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姐,請你別動。”
我的雙眼充溢着那一抹血紅,一個戴着口罩的護士伸手抓住了我,然而對動手術的醫生喊:“蘭醫生,麻藥失效了,怎麼辦?”
蘭醫生眼睛都沒眨一下,冰冷的丟下一句:“堵住她的嘴,手術不能終止。”
那股劇烈的疼痛喚醒了我身體的每一個觸感,我反手緊抓住那個小護士:“告訴我,爲什麼要這麼做?醫生的職責是救死扶傷,而你們現在卻是草菅人命,我會告你們的。”
小護士揪着眉心安慰我:“你就忍忍吧,留點力氣等手術結束後看大少爺給你的視頻。”
在我的房間裡,有一個簡單的手術檯,外面飄着雪,天還未大亮,屋子裡除了冰冷的手術器械碰撞的聲音,再無其他。
麻藥失效後,我的身體感覺都已經被撕裂了一樣,那種疼痛的感覺,就像是肚子裡裝了一個絞肉機,將我的子宮絞成了碎泥,我知道自己無法反抗,雖然麻藥失效了,但我的雙腿根本動彈不了,而我的雙手也漸漸的有些麻木,心裡的那種絕望覆蓋着我,讓我啞聲了好幾秒。
“蘭醫生,你有孩子嗎?”
嗓子嘶啞着,我問出這一句。蘭醫生的雙手突然抖了一下,轉頭厲聲呵斥小護士:
“把她的嘴給我堵住,這件小事都做不好,你想被開除嗎?”
小護士顫抖的拿了一個布團要來堵我,我哀求道:
“女人何苦爲難女人,我只想生下這個孩子,求求你們放過我,蘭醫生,我想你也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是你躺在這個手術檯上,有人未經你允許就想剝奪你的孩子生存的權利,你會怎麼想?如果是你的女兒躺在這兒懷孕快五個月了只能引產,你會讓她受這份罪嗎?將心比心,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保證從此以後不會和傅家有任何瓜葛。”
小護士下不了手,蘭醫生不顧那雙帶血的手,強行的將布團塞進了我的嘴裡,那股血腥味濃烈刺鼻,讓我的胃裡翻騰作嘔。
我的雙手被綁在手術檯上,我毫無還手之力,手術刀在我的子宮裡穿梭,像是要把我的身體都掏空一般,我疼的渾身都有些抽搐,兩個護士哭着摁着我,因爲年紀小,她們也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其中一個害怕的手都在哆嗦。
蘭醫生好幾次都冷冷指責:
“哆嗦什麼,沒出息,醫生就是要面對生死的,都不許抖。”
這個漫長的手術一共二十多分鐘。對我而言就像是過了好幾個世紀。
我真想大吼一聲,殺了我吧,這種疼痛實在讓人難以承受。
外面的雪花似乎越來越大了,天氣漸漸變亮,我側着臉清晰的看着窗外的樹木在寒風的吹動下撲簌撲簌的掉了好幾個雪球,而這個泯滅人性的手術,也終於隨着蘭醫生長舒的那口氣告一段落,她有些疲倦的踉蹌兩步:
“你們倆善後,小鳳,你跟我走。”
她們出去的時候,門一開,一股冷風侵襲而來,我的身子不自覺的打了好幾個寒顫。
我呆呆的望着窗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護士給我穿好了衣服。兩個人合力將我從簡易的手術檯上擡到了牀上,拿開那個布團後,小護士指着牀頭櫃對我說:
“手機裡有大少爺給你留的視頻,對不起,我們也是受僱於人,請你諒解,你這是引產,對子宮的傷害很大,蘭醫生已經給你開好了藥,你要記得按時吃,這些天下雪天氣很冷,你不要碰冷水,也不要洗澡洗頭髮,更不要去外面出風,身體是自己的,你若不愛惜的話,只會讓自己痛苦難受。”
我的淚水緩緩落下,隆起的腹部就像是泄了氣的氣球的一樣。
兩個護士一直在房間裡忙着收拾手術用品,隨着又一陣冷風襲來,屋子裡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只剩下我一身的疼痛和滿屋子瀰漫的血腥味。
客廳裡急促的腳步聲響了一陣,沒過多久就恢復了平靜。
我一直沒敢伸手去拿牀頭櫃上的手機,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麼狼狽的自己,也不敢直面傅少川給我的答案。
我的身下一股熱流襲過,我伸手一摸,我的睡褲已經被鮮紅的血液給浸溼了,我艱難的翻身去打開牀頭櫃,又頹然的趴在牀沿痛哭。
因爲懷孕,又是剛回到星城,房間里根本沒有衛生用品。
“張小姐。”
我嚎啕大哭了一會兒。小護士走了進來,手中端着一碗紅糖水:
“你剛剛動過手術,大哭傷身,喝點紅糖水好好睡一覺吧,每個人都會遇到不順心不如意的事情,你要想開點,好好照顧自己,振作起來,蘭醫生的車還在門外等我,我就先走了。”
雖然我對這件事情心知肚明,但我還是忍不住問:
“是陳香凝讓你們這麼做的?”
小護士哽咽的回答:“老太太發了話,蘭醫生做了老太太二十多年的私人醫生,她必須聽老太太的話,我們幾個只是小護士,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完全由不得自己,對不起。”
我苦笑:“醫生?她配稱之爲醫生嗎?滾,你們都滾。”
我第一次知道醫生的手術刀原來是拿來殺人的,可我卻沒有半點保護自己孩子的能力,我只能眼睜睜的任由這羣禽獸不如的人一刀一刀的將我的孩子從我的子宮裡剝離,變成一灘血水,留下血肉模糊的屍體。
此時我多恨自己,恨自己太自信,太相信自己從小就沒受過欺負,太相信自己能夠把握自己的命運,太相信人性和道德,太相信傅少川可以保護我。
當一切變成刻骨銘心的疼痛,我輸的一塌糊塗。
外面的白雪太刺眼,我起身想去拉窗簾,一起身就身子一軟倒在牀邊,胳膊撞在牀頭櫃的邊沿,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
我固執的要去拉窗簾,爬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窗邊,窗外的雪景真美,我不知道那個在夢裡被我摔碎的西瓜是不是已經被白雪覆蓋,而我剛剛逝去的小天使,是不是已經隨着雪花飛入了天堂。
拉好窗簾回到牀邊,我躺過的地方已經是殷紅一片,站在牀邊我都能感覺血液隨着大腿滑落,我癱坐在牀邊的毛毯上,伸手去拿牀頭櫃的那個手機,雙手顫抖的握着手機,我哆嗦的打開,一段視頻彈了出來。
視頻中傅少川站在粉紅色的會場裡,他的身後是一張巨大的海報,依稀能看見海報中的那雙手,纖細修長,想必我沒看到的上方,是一張非常漂亮的臉蛋。
傅少川身穿白色的西裝,左胸膛處的西裝口袋裡裝着一朵粉紅色的玫瑰花,他的笑容如此迷人,可見站在他身前的女人,其魅力是無窮的。
視頻中的配音是婚禮進行曲,傅少川清清嗓子開口說道:
“張路,我即將和曉毓結婚,很抱歉沒能親口跟你說出這句話,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但我們之間沒有可能,所以請你祝福我。”
很簡短的幾句話,後面跟隨的是很多張結婚照。新娘子蓋着頭紗看不清楚面容,但是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這份歡喜。
可是,你做了我的逃兵,去成了她的蓋世英雄。
我躺在毛毯裡,渾身虛弱到連哭泣的力氣都沒有,腹部的疼痛一直沒有停過,我趴在毛毯上許久,感覺睡褲已經完全溼透了,纔不得不爬起來,喝了那一碗已經冷了的紅糖水,站起身來從衣櫃裡找了一套最後的衣服換上,我必須出去買衛生用品,必須給自己做點吃的,我必須趕快好起來,這一筆賬。要清算的一個都別想逃。
是這種要爲孩子討回一個公道的信念支撐着我,讓我一鼓作氣的穿戴好包裹嚴實的出了門,離別墅最近的小超市也要走出大門口才能有,雪花還在飄灑,空氣中瀰漫着我身上的血腥味,來的時候車子直接開到別墅門口,所以我一點都沒覺得這段路很漫長,但我渾身疼痛,每走一步就感覺身體裡有無數根針在扎着血肉。
我走到一半的時候,一雙腿完全支撐不住我身體裡的力量,雪地又滑,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有一個上學的小朋友快速走了幾步攙扶着我:
“姐姐,你沒事吧?”
我牽強的笑了笑:“我沒事,謝謝你。”
小學生指着我的臉:“你臉色好白,嘴脣都乾裂了,姐姐,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吧。”
我剛想要拒絕,從身後冒出一箇中年婦女來,大喝一聲:
“亮亮,不許多管閒事。”
等她到了眼前,伸手將這個孩子從我身邊拉開,孩子也是猝不及防,所以握着我的那隻手從我胳膊裡一抽離,順帶着將渾身無力的我帶動了兩步,而我根本站不穩,整個人都向後仰去,摔倒在雪地上。
小學生回身要來拉我,被中年婦女強行拖走了。
雪地裡真冷呵,我的手觸及到了冰冷的雪。冷得我骨子裡都像是要結冰了一般,我想努力掙扎着起身,卻根本動彈不了,不一會兒,又有兩個結伴而行的學生從我身邊經過,其中一個人驚慌的跑開了,另一個不明所以,好奇的問:
“你跑什麼?這麼滑的地摔倒很正常,你快過來我們一起攙扶着姐姐站起來。”
拋開的孩子捂着嘴指着我喊:“她要摔死了,你看她身下全都是血。”
果真,我稍稍挪了一下,我摔倒的地方已經被血液染紅了,離我近的那個孩子嚇的拔腿就跑。
雪花一片一片的飄落在我的臉上,我絕望地想,這樣也好,那就讓我和孩子一起死吧,這個孩子不管是去天堂還是已經魂飛魄散,都有我陪着。
我閉上了眼,身邊有好些腳步聲噠噠噠噠的走過,再沒人靠近我半步,直到我意識快模糊的時候,突然有個堅實的臂膀將我抱起,我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眷戀着這麼溫暖的懷抱,想就此靠一靠。
睡夢中的那個大西瓜,碎了之後就再也拼湊不起來了。
我被一團血色給包圍着,夢裡全都是腥味,一隻小手在半空中向我求救,我好像聽到有個小生命在喊我媽媽。
可我艱難的伸出手,那隻小手卻突然間跟隨雪花一起跌落在雪地裡。迅速融化爲一灘血水,我奔跑過去跪在地上,捧着那紅色的雪花,一聲聲的哭泣着。
半晌,有個怯怯的聲音響起:
“要不再打一針鎮定劑吧,她這樣哭會把身子哭壞的。”
有個富有磁性的男聲響起:“不必,她哭夠了就會醒來,護士,她的身體狀況怎麼樣?”
護士的聲音雖然膽怯,卻很甜美,很有溫度。
“她的引產手術做的很不完善,像是匆促做的,楊醫生已經給她做了清宮手術,雖然後來的手術很成功,但她因爲大出血又在雪地裡受了寒,情況很不好,雖然說脫離了危險期,但楊醫生說病人的求生意志很薄弱,你還是趕緊想想辦法吧。”
那是我第一次從昏昏沉沉中聽到這個聲音,很柔軟的擊中我的內心,一點一點的撫平着我傷口。
這個漫長的童話故事講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從一開始只能看見小孩的手,再到腳,再到身子,最後我竟然能看到那個血肉模糊的孩子了,他嗚咽着向我撲來,我想要抱住他,但我一伸手他就會從我眼前消失。
再後來,我不敢再試圖去抱着他,只是遠遠的看着。
直到大雪消停,溫暖的太陽穿透了雲層照耀着我,我眼前的那團血肉變成了一個粉嫩的小孩,他張開雙手一聲一聲清晰的喊我:媽媽,媽媽。
我激動的落了淚,朝他疾走兩步又突然停下,生怕又把他給嚇跑了。
他的身子開始變得透明,但是笑容一直和太陽一起照進我冰冷的內心中。
他說,媽媽,我要走了。
我想問他去哪兒,透明的他突然變成了一雙小翅膀,撲騰撲騰的朝着天際飛去。
我想,他是去天堂,天堂應該沒有倒春寒的大雪,也沒有冰冷傷人的器械。
我不捨的陪着他奔跑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直到我累倒在地上。才發現腳下的雪地已經消失不見,我躺在桃花樹下,落英繽紛的桃花花瓣灑落在我的身上,那種漫長的伴隨着我的血腥味終於被桃花的清香所代替,春暖花開,我伸手去觸及陽光,竟然是那麼的暖。
只是光線稍稍有些刺眼,我下意識的伸手去擋,護士驚喜的在我耳邊喊: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我緩緩睜開眼睛,護士笑着說:
“天放晴了,突然間把窗簾拉開,你可能還不太適應,但是你能醒過來就太好了,你先好好躺着,我去喊楊醫生來給你做一下檢查。”
我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謝謝你救了我。”
護士幫我掖了掖被子:“你要感謝你的朋友,是他把你抱來醫院的,你昏迷了六天,他在你耳邊講完了三本故事書,這年頭能有這麼細心又體貼的男人已經不多見了。”
男人?
“那我的救命恩人呢?他在哪兒?”
護士摁着我:“你先別動,等楊醫生檢查之後你再好好的起來洗個澡,下午我推着你出去曬曬太陽,今天沒風,很舒服的。”
我仔細看了看,才發現我竟然沒有住在醫院裡。
“護士,這是哪兒?”
護士撲哧一笑:“你放心,街對面就是醫院,楊醫生很快就會過來,你昏迷了這麼多天,我們都以爲你要沉睡很久。所以那個男人在醫院附近租了這間房子來專心照顧你,他現在去給你買衣服了,這天氣變暖和了,不能讓你穿成這樣出去。”
我的身上穿着一套睡衣,粉紅色的。
“哦,謝謝你。”
我身上有一股很難聞的味道,護士走後,我起身到窗邊站了很久,久違的陽光溫暖的照耀着我,我彷彿是從地獄中爬回來一把,真想對自己說一聲,真好,你很勇敢,你還活着。
房間裡很簡單,還有一套乾淨的睡意擺在牀邊,我等不到楊醫生來,自己淋浴清洗乾淨後,再次觸碰陽光,宛若新生。
門口的敲門聲都倉促到像是要破門而入一般,我笑着去開門,一個女醫生和那個護士站在門外。
護士熱心的介紹:“張小姐,這位是楊醫生,她會幫你做個檢查。”
一看到楊醫生那雙眼,我驚恐的關了門,用身子擋在門口,那一刻的呼吸彷彿被人掐斷了一般的難受。
“張小姐,你怎麼了?”
我努力的告訴自己說服自己,她是楊醫生,不是那個草菅人命的蘭醫生,但這樣的害怕情緒不由自主的從心底散發出來。我哀求道:
“能脫下身上的白大褂再進來嗎?”
楊醫生出乎意料的溫柔:“好,就依你。”
我聽到脫衣服的聲音,從貓眼裡看去,楊醫生身穿一件呢子大衣,腳下一雙雪地靴,摘下口袋後的她很年輕,看起來應該就三十出頭,跟老成的蘭醫生看起來差別甚遠。
我顫抖的開了門,護士疑惑的問:
“張小姐,你害怕這身白大褂嗎?”
我尷尬的退到一旁:“對不起,我可能有些失態了,你們請進吧。”
說好的檢查,但楊醫生看見我之後卻改變了主意,笑着推開落地窗指着陽臺上的毛毯坐墊對我說:
“張小姐,方不方便坐下來跟我聊聊?”
我不解的看了看護士。她小聲的在我耳邊說:“我們楊醫生不僅僅是個婦產科醫生,她還是個優秀的心理醫生,她今天特意休了半天假來看你,雖然我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但我們從你的精神狀況可以看出,你遭受到了重大的挫折,救人容易救心難,楊醫生不光是要救人,也要救心。”
說起來我對這個楊醫生還挺有興趣,我走向陽臺,蜷縮着坐在陽臺上的坐墊裡,護士拿了一牀毛毯蓋在我身上,還遞給我一個毛茸茸的帽子:
“你現在也算是坐月子,不能吹風,這太陽雖然曬着暖和,畢竟是在外面,難免會有輕微的風兒吹過。”
我渾身都暖洋洋的,擡頭朝她微微笑:“謝謝你。”
護士掄起衣袖:“不用謝,照顧你是我應該的,畢竟我是領工資的,也不是白忙活。”
說完她轉身就進了洗手間,那裡面有我剛換下來的衣服,這段時間身子還不太乾淨,所以換下來的衣服上還有血漬,我有些尷尬,把視線轉移到楊醫生身上。
她仰頭閉着眼睛感受着陽光問我:“你昏睡了這麼多天,大雪都已經融化了,這是開春的第一個大晴天,對此你有什麼感想?”
我苦笑:“劫後餘生,能有什麼感想,還能呼吸就已經是萬幸了。”
楊醫生回過頭來看我:“介不介意把你的經歷說給我聽聽,直覺告訴我,你身上的故事一定不簡單,請諒解我這種撕開你傷口的聊天方式,我比你年長十來歲,或許有些事情我能幫你出出主意。”
我忍不住辯解:“我今年二十二歲了,你應該就比我大幾歲。”
楊醫生柔婉一笑,撩了一下眼前的劉海:“說笑了,這麼說來我比你年長十三歲,我今年三十五。”
離近了一看,陽光下的楊醫生膚如凝脂:“看不出來,你保養得真好。”
楊醫生嘴角微揚:“怎麼樣,願意跟我說說嗎?”
過去的一週,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我自己都不明白,爲何我會走到這一步,我猶豫片刻後,伸手指了指她口袋裡的手機:
“介意借個手機給我撥個電話嗎?”
楊醫生把手機遞給了我:“完全不介意,需不需要我回避一下?”
她起了身,我拉住她:“不用迴避,這個電話不一定有人接聽。”
算一算時間,現在這個時候的傅少川,應該已經和新婚嬌妻在享受蜜月時光,我也就是想給自己一個開始講述這幾天發生的故事的理由,出乎意料的是,電話接通了,那個放在別墅裡牀頭櫃上的手機,竟然有人接聽,那邊一個女生餵了一句,我立刻就把電話掛點了。
幾秒鐘過後。在楊醫生驚奇的目光中,我把手機遞還給她。
楊醫生還沒伸手,電話響了,傅少川的號碼竟然給我回電話,我迅速掛掉然後將他的號碼拉入了黑名單,抱歉的把手機的遞給楊醫生:
“謝謝你。”
楊醫生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她沒有問我原因,只是側着腦袋問:“現在可以開始你的故事了嗎?”
我在講述我這幾天的遭遇之前,問了楊醫生一個問題:
“你爲什麼要當醫生?或者說,你爲什麼要當婦產科醫生?”
楊醫生輕鬆一笑:“這個問題若是幾年前被人問起,我可能會一臉悲傷的作答,但現在我能笑着告訴你,我是因爲我的母親纔想要學醫的,我的母親生我的時候難產加血崩,那時候的醫療條件很差。記事之後,我的父親不止一次的在夜裡哭泣,說他但凡要有錢送母親去大醫院的話,母親就能被有名的醫生診治,那麼她很可能不會死,從那時開始,我就發誓要當一名婦產科醫生,每個女人都要經歷那九死一生的磨難,我想幫助她們安全的度過鬼門關。”
很了不起的夢想,我卻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如果有一天,有人花錢僱你給人做引產手術,你會做嗎?”
楊醫生的目光裡閃過一絲不可置信:“花錢僱我?我是個醫生,如果病人的身體條件不允許她繼續孕育胎兒,或者胎兒在孕婦的身體裡無法正常的生長,那我肯定會竭盡全力挽救病者的生命,救死扶傷是我的職責,不能用僱這個字。”
我一再苦笑:“就是僱傭,有人花天價僱傭你去做一個引產手術,孩子很健康,孕婦的身體素質也不錯,你會做這個手術嗎?”
楊醫生加大了分貝指出:“這哪是引產?這分明就是殺人,這種道德淪喪且觸犯法律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這種人根本不配做醫生,不可能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沉默了,不再爭論。
楊醫生反應過來後惶恐的看着我:“你?”
我點頭:“對,就是我,我昏倒的那天,大雪紛飛,那個早晨天還未大亮。很多人都在溫暖的被窩裡做着清醒前的美夢,而我醒來面對的是,我麻藥失效後,我被人強行摁在簡易的手術檯上,被人粗糙的做了一臺手術,殘忍的剝奪了我的孩子活着的權利。”
一想到那天早晨遭遇的一切,我的身子忍不住的顫抖着,楊醫生那雙溫暖的手緊緊抓住我:
“報警吧,這樣的人不光是不配當醫生,還必須接受法律的制裁。”
家大業大權勢滔天的傅家怎會害怕這一個小小的官司,我很清楚這麼做根本討不回我想要的公道,我故作輕鬆的擡起頭:
“好了,我說完了,楊醫生,我現在的身體需要注意些什麼?”
楊醫生沒有再勸我,她應該很明白在這件事情的背後還有着更多的人和事捲入其中,她用力抓着我,然後嘆息一聲:
“你醒過來就好了,你是引產,所以要坐足一個月的月子,天氣好的時候可以出去散散步,但一定要記住不能吹風,洗澡也只能淋浴,最好不要洗頭,如果你忍不住的話,就在中午洗,還有我給你開的藥你要按時吃,你剛醒不能太進補,慢慢的吃一點補的東西,你這身子要慢慢調養,女人的子宮至關重要,我給你做的清宮手術雖然保住了你以後生孩子的可能,但內膜薄弱,現在的保養至關重要。”
我堅定的點點頭:
“好,我一會遵照醫囑好好調養身子,對了,楊醫生,護士說我是被一個朋友送來醫院的,我的這個朋友,你認識嗎?”
楊醫生驚詫的問:“你不認識嗎?他可是認識你啊。”
我的男性朋友雖然有一大堆,但是那個別墅區住的人還真是沒有,誰會那麼湊巧的在那兒出現正好救了我呢?
那個聲音聽起來還很熟悉,可我就是分辨出是誰。
正當我疑惑不解和楊醫生面面相覷的時候,不知何時屋裡的門已經開了,有個腳步聲噠噠的越來越近。護士在客廳裡喊:
“大帥哥,你回來了,張小姐醒了,正在陽臺上和楊醫生聊天呢。”
我和楊醫生都雙雙回頭,看見他出現在我眼前,我的吃驚難以用言語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