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蕾見我不說話,問我:“姐姐你在想些什麼?”
我說:“鬆野主觀上沒有這方面的想法,他內心還是會排斥,還有就是,如果他當上會長,你將何去何從?”
她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笑着說:“我還沒想好。”
她明顯是在說謊,她一定是想好的了,如果鬆野當上會長,她將必須得和鬆野斷絕一切關係,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將會成爲歷史,悄無聲息地開始,又悄無聲息地結束,否則一但被人發現,鬆野就會完蛋。
“你應該是想好的了,只是你自己不願意說而已。我相信一但鬆野真正掌權了,你肯定會選擇離開,是不是?”我問。
雷蕾笑了笑,“姐姐認爲我還有更好的選擇嗎?我是一個不祥的人,在華夏的時候我已經害死了一個,難道我到泰國還要害死一個麼?”
這話說得很是淒涼,讓我心裡很難過。我說:“那不是你的責任,你怎麼能把所有責任都歸咎於自己,是別人不讓你幸福,但你自己要爭取。”
“那我如何爭取,難道我要求鬆野和我一起走麼?他根本就不瞭解我的過去,如果我告訴他我以前是做什麼的,我告訴他我以前還害死過一個很好的男生,他還會和我在一起嗎?他可是堂堂的菊花社二少爺,我也不能自私地要求他這樣做。”雷蕾說。
“如果他是一個在乎你過去的人,那又何必要爲他做一切?值得嗎?”
“這一點我和姐姐的想法倒是不一樣,鬆野喜歡的是現在的我,他不喜歡過去的我,這很正常,我又怎麼能要求他喜歡以前的我呢,這對他來說一樣是不公平的。我不敢奢求太多,我也認爲自己不應該奢求太多。”雷蕾說。
我知道我說服不了她。今時今日的莞香,是強大而自主的,早就不是當初淪落風塵的雷蕾。她有她自己的想法,並且爲那些想法而去實施她自己的計劃。
“所以,你會全力全力把鬆野扶上會長之位,然後你自己悄然離去,從鬆野的視線裡消失?”
雷蕾笑,“也不一定,我這不是還沒想好的麼?”
“雖然我知道自己勸說不了你,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多替自己想一想,因爲有時你爲別人作想,別人卻不一定領情。付出和回報,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不成正比的。”我說。
她點頭,“這個我認同,不過我可不會單純地只是爲別人作想,我也會爲自己打算,或許某天我會回到溫城,和姐姐在某一個小說酒吧相遇,然後喝上幾杯。”雷蕾說。
“這是我們的一個約定,我們一定要向這個方向發展,雖然我們現在都是回不去的人,但我們要努力地回到我們應該去的地方。”我說。
“好。”雷蕾微笑,這一刻她不再是手握重權的莞香夫人,而只是我的姐妹雷蕾。
“我們去看看安明和那些頭領談得怎樣了。”我心裡還是惦記着安明。
“好啊。”雷蕾應道。
我們以爲會吵得不可開交,但推開門卻發現安明正和那些湊在一起,相談甚歡。
那些人臉上的敵意和不屑已經完全消除不見,他們正和安明聊得很歡,似乎在討論着一些很具體的擴張問題。安明和他們已經相處得很融洽了。
安明總是會讓我發現他神奇的地方,就比如現在。他能用一種挑釁的言詞開頭,然後把這些草莽給忽悠得服服帖帖的。這就是他魅力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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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安明幾乎都是忙到很晚纔回來。他接下渡邊的那些生意後,需要處理的事情非常的多,他需要表現出極大貪慾,才能讓代子安心,因爲一個貪心的人,就是安全的,只有貪心的人,纔不會有太大的野心。
時間過去一週後,有天深夜莞香忽然打來電話,讓我馬上過去一趟。
她從來也沒有讓我深夜去過她那裡,想必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訴我,我心裡不禁也有些發慌,心想難道是代子提前對我們下手了?
我叫醒安明,安明說:“我才睡幾個小時,這麼快就把我叫醒,問我有什麼急事。”
我說:“莞香現在讓我過去,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她不會有什麼事的,這一陣我都在嚴密觀察着代子和她的手下,代子這段時間都在忙着整合從渡邊那裡奪來的資源,並沒有其代子的什麼異動,你不要自己嚇自己了。”
安明這樣說了之後,我心裡這才稍微安了一些。
我說:“那你接着睡,我讓司機送我過去就好了。”
他說:“算了,還是我送你去吧,莞香大半夜的叫你,恐怕也不是什麼小事,沒準是華夏那邊有新消息了。”
我說:“你困你就先休息一會吧,我讓司機送我過去就行了,實在不行,我把小剛叫起來送我一下也可以。”
安明打了個呵欠,說:“還是我送你吧,就不要驚動其他人了。”
因爲雷蕾沒有說帶其他人,我就讓安明在門外等着,然後自己一個人進去。雷蕾穿着很正規的衣服,臉上的妝也還沒有卸,看起來不像是睡起來的樣子,而是完全還沒有睡。
“最近我去了一趟馬尼拉,代表濟科去看一個老朋友,結果那邊道上的朋友給我介紹了一個人,你一定會對這個很興趣。”說着雷蕾遞過來手機。
手機屏幕上是一個穿着白色西服,打着領結的男子,高大英俊,手裡舉着酒杯,不是安明還是誰?
但安明在泰國很少穿西服,更是從來不打領結,就算是以前,他也是不打領結的。所以照片上的這個人,肯定不是安明。
我知道他是誰,我以爲他不會再出現了,但沒想到,他還是出現了。
“這個人,他在馬尼拉幹什麼?”我問雷蕾。
“在那邊和東南亞一些重要人談判,他自稱安少,是緬北安家的新一代接班人,他說他可以調動緬北上萬武裝。他還和我見了面,希望和菊花社能夠合作,但我沒告訴他,有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也在我
們這裡,而且還是我姐夫。姐姐,這件事,背後到底有着什麼樣的隱情?爲什麼會這樣?”雷蕾問我。
關於安明的真實身份,我其實也沒準備瞞雷蕾一輩子。只是準備在合適的時候再告訴他,但沒想到現在我就非要面對這個問題了。我總不能對雷蕾說我毫不知情。
“真的那位安少,在樓下車裡,他送我來的。”我直接說。
雷蕾笑了笑,“果然人生處處有伏筆,原來真正的緬北少主,一直屈居在我們這裡呢,我們一羣人這才叫真正的有眼不識泰山。緬北安家我是聽說過的,就整體實力而言,無論是武裝力量,還是資產,都遠勝於菊花社,緬北號稱國中之國,安明又那個國中之國的控制者,安少的實力應該三倍於菊花社,爲什麼要屈居在這裡,又爲什麼要受代子那個老妖婆的氣?”
“這件事恐怕一言難難盡,因爲太過複雜。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爲安家內部有內鬼,這導致了安家的落沒,也是他不能輕易回去的原因,因爲如果冒然現身,那就隨時有可能會遭到內鬼的伏擊。而且,我爸慘死,他不會不報仇就離開。”
雷蕾點頭,“可是這個消息遲早要傳到代子那裡,到時她會作何反應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會對你們不利、而且那個假安少也聲稱他身邊出了個叛徒,那個叛徒叫聞錦笙,他說是聞錦笙害得他受了重傷,一直在暗中養傷,如果有同道將聞錦笙捉拿後交給他,他會將他在菲律賓的一個島相賺作爲答謝。外贈一千萬美金。我本來也不能確定誰是真正的安少,但既然他提到聞錦笙,我就知道萬園的那個纔是真的了,因爲聞錦笙旁邊的,肯定纔是真正的安少。我果然沒猜錯。”
原來她已經猜到了,幸虧我和與她坦誠相見,直接承認了,不然就顯得我見外,把她當了外人了。
“我恐怕得走了,我得把這件事告訴安明。”我說。
“姐姐也不必驚慌,那個假的安少,肯定不知道真的安少還活着,不然他不會演這麼一出了,而是會直接找我談,讓我把人交出來,然後給我多少利益。”雷蕾說。
她這話說的倒也非常的在理,確實是這麼一回事。
“這件事恐怕會給我們帶來新的危機,還希望你能想辦法不讓這件事被外人知道,尤其是代子。”我說。
雷蕾點頭,“這我明白,不過代子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到底她會不會知道,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我也不敢保證,所以得作好準備,如果她一但發現了,只能是動手。”雷蕾說。
“動手?現在恐怕暫時不能讓動她。她畢竟是濟科的女兒。到時你如何向濟科交待?”我吃驚地說。
“不是我動手,是你們動手,你們動手後,我會帶人追殺你們,一邊追一邊給你們引路,讓你們逃出泰國。”雷蕾說。
這個主意不錯,尤其對雷蕾來說是好事,因爲一但把代子給除掉了,那這一輩中就只有鬆野了,雷蕾再加上一把力,鬆野恐怕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成爲會長了。
——
這主意聽起來怎麼都覺得是在利用我和安明,但又的確是在保護我和安明。
如果代子知道了這個消息,那一定會查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到時她到底會怎樣做,以她奇怪的性情和做事風格來判斷,她會作出怎樣的舉動真是很難預料。
就算是雷蕾有利用我們打掉代子,捧鬆野上位的企圖,我們也認了。最多也只能是她一石二鳥。她爲我們做那麼多,我們爲她做點事那也是應該的,並不過份。
我鑽進車裡的時候,安明盯着我的臉色看,似乎是想分辨雷蕾叫我來是好事還是壞事。
“很擔憂,不是什麼好事。”安明說。
“那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又出現了。他在菲律賓,他自稱緬北安少,他說是聞錦笙背叛了他,他希望江湖同道可以幫他追拿叛徒,他會把菲律賓的島相賺,外加一千萬美金。”我說。
安明眼裡閃着光,“他終於出現了,我和他還沒見過面呢,我很想知道,他真的和我一模一樣嗎?還是我更帥一些?”
“到現在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我以爲他以後不會出現了,但沒想到他還是出現了。他在這時候出現,恐怕對我們不是什麼好事。有可能會引發新一輪的危機。”我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這對我來說,我還是認爲是好事,要是他讓人給做掉了,或者以後都不會出現了,那我沒機會和他對面,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他的來歷,更不可能知道他到誰是爲誰做事,現在他出現了,那就意味着我有機會和他對面了,這當然是一件好事,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好事。”安明說。
在回萬園的路上,我就打了電話給錦笙,我們到萬園的時候,錦笙和袁小剛都起牀了。
這件事對我們來說的確是大事,錦笙和安明都有些興奮。對於他們來說,假安明是遲早都要面對的。而且錦笙也認爲,假安明出現是好事,總比他就這樣消失了更好。
“那我們能不能直接殺到馬尼拉去,把那個山寨貨給抓起來,逼丫的說出到底什麼來路?”袁小剛說。
錦笙笑着問小剛:“那我們派你去吧?你準備從哪條路線走?”
小剛說:“我當然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知道?”
“他在這個時候出現,有幾方面的原因,一是想試探一下,看我是不是真的死了,如果我真的死了,沒人出來指認他是假的,那他以後就成了真的了,如果我出現了,那也達到他的目的,那些想置我以於死地的人會馬上殺過來。所以他這是在試探。”安明說。
“是啊,過了這麼長時間,他肯定以爲差不多了,可以冒出頭來了。但他不能確定是不是可以真的冒頭,所以就先試探一下。如果我們這時候出來,那就上了他的當了。”錦笙也說。
“可是他說如果有人把錦笙交給他,他就會把在菲國的小島相贈,他怎麼知道安明在那裡有個小島?如果真的有人把錦笙捉住交給他,他會把那個小島給他嗎
?是不是安明那個小島已經落入他的手中了?”我問。
“知道我在那邊有個島的人應該不少,但知道具體位置的就不多了。這也是幕後人的計策。他不直接去緬北宣佈這件事,說明他還沒有完全掌控全局,他只是在試探,看看假的出來後,各方是什麼反應。我敢打賭他現在已經離開了馬尼拉,因爲他打出安少的旗號,很多舊部會找上他,很多仇家也會找上他,所以就算是我們現在去馬尼拉,也見不到這個人了。”安明說。
“如果他只是打一槍就換個地方,那就算是我們出現,他又能做什麼?”我說。
“這我也拿不準,或許他在暗中佈下了網,就等我們出現。他們應該認爲我已經死了,所以這一次他們的主要對象還是錦笙,錦笙不死,他們也會一直不安寧。他是要以利益誘使各方力量行動起來,把錦笙給逼出來。”安明說。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裝着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聽見?”袁小剛說。
“恭喜你,這一次你答對了,我們就是要裝着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不知道。”錦笙說。
“錦笙說的沒錯,我們不能上他的當,但我們也要想辦法關注那邊的情況,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麼。”安明說。
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安明,如果你和他同時出現在緬北,你們會用什麼樣方式證明自己纔是真正的安少?是傳說中的家書嗎?”
安明搖了搖頭,“我證明不了,因爲家書沒了。”
我大吃一驚,說:“怎麼會沒了?”
“家書是有時效的,要必須用新的取代舊的,我養傷這麼長時間,上一次的家書早就失效了,他們估計也是估算到時間,所以纔敢公然地冒充我。現在我和他是一樣的,有着一樣的臉,都可以自稱是安明,都可以說自己是安家的傳人。我和他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安明說。
“我靠,那怎麼辦?這麼說來你這真的有可能被假的給取代了?”袁小剛急道。
“這世間的事,本來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和假只是相對的,如果他真的控制了局面,讓緬北所有力量歸順於他,那他就成了真的了,我永遠就只能是假的。”安明說。
“大哥永遠都是真的,他可以長得像,但大哥能力是無論無何也模仿不來的。所以以假亂真的這種情況,永遠也不會出現。”錦笙說。
“我也這樣認爲,他要是有那本事掌控緬北,他就直接到緬北去了,也不用跑到馬尼拉去大呼小叫了。”我說。
“你們的意思我明白,我也不是說我會放棄,只是世間的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我對安少這個身份也不是很有興趣,我並不想當安少,就算是當不成安少,我們也可以憑自己的能力報仇。我纔不要在緬北當叢林之王。我只想和小暖過幾年安生日子,有一個地方最適合我們。小暖知道的。”
“哪裡啊?我們能一起去嗎?”袁小剛問。
我和安明都沒有說,我知道安明想說的是哪兒,就是菲國的那個島,那個睡在牀上也可以看星星的島。
“大哥有這種隱退的心我理解,但有些擔子,不是你想撂下就能撂下的,如果讓那個冒牌貨當了安少,他會把緬北衆多弟兄引向哪裡,卻是很難說得很。所以你是不能放棄這個身份的,不然怎麼對得起那些多年來一直追隨安家的兄弟。”錦笙說。
我明白錦笙的意思,他內心裡是一直憋着一口氣,就是要安明重回緬北,然後殺回溫城,找出內鬼,重振安家雄風。對於安明這種略顯避世的說法,他很不滿意。
錦笙很少直接頂撞安明,也鮮有和安明相左的時候,這是爲數不多的一次意見相沖。
其實我也支持錦笙,我最是知道錦笙爲安家付出多少,那麼辛苦的一路走來。不就是爲了能讓安明重新崛起。一舒胸中惡氣。現在安明卻說不想當什麼安少,錦笙聽了生氣是絕對可以理解的。
雖然我也想和安明過平靜而簡單的生活,但事實已經證明,人家不願意讓我們過那種生活。我們如果追求平靜,那我們就只能是讓人給弄死,連活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過得好。
“我不是要逃避的意思,我只是說,我們的終極目的是報該報的仇,而不是追求那個安少的身份和地位。我希望做你們眼中的安明,而不是變成別人眼中希望的安少。”安明解釋說。
“你這樣說纔有點人樣,不然我還以爲你想當縮頭烏龜呢。”袁小剛說。
“現在就希望代子能晚一些才知道這個消息,不然她肯定會爲難我。”錦笙說。
“反正遲早是要和代子翻臉的,早一些來,也無所謂了,反正現在有莞香的支持。”安明說。
“可是莞香的意思是要扶持鬆野上位,到時我們和莞香聯手對付代子,秋野那邊,我們如何交待?代子對她雖然不好,可那畢竟是她母親,我們要是對付了代子,秋野會原諒我們嗎?她會傷心欲絕的,秋野幫了我們那麼多的忙,我們要是和她成爲仇人,這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我說。
其實我更多考慮的是,如果我們和代子直接發生衝突,那秋野該如何面對錦笙?她對錦笙的愛意將如何處理?
“這個就不作考慮了,到時再說吧,總得有取捨。”錦笙說。
看得出來,他也不想過多討論這個問題,因爲這個問題也不是輕易就能找出好的方法來的。
我們一直討論到快天亮,也沒討論出個結論。
之後的幾天,我們都一直密切關注着代子那邊的動靜,結果發現她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可能是前一陣對付渡邊讓她太費神了,最近她都一直閉門不出,不知道在搞什麼鬼。
但這樣的平靜只是持續了兩週,兩週後我和安明還有錦笙正在安明管理的場子裡喝酒,代子忽然帶着幾十個出現,將我們圍了起來。
以往代子要見我們,都是讓楚原打電話讓我們過去,還從來沒有帶人親自來見我們,一看這副姿態,就知道來者不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