告訴他,天之盡頭四大凶獸異動,要他去解決,有什麼事情回來再說。
他不疑,他本就是聖靈帝了,保護六界也是他應該盡的責任,四大凶獸縱然兇猛,卻也不是他的對手,可是他沒想到,朱雀和玄武狡詐,竟然在背後偷襲,生生的咬掉了他一隻手臂。
其實他的手臂是可以再生的,只是突然失血過多需要短暫調養,卻沒想到,紫尋竟然突然從他的身後闖出來,變成了人首蛇身的模樣,而且眉間那朵紫色木槿花開的妖豔。
隨之而來的,是無窮無盡的戾氣。
那戾氣,比四大凶獸更深!
“紫尋,不……不要!”
雲祁莫名心慌,忍着虛弱的叫着紫尋的名字,想要叫她停下來,可惜……紫尋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在她的世界裡,便只剩下了殺!
殺光那些所有傷害雲祁的人!
看着實力驟漲,渾身戾氣的紫尋,雲祁頭一次覺得很心慌,這樣的紫尋太過可怕和強大,他不是嫌棄她,是在爲她擔心,“紫尋,聽……聽話,不要在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