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小六兒停靠在路邊的一分鐘時間裡,在小兔子好奇的注視下,獵人斯道幾分猶豫幾分心虛的接下了這個電話。
發現接通了,拉拉隊員第一時間怒氣沖天心懷怨恨的要挾:如果某地主再不表示接濟一下,爲了生存,她只好被迫把身邊的東北爺們估價賣了,換塊兒麪包和一張回去的單程硬座兒火車票……電話裡妖小張嘰嘰喳喳,熱鬧的很——鬧吧,鬧點好,我還真怕你不鬧,眼淚攻勢是每個男人的弱點,還是鬧點比較容易接招兒。
來來回回揶揄了幾句,瞭解了大概——這兩人兒竟然還窩在網吧,每天就靠聊天、遊戲、電影和泡麪度日,一兩天還快活,時間一長就是難受了。電話那頭兒環境嘈雜,小東北還在一邊配合的半死不活的哼哼唧唧,說你五弟快被欺負死了,四哥給條活路讓俺投奔你吧,到了飯點兒您給點玉米麪兒青菜葉兒什麼的拌一拌、湊合着能填飽肚子,咱就感激不盡啊……
小妹妹豎着耳朵湊過來聽了半天,有趣的忽閃起眼睛,仰臉望着我露出了淺淺的酒窩。這兩位同學還真能貧,把小雨晴都逗樂了。領導和某三前腳剛走,關於小貓的計劃還沒來得及啓動,就遇上了他們,咋整呢,爲難中我拿開手機小聲詢問小妹妹:“倆同學想來玩,你覺得怎麼樣?”
小荷花聳聳肩膀,一副事不關己無所謂的小表情,眼睛裡閃爍着狡黠的光芒,臉頰上卻不經意間飄起兩抹緋紅,轉頭望向窗外,聲音小到不能再小的嘀咕:“只要不是哥哥女朋友,都沒意見……”
額,我想我是聽到了,怔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這叫哥哥如何是好。隨即權當沒聽到,先處理好手裡妖小張的電話再說。其實我心裡是不爽這兩小孩兒的,丫什麼時候來不行,偏偏挑本色狼剛可以大展拳腳的緊要關頭——可憐的是兩人說了幾次,礙於情面,也不好再推脫,取個折中,小擺他們一道兒:“今天不行啊,明天請早兒!”
在兩小孩強烈上訴中掛掉電話,世界安靜了,該談談麼,我望向車窗前方,深吸口氣,道路一直綿延至青色天際——坐旁邊的雨晴也擡起了頭,呼吸淺淺,車廂內頓時安靜的出奇。
空氣中瀰漫着一種隱忍衝撞的氣息,可就是沒人先開口說話,是誰欲言又止,是誰又在等待什麼。
樑雨晴的側影安靜而美麗,也許只是我想太多。最近總是想太多。
發動引擎,我們回家了。
客廳裡無人看守獨自熱鬧的電視沖淡了些許尷尬的沉默,中午和她在廚房做飯,楚河漢界,一人一個案板兒,整着整着兩個人鬧起了蔬菜革命——也不知道誰先招惹的誰,我表示真的是想多了——相隔多年,嬉笑中,哥哥的蒜瓣兒仍不失精準,而小妹妹嘴裡叫喊着拿根黃瓜向我衝刺時,當年小公主奮不顧身的英勇風範依稀可辨。
總之這頓飯做的熱鬧極了,吃的則更熱鬧,原來大人們的擔心總是有一定道理,注意,是一定道理——房頂兒暫時還沒有被掀起來。一些彼此熟悉的生活習慣讓我們相處的如魚得水,舉手投足間莞爾一笑,幫忙端這個遞那個的。
“好吃不……”
“恩,就是蛋炒飯有點鹹……”
“喝水……哎,你放的鹽……”
“恩,嘿嘿……哥哥換個臺吧……”
兄妹倆在大沙發上並排坐着,如出一轍的端着盤子窩着腿揮動勺子,眼睛都直勾兒盯着心愛的電視機,你一句我一句,你一口我一口,風掃殘雲般的結束了午餐。
嚐到了無拘無束的甜頭,離別那點淡淡愁緒早已煙消雲散,自由的氛圍逐漸主導了楊家大院兒的氣場。二老在的時候,你能那麼愜意的窩沙發裡邊看電視邊吃零食邊吃飯?你想自殺?
殘局收拾妥當兒,我伸着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回屋給妍兒打個電話調戲一下寶貝就午睡唄,起來就開始寫東西,恩,計劃比較合理,自我表揚一下。依舊坐沙發上盯着電視沉浸在灰太狼喜羊羊中的小荷花聽到動靜兒,機警的擡起了頭,見哥哥走了,眨了眨眼睛,二話沒說,拿着遙控器滑下沙發,拖起拖鞋,就丟丟丟的跑在我後面跟進了臥室。
斯道哥哥正要脫背心往牀上撲,轉身眼見小兔子也跑了過來,剎不住車的衝到了自己面前:“額,你幹嘛……”
慌亂中我本來想伸手拍拍她的小腦袋,結果卻碰到了雨晴的臉頰,滑膩溫軟的觸覺,心裡咯噔了一下,妹子,這不能不能怪哥哥,是你自己衝的太靠前……
“那你幹嘛?”小荷花似乎沒在意,只是緊握着遙控器,瞪起漂亮的眼睛,仰着下巴,呼呼的喘氣問。
“我……我睡午覺啊……”現在這個犯法了麼。
小妹妹一臉正氣的審視着我,好像覺得此人沒說謊,眼睛轉了一圈兒,莫名其妙的笑出了小酒窩:“那我也睡……”
“你也睡……”
午睡是好習慣,但願又是我多想了,佯裝鬆了一口氣,扶住雨晴的肩膀,轉過去就往外推:“去唄……回自己屋睡……”
小兔子執拗的又轉了過來,掙脫了我的雙手,兩三步就竄到了道王寢宮的大牀上,坐下甩掉拖鞋,盤起腿兒交叉過胳膊:“這個牀這麼大,我就在這兒睡吧!”
你心裡也在不安麼,眼睛眨這麼快……獵人斯道站在原地安靜了一下,浮起一抹微笑,然後緩緩走了過去,若有所思的盯着雨晴。小東西擡眼一望,氣焰逐漸被壓了下去,兩抹緋紅飛上臉頰,但嘴上仍不肯服輸:“這麼看着我幹什麼……”
劊子手斯道站到雨晴面前,裝模作樣兒的扣起手指,放到嘴邊瀟灑的吹了一下,來個特寫,臉上露出兇狠的虐待狂表情,然後衝着打坐的小妹妹額頭緩緩伸了過去:“還鬧,到底想幹啥!?”
“你敲死我敲死我吧!”
這個小妹妹吃定某人了,委屈的仰起臉,卻偷偷瞧着我蓄勢待發的彈指神功,長長的睫毛不安的眨動着:“我……就想跟哥哥多玩會兒……有多久沒理過雨晴,有個人心裡清楚明白……我要他……補回來……”
小荷花嗓音越來越小,嘴上呢喃着,仰着臉終於倔強而又安靜的閉上了眼睛。這個丫頭還記着吶!我的不安頓時無處躲藏,心裡一軟,手就垂了下去。雨晴仰着頭,依舊那副不依不饒的倔模樣兒,我心裡嘆口氣,只好輕輕在她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就像小時候那樣,她睜開了眼睛,清澈而空靈,宛如大夢初醒,甜甜一笑,酒窩淺淺,瞧得人無端一陣心疼:“哥哥這兒有五子棋,你那麼笨,會不會玩?”
大中午萬籟俱靜,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中,有目光來來往往,有一粒粒黑白子在油布格子棋盤上星羅布下。
獵人斯道側躺在大牀一頭,腿伸到外面,斜靠着個枕頭,強打精神走了一步,便擡眼望過去。對面的小荷花整個人趴在了牀上,眯着眼翹着腳,支着下巴,人困到不行了,閉目養神的時間遠大於迷迷瞪瞪睜開眼眨巴着看棋盤的時間,都這樣了,小妹妹卻仍不肯回屋睡覺,還嚷嚷着要繼續下,轉眼第六盤兒,小人兒乾脆醒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