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翌辰幾乎看愣了,難道剛纔無意之間,斬妖劍發揮力量了?
“我去……果然山寨法寶也很牛叉嘛!”他一陣狂喜,搓搓那有些發黑的手,白焰忽閃了一下,像被掐了燈芯的蠟燭苗般縮了下去,只在指尖一點燃着薄薄的光亮。
這時候,白翌辰纔想起來那該死的鬼旋風。
只見那旋風攤在地上,黑灰蠕動着,聚集着,像一大幫螞蟻慢慢嗅到食物的螞蟻,似乎還準備捲土重來。
於是白翌辰沒有客氣,伸出右手食指,將那小白火苗輕輕點上風口,逆着它的旋轉攪拌起來。
“小旋風爲什麼會講話呢……這算什麼鬼?”
他自言自語,看到風中裹挾的黑灰果然像被驚擾般四散開來。
而點過的地方忽然出現了一個缺口,黑洞洞的,倒把白翌辰嚇了一跳。他忙揉揉眼睛仔細看去,那確實是出現在旋風上的一個小洞,隨着旋風的轉動,和手指的運行,那洞隨之被撕扯開,螺旋狀剝落下來,像被卷筆刀捲開的鉛筆屑。
隱約看到,一隻一掌來高的青皮小怪物從裡面跳了出來。
白翌辰眼疾手快,一把居然將它抓在了手裡。小東西涼涼的,滑膩膩的。不知是自己看不清楚,還是這小東西本身就是半透明的,在手中若隱若現,它那小爪子中居然還捏着一把黑色的小扇。
“哎喲喲喲!”大概是被捏疼了,小東西尖叫起來,聲音和剛纔在旋風裡嘲弄自己的聲音相同。
“就是你這個小不點搞的鬼嗎?”白翌辰問,有些驚奇,還以爲是個什麼面目猙獰的厲鬼做的,原來才這麼一小點,“居然躲在風眼裡害人!你到底想幹嘛?”
“大人明鑑,我只是個路過的小鬼而已……您沒聽說過嗎?每個旋風都是一個鬼魂走過所留的足跡。我無意間碰巧冒犯了大人,您饒命呀。”它抱着兩個小手一個勁作揖。
“胡說!你差點把我扒皮活烤了。還敢說什麼無意的,當我傻麼!”白翌辰右手用力,小鬼就像只被擠住的蛤蟆似的,四肢亂蹬,雙眼都凸了出來。
“大人饒命!我說我說!”它吱吱尖叫着,用力推着白翌辰的手指頭。
這時候白翌辰也注意到,自己右手的食指尖瑩瑩散發着微弱的白芒,捏在那小鬼黑青的肚皮上,卻像是將燒紅的烙鐵放上去似的,頓時哧的一聲,出現一片血痕。
白翌辰忙鬆了點力道,斬妖劍光芒隨之更弱了些。
小鬼顫抖抖的捂着肚子,綠豆眼一個勁掉着淚。
“快說,爲什麼害我!”白翌辰喝問道,第一次跟這種東西打交道,從開始的害怕變成現在的興奮。
“大人,我是迫不得已……我本來是被關在城隍府的小哨子,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跑出來還被捉了……他賜我邪法之寶,讓我給他供奉活人的新鮮陽魂,否則就要讓我魂飛魄散的呀。”小鬼尖聲哭着,舉着手裡的小黑扇子給白翌辰看。
“哦?”白翌辰用左手捏過了那柄小小的扇子,看起來就是一把普通的超小號蒲扇,烏黑髮亮。他屏住了呼吸,將扇子放在掌心想看個真切。誰知,那扇子碰觸到掌心的瞬間,只見光華一閃,噗的一聲,扇子燃燒般退去了外形,只有一小撮黑色的毛髮在手中。
同時,掌心中一個“印”字金光忽閃,隨之暗去,隱沒在肌膚之下。
小鬼嚇得直抖,看看那毛髮,又看看白翌辰的臉,似乎生怕他一掌再扣到自己頭上。
白翌辰輕輕嘆氣,暗自腹誹,好吧,山寨的延遲番天印,該有作用的時候裝死,現在亂出招幹嘛,我還沒看清楚啊!
不過這毛是什麼?好像是某種動物的……
“那,你的幕後老闆叫什麼名字?”白翌辰無奈的繼續問。
“他……”
突然一道黑影伴着勁風擦着白翌辰額頭瞬間落下,手中同時傳來短促的“吱”的一聲,再沒了聲響。
白翌辰不知道這一晚上自己到底冒了多少冷汗,心臟被驟然嚇停了多少次。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將視線從掌心的一撮黑毛中移開,似乎是費了很大力氣,纔將目光轉移到右手上。
一個黑色毛茸茸的巨大獸頭正將嘴抵在他握緊的右手上,那小吱鬼露出的上半身已經被含在了巨口當中,呲出脣外的獠牙蹭着白翌辰的手背,似乎能感到有粘滑的液體滴淌在皮膚上,漸漸滑下。
白翌辰的手不由自主顫抖起來,這怪獸只要想,這一口把他的半個身子直接刁進嘴裡也是沒問題的。然而它就是這樣輕而巧妙地,只將那一掌長的小鬼咬在口中。隨即,它輕輕合攏了門齒,長長的牙齒冷冷輕蹭過白翌辰的皮膚。
白翌辰不知道鬼是不是和人一樣,有着血肉骨骼,但那個瞬間他明顯聽到一聲輕微的骨斷聲響,伴着手中小屍體被掐斷時,**和骨骼從繃緊到破碎的輕顫,有些像小時候折斷螞蚱身軀時,那略帶鈍澀的手感。
巨獸的鼻息噴到手上,帶着一股腥臭。隨即手上一輕,巨獸擡起了腦袋。白翌辰只感到有黏黏的東西粘連在手背和怪獸之間,拉出長長的細絲。他下意識的偏側了頭,不敢看手中剩下的半副殘骸。
但,碰的一聲輕響,掌心一陣溼涼過後,再感受不到小吱鬼的存在了。
白翌辰屏住呼吸,手都舉的酸了不敢動彈,用餘光偷偷瞄着那怪獸。那怪獸通體漆黑,看起來就像一隻特大號的黑色老虎,後頸的鬣毛卻直直立着,像豪豬背後的長刺。奇異的是它兩肋後生有一對蝙蝠翅膀似的肉翼,隱約能看到黑色的薄翼上,不知是血管暴露還是肌膚原本就有的花紋,暗紅的紋路盤延出詭異的圖騰。
這種類似的東西,遊戲裡動畫裡倒沒少見過,如今活生生站在眼前,那種感覺簡直無法用正常的言語來形容。
黑虎仰頭,一口吞了小吱鬼的半身,白翌辰聽到它那呲出脣外的巨齒磕碰時候發出的悶響,伴着喉嚨中一聲咕噥時,幾乎有種在吞自己的錯覺。
每個人都會有害怕的時候,也許這種微妙的感情僅僅是獨自走在黑暗中的胡思亂想。但,由害怕升級爲恐懼的感受,恐怕一般人就很少有機會體驗了。
白翌辰有幸的感受到了,原來當人恐懼到極致時,腦海是一片空白的。本能束縛住了身體的一切反映,只讓他竭力保持安靜,縮成小小的一團,試圖將自己變成路角的一塊石頭之類的東西蒙混過去。
雖然根本就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