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輕侯……楚天舒?”李衛東的眉頭不但沒有鬆開,反而越擰越緊。楚天舒和連輕侯他自然知道,但是剩下的那四個名字,他卻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奇怪的是陸家公佈遺產,他們還有方林爲什麼會在這裡,而烽火連天四大金剛的老大陳烽和老二歐陽烈火又不在,這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一時間只覺腦子裡有許多念頭紛至沓來,猛然臉色一變,抓住白晴的手說:“你剛纔說的那幾個人,他們是不是都是從前客家幫的?”
他的手勁極大,捏的白晴低低叫了一聲,不知這女人是不是真的天生有被虐的傾向,身體變得更軟了,幾乎癱倒李衛東的身上。但是她眼神裡卻是掩飾不住的驚訝,說:“你是怎麼猜到的?……難怪方少說你絕非普通人,至少你猜對了大半。這些人中除了何守正何警司是陳烽的拜把子兄弟,剩下的幾個人,周正興周家,趙巖趙家,李成安李家,如果再加上方家、岳家和陸家,便是當初客家幫的六大家族!”
“果然是這樣!”
李衛東一把甩開白晴,匆匆走到夏若芸身旁。方林看到李衛東,一臉的不悅,夏若芸卻看出他神色不對,連忙問:“怎麼了?”
可是這時已經用不着李衛東再說什麼了。大廳裡側的門就在這時被推開,兩個人先後走出來,後面的卻是吊着胳膊的歐陽烈火,推着一個輪椅,而輪椅上坐着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面容清癯,眉眼間依稀有夏家兩姐妹的神韻。或許是血緣關係真的很神奇,儘管從未見過面,但是看到這個老人的第一眼,夏若芸就立刻認出了他。
陸伯函!這就是自己的親外公,陸老爺子!
而讓夏若芸一顆心猛然沉下去的是,陸老爺子此刻頭無力的扭向一側,兩眼木然,身體也像是雕塑一般沒有任何反應,只有嘴脣在不斷的抖動着,甚至能看到嘴角拖下的長長一道口涎。
陸老爺子——竟然癡呆了!怎麼會這樣!
其實這一次來香港之前,夏若芸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畢竟陸家五十四口一夜之間被滅門,唯獨留下了兩姐妹。這口黑鍋的份量有多重,誰心裡都很清楚。
夏若芸並非不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可是現在除非揪出滅門案的真兇,否則她的頭頂上就永遠揹着嫌疑。兇手一天沒有浮出水面,這個黑鍋她就要永遠的背下去。從某種程度上說,從踏進陸家大門的那一刻起,夏若芸、甚至包括妹妹夏若冰的命運,就全在於老爺子的一念之間。
而像李衛東推斷的那樣,就算陸老爺子真的相信自己外孫女是清白的,與滅門案無關,並將繼承權交到她手上,這事也遠沒有結束。陸家的一干外支想必對龐大的遺產虎視眈眈,怎麼可能心甘情願的拱手讓人?一旦羣起發難,場面恐怕更難以收拾。
這所有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陸老爺子來坐鎮,來掌控,才能保證姐妹倆平安無事,才能保證陸氏產業的平穩過渡。畢竟陸伯函是兩姐妹的親外公,兩姐妹是陸家唯一延續下來的血脈。儘管心裡對陸家包括自己的親外公沒有半分的好感,但是血脈相連,這已是夏若芸手裡捏着的最後也是最爲關鍵的一張牌。
可是現在,陸伯函竟然變成了癡呆!
完了,一切都完了,夏若芸覺得心像是瞬間跌進了冰谷,甚至能聽到手裡緊緊捏着的那最後一張牌,砰然碎裂。原來所謂的香港之行,老爺子見召,從頭到尾根本就是個陷阱,原來滿心期待爲了家族爲了替父報仇所做的冒險一搏,也只不過是自投羅網般的愚蠢和可憐……
這個時候纔想起那晚在青草菴裡李衛東說過的話,只是後悔已經太晚了。一陣天旋地轉,夏若芸險些摔倒,幸好李衛東就在她身邊,連忙扶住,在她耳邊低聲說:“別急,事情沒你想象的那麼嚴重,你先看下其他人。”
夏若芸一怔,擡眼看去,奇怪的是在場的人看到輪椅上的陸老爺子,全部都是一臉的驚愕,包括方林,白晴,甚至是那邊交談的楚天舒和陸養浩那一票人,反應竟然跟她完全一樣,全都瞬間石化!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陸老爺子變成癡呆,所有人都不知情?
唯一的一個例外便是李衛東,這時他的目光正從在場這些人的臉上一一掃過,嘴角竟微微上翹了一個弧度。夏若芸滿心的不解,正想開口詢問,李衛東已經低聲說:“好戲開場了。”
“老大老二,老爺子怎麼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忍不住率先發問的是楚天舒,這人相貌平常,只是眼睛比較大,此時由於激動更是瞪大了一圈,看上去有些駭人。
站在歐陽烈火旁邊的一個人,五六十歲年紀,身材微胖,面白無鬚,看上去四平八穩,只是精神略顯憔悴。面無表情的看了楚天舒一眼,說:“老四,你先坐下,各位先不必激動,這件事我會給大家一個解釋。老七,我要你找的人,帶過來沒有?”
“啊?哦哦!”連叫兩遍陸養浩纔回過神來,指着夏若芸和李衛東說:“大小姐,還有這個姓李的,二小姐她……有嶽天雄那個王八蛋礙手礙腳,咱們的人沒能得手。”
夏若芸拳頭格的捏出一聲脆響,李衛東連忙握住她手示意冷靜。陳烽點點頭說:“沒關係,二小姐從小離開夏家,她不來,請到大小姐也是一樣。”緩緩走上前,對夏若芸微微欠身算是打過招呼,說:“夏大小姐不要誤會,這一次請你來,只是希望能搞清楚事情真相,如果與你夏家無關,陳某絕對不會爲難你就是。”
夏若芸咬着牙說:“沒關係。這世上敢騙我的人並不多,這筆賬,我給陳老大你記下了!”
陳烽也不辯解,又衝李衛東點點頭,說:“李先生是吧?久仰久仰。聽說你跟浙江司徒家頗有淵源,我記得妙手空空司徒家一直人丁單薄,最後一位傳人也在當初偷清明上河圖時失了手,敢問李先生可是司徒家之後?”
提起浙江司徒家,除了方林不動聲色,其他人眼中都流露出一絲驚訝。李衛東淡淡的說:“謠傳而已。”心裡卻說:都是這個招風的戒指!
陳烽目光一寒,卻沒有再追問。走到老爺子旁邊,低頭沉默了一會,才抱拳向衆人作了個團揖,說:“還請各位見諒,陳某此爲,也是逼不得已。三天前,老爺子在醫院裡收到慘案消息,禁受不住打擊而突發腦出血,雖然搶救過來,但是醒來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沒有意識,成了植物人。這三天對於陸家來說,災難深重,說句實話,陳某現在已經沒有眼淚,只因淚已流乾,剩下的,唯有流血!”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但是臉色立刻變得凝重起來。陸養浩正要將茶杯放回桌上,給嚇的手腕一顫,茶杯嘩啦一聲跌在地毯上。
陳烽深深吸了口氣,沉聲說:“老爺子變成植物人的消息,除了我和老二,沒有通知任何人。大家知道,老爺子原本只剩下兩個月不到的時間了,這麼短的時間裡,想讓他恢復意識已經完全不可能,但是陸家滅門慘案一天沒有水落石出,老爺子就是死也不會瞑目!在座諸位,這麼多年來老爺子一向待大家不薄,如今陸家迭遭大禍,我想各位也都會鼎力相助,不會袖手旁觀的,對麼?”
今天在場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是傻子白癡,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基本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嘴上說的鼎力相助,但是拉開的陣勢,分明就是把大家當成了賊!
那位頭髮花白的房地產大王周正興第一個站起身,陪着笑衝陳烽作了個揖,說:“陸家發生這樣的慘禍,老朽也痛心的很。不是我周正興不仗義,只是周家早已退出客家幫多年,現在只是正當生意人,不過問江湖上的是是非非。我看這件事,老朽恐怕是愛莫能助了,還望陳老弟莫怪。”
陳烽冷冷一笑,說:“周董,上個月在尖沙咀搶那塊地皮,你跟新義安的人鬧的很歡啊。如果不是我們陸家替你出面擺平,怕是你早就焦頭爛額了吧?去年在油麻地,你二兒子跟萬盛娛樂的老闆爭風吃醋,失手把人家殺了,你可知萬盛是什麼來頭,爲了這件事,我們陸家打點了多少關係、折了忠義堂的多少弟兄?呵呵,好一句退出客家幫多年,只怕周董這句話,說的爲時過早了吧!”
周正興一臉尷尬,卻無言以對,只好訕訕坐了回去。那個叫李成安的卻是一臉的不屑,說:“客家幫三個堂口早就歸入你們陸家門下,怎麼鬧騰也都是你們自己的事。當初陸伯函一家獨大,把我們其餘幾家排擠出去,怎麼今天有事倒想起我們來了?沒這個道理吧!”
方林作爲方家的代表,只是冷笑不語。那位開地下賭莊的趙巖叼了根菸,陰陽怪氣的說:“老陳,這是你們陸家的家事,你該不會懷疑這滅門兇案我們哥幾個也有份吧?而且兇手是誰,和尚頭上的蝨子,那還不是明擺着的?爲什麼陸家五十四口一夜被滅了門,卻唯獨剩下夏家的兩姐妹,這麼簡單的道理,還用問麼?”
沒等夏若芸發飆,李衛東嘿嘿一笑,說:“這兩位大叔莫非對我家大小姐有什麼成見?趙先生,你剛剛說陸家滅門,只剩下夏家兩姐妹,所以兇手是誰明擺着的,對嗎?嘿嘿,像你這種蠢貨都知道這個道理,你說如果大小姐是幕後真兇,她會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