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說也沒用。”他扶額,“是說真的,過一段時間,不超過一星期,應該就會漲工資。”
大家先是發呆,然後又都是眉開眼笑,最壯觀的是那麼多人一起狼吞虎嚥地吃飯。天吶,不會撐麼。
這一場風波也算是過去了,我們這些犯人也姑且算是勝利了。
晚上回到寢室,出於某種默契,大家都一言不發,卻也遲遲不睡。
“夏姐,你要走了?”
“嗯,應該是的,不出意外的話。”我笑,“雖然暫時也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不過,應該就這樣啦,出去問問就好了。”
其實平時不是這麼多話的人,但現在,就算是廢話,也很想說。
“夏姐,我們會想你的。”王玉聲音低低的,說着,“要走了姐妹們卻沒有什麼好給你的。”
“說這話,”我嗔怪,“這麼一段緣分,什麼也換不來。”
“就是,牢房裡面,都是生死之交。”李花笑着說。
是啊,因爲沒什麼好計較了,所以朋友就是一切,老大是什麼,不是地位,而是朋友多,人人敬服。
“這個是我的手錶,夏姐帶出去,看着也好留個念想。”一個比較感性的姑娘說道。我記得她是被人連累入獄的。
開了這麼個頭,大家都紛紛拿出貼身的小東西送我,說是在裡邊也用不着了,我心裡感激,道着謝一一收下。
——“哎!我們有些人,進來了就一輩子都出不去了。”
——“是啊,就算出去了也都沒法兒做人了。”
——“我就認識有些人,刑滿釋放了然後出去找不到工作。”
“再然後就再想着犯點事,再被關進來嗎。”我笑了,她們莫名,我接着說,“不會的,絕對不會無處容身。”我的語氣和目光都透着堅定。
她們似乎都被我所感染,說:“是啊,都是一樣要做人的,犯人是犯過錯,品性也不見得就差。”
我笑:“剛剛說的,只是極個別的情況吧,怎麼聽怎麼像一個苦澀的笑話。”
大家又都沉默。
“都別這樣,”我說,“來,做了這麼久的老大,也沒有給你們謀什麼福利,臨走,我送你們點東西吧。”
手下一聽說有禮物,眼睛都亮了。
我把前一段時間雕刻的石頭拿了出來,攤了一牀。
她們驚訝:“夏姐,這石頭好美,你做的嗎?”
“傻瓜,我笑着說。”
“手感也不錯呢,精巧。”
開開心心地把東西分了,我說出了重點:“如果以後你們誰出來了走投無路,拿這個來找我,保證給一份工作。”
大家都歡呼:“哇,聽着感覺好牛叉的樣子。”
“臥槽,有錢人就是好。”
“抱大腿抱大腿,記得要對我好一點啊。”
我靜靜地笑:“一羣貧嘴的,我現在也一無所有,但是我有管理的技術,等你們出來,總是能給你們一個容身之處的。”
她們有點失望,不過還是認真把石頭收了起來。
“夏姐要想我們啊。
”
就這樣,我們整整說了一夜的話,從來都沒有這麼不捨過,只盼着,出去好好做人,這怕是所有人的想法吧。
到了凌晨五點,大家都撐不住睡了。我收拾好東西坐在牀上睡不着,等天亮。
“夏姐。”潘穎在我上鋪,見我沒睡就把腦袋探下來。
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從枕頭底下拿出藏了許久也暖不熱的無機物。
冰冷沉重。
我把嘴覆在她耳朵上,怕吵醒了其他人,然後壓低聲音說:“沒想到我這麼會計就要出去了,挖了那麼久的地洞也沒用了。這把小錐子你拿着,就在咱們的牀底下,有我挖的一個洞,可以供一人出入,有硬背紙擋着,已經快打通了,你不能放棄這個機會。”
雖然黑暗中看不真切,但是通過她身體的抖動,我知道了她的震驚,我握住她的手:“穎兒,這是我唯一可以爲你,爲了我的私心做的事了,你自己保重。人多了目標就大,但是互相掩護會比較快。你自己權衡要不要告訴大家,還是一個人逃走。就這樣,安心睡吧。”
“夏姐,謝謝你。”我感覺到她的眼淚,涼涼的。
說話間天也亮了,我看着鐵柵欄窗外映着的濛濛的光,說:“我走了。”
“吱呀——”很長很刺耳的一聲,鐵大門開了。
我回頭看送我出來的刑警,他擺擺手:“走吧,出去了就不要再進來了。”
“謝謝。”
我有些手足無措的看着門縫透進來的光,略有些侷促不安地抻了抻被洗得發白的衣角,微垂着頭,跨了出去。
門在我身後轟然關上,像是隔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我被陽光刺痛了眼睛,直到有好像有點熟悉的聲音傳來:“小夏。”
我看看穿着鮮豔的女人,仔細想了想,帶點哭腔地說:“王姐。”
“哎!是我。我來接你。”
我笑了笑,扶着她關切地伸出來的手,問出最關心的問題:“王姐,你知道這回是誰幫我的嗎?”
“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是葉繼歡找關係放你出來的。”
“哦。這可是一份大人情。”我眼睛看着前方漸漸熱鬧的路。
“嗯。”王姐也不再多說,而是接着問東問西的關心我在裡邊的情況。我們一問一答,氣氛倒也溫馨自在。
我只是動情地看着藍寶石一樣的天空,呼吸着極具人間煙火氣息的空氣,就好像第一次去到外面世界的小孩子一般。
不同的是,到處都是回憶,片片都是心酸。
還好還好,這一切都是如此地動人,來來往往的人,車水馬龍的路,朝陽徐徐升起就像數不盡的希望,竟然一瞬間有重獲新生的感覺。
“現在我們去哪?”我有些迷茫地問身邊的人。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王姐回答。我聽這話似乎是別有深意,就不說話,只是看着她點點頭示意她接着說下去。
“葉繼歡的意思,是讓你去其他城市發展。”
“其他城市?”我有點奇怪。
“是的,他現在要發展自己的事業
,當然也意在幫你,會給你安排好地方,讓你有個平臺大施拳腳的。”
我猶豫着,不知道還在留戀什麼,最後說:“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考慮的。”
“他說你會答應的。”王姐玩味地笑。
我又愣了:“誰?”
“葉繼歡。”
我一個人在熟悉的大街上游蕩,不知道該去往何處。十分鐘前,我跟王姐在天橋上分手了。
不知不覺又回到了紅街婉人苑,看到了熟悉的店面,只餘下了人去樓空。
我慢吞吞走過去,呆呆地看着裡面的全新的裝修,不認識的人。
“小妹妹,你是誰,落魄了嗎,來姐姐帶你去吃好東西。”出來一個成熟女子,一下子就蹦出這麼一大段話。
我尷尬的笑笑,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用意,估計這裡還是做着那勾當。
“我是這裡以前的店主。”我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說:“進來坐吧。”
“不了,”我連連擺手,“可以問你一些事嗎?”
“你說。”這女人倒是乾脆。
“這裡原來的人呢。”蔣柔和買回來的姐妹不見了,其實一開始我想過,會不會她們還在這裡堅守着。但是……不可能。
“都走了,我租下了店面。”
“嗯……”就知道,“去向?”
“我一個外人怎麼會知道,或許房東會知道。”她答得流利。
我失落,就擺擺手走了。
不是李芸害我,是蔣柔,陳雅潔神志不清的時候,我哄誘着問出了真相。我是蹲過監獄的人,我還怕啥呢?總有一天我會東山再起的。
後來又買了手機找張瀟,“嘟嘟”的聲音告訴我,是空號。去他工作地方,兄弟說不見了很久。
很好,再沒有什麼聯繫。
我深呼吸,揣着葉繼歡給的地址,開始新的旅程。
我口袋裡有兩封信,一封是葉繼歡給我的推薦信,上面寫了我到目的地之後直接找到管理人,他會直接安排我入職,至於什麼職位我其實並不大在意。
事實上,我相信,我在哪裡都會做到最好,這只是個時間問題。
而葉繼歡相比之下也想考驗我,如果我能證明自己,得到他的肯定,那麼日後筆耕有更多的合作。
我可不相信天上掉餡餅的事。
雖然他給了看似合理的解釋,但是都在社會上混了這麼久,誰心底的小算盤怎麼會和盤托出?又不是傻得。
而另一封信,是張瀟留給我的,我已經看過了,淡淡的幾個字,甚至寫的有些潦草,像是不耐煩禍事匆忙之下寫下的。
但我知道張瀟如果給我留信,即使在匆忙之下也不會把字寫的這麼難看。因爲我以前嫌棄過他的字,後來他就注意自己的字體了。想多了。
我下了車,站在車站,來來往往的人陌生又焦躁,人人臉上掛着不耐煩,從一個地方奔向夏一個地方。
我在原地佔了一會,過來中年大叔說,“是夏小竹嘛,我是葉先生派來接你的,你現在方便走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