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後一句話帶着濃重的警告意味,讓關承均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聽她的語氣分明就是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只是想讓他親口說出來而已。
難道她真的什麼都想起來了?
這個念頭剛在腦海中閃過,關承均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恐怕都是於事無補了吧?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陸婉晴也不出聲催促他,病房裡只能聽到兩個人清淺交錯的呼吸聲。
“你……都想起來了?”不知道過了多久,關承均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陸婉晴垂下眼睛看着自己身前的被子,過了一會兒纔回道:“如果不是我想起來,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
她這麼說就是承認了自己已經恢復記憶的事,關承均微微閉上眼睛,垂在身體兩側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頭。
這是他最不想聽到的一句話,上一輩之間的恩怨情仇,不是他一句兩句話就能夠解釋清楚的,他一直都試着將自己跟陸婉晴兩個人從這段恩怨中解脫出來,但事實證明他再怎麼努力都只是徒勞而已。
他擡起手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終究還是不願意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你休息吧,我改天再來看你。”
“關承均!”見他到了這個時候依然選擇逃避,陸婉晴真是又氣又急,“我剛纔已經說過了,這是你最後解釋的機會。”
聽到她的話,關承均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我不是不想跟你解釋清楚,而是事到如今,我已經解釋不清楚了。”
對於關陸兩家上一代的恩怨,他其實也只是瞭解一個大概而已,根本就沒有辦法判斷誰對誰錯,他要怎麼跟陸婉晴解釋清楚?
而且在這件事情上,他跟陸婉晴都是被捲入其中的當事人,他不可能站在完全公正的角度來看待整件事,即使真的做出瞭解釋,在陸婉晴聽來或許也跟狡辯沒有什麼區別。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他的解釋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的本意是不想誤導陸婉晴,可是這番話在陸婉晴聽來卻是默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爲,她原本還抱着一絲期待的心瞬間就涼了。
“我累了,你走吧。”
關承均原本就打算先離開,聽到她這麼說也沒有提出異議,只是在臨出門之前又忍不住轉過頭對她說道:“婉晴,過去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那都是上一代之間的恩怨,我們能不能把這些都拋開,只專注於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
“把那些都拋開?”陸婉晴冷笑着看向他,“我爸爸死得不明不白,我媽媽現在還在監獄裡,你讓我把他們都拋開不管?這樣的話,虧你能說得出口!”
“我並不是說讓你不管他們,只是不希望你把他們的事跟我們的事混爲一談。”關承均皺着眉頭解釋道。
“算了,我不想聽。”陸婉晴衝他擺擺手,神色中帶上了一絲疲憊,“你走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關承均又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走出了病房。
聽到病房門被關上發出“咯”的一聲輕響,陸婉晴猛地拉起被子蓋過自己的頭頂,任由自己整個人都掩在了被子下面。
剛纔跟關承均的一
番對話,幾乎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她心中一直暗暗期待的場景並沒有發生,她知道自己從今天開始,再也沒有辦法繼續自欺欺人了。
她跟關承均的關係,以後應該只會是仇人了吧,至少在查明父親的死因之前,關承均只會是她心中認定的嫌疑人,僅此而已。
看來,她也是時候做一個決定了!
被子底下的空氣越來越稀薄,直到呼吸開始變得困難,陸婉晴這才從被子底下鑽出來,然後就聽見病房的門被人敲響了。
“進來!”陸婉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揚聲應道。
隨着病房門被人推開,多日不見的林念出現在了她面前,“陸總。”
她這幾天一直都在忙着公司的事,加上又始終拿不定主意到底應不應該告訴陸婉晴她的身世秘密,所以就拖到了今天才再次來醫院裡探望。
“看來你是已經想好了。”陸婉晴還記得她上次的欲言又止,忍不住笑着打趣她道。
林念卻半點兒跟她開玩笑的心思都沒有,表情幽怨地看着她,“求你別笑,這樣的話我可能又要說不出口了。”
“到底是什麼事啊?”看到她這樣,陸婉晴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換上一個鄭重的表情問道。
“在我說之前,你還是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吧。”林念想了想,還是決定再跟她確認一次,“這個孩子是關總的,沒錯吧?”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問起這個問題了,陸婉晴雖然不知道她爲什麼非要執着地要一個答案,不過還是點點頭承認了,“嗯。”
雖然林念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在她回答之前還是抱着一絲希望的,這會兒連最後的希望都破滅了,林念臉上的神情頓時垮了下來。
“這到底跟你要說的事有什麼關係啊?”陸婉晴被她弄得一頭霧水。
林念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這才終於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陸總,這個孩子你不能留下來。”
沒有想到她要說的竟然會是這個,陸婉晴愣了一下才不解地問道:“爲什麼?”
“因爲你跟關總……”
沒等林念把話說完,自以爲已經明白她意思的陸婉晴就打斷了她,“這個孩子跟關承均沒有關係,我會把他生下來自己撫養。”
“不是,陸總你聽我說!”林念知道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連忙擺了擺手,“這不是幾個人撫養孩子的問題,而是這個孩子你真的不能要啊!”
“林念,你到底說什麼?”陸婉晴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即使林念身爲她的助理加好友,也沒有立場對她的孩子指手畫腳吧?
“哎呀!”見她一直打岔,林念索性直接把話挑明瞭,“你跟關總是兄妹關係,所以這個孩子真的不能留!”
她本來是想一點一點地把話說開,這樣陸婉晴也比較容易接受一些,可是她纔剛提到“不能要孩子”這個話題,陸婉晴明顯就急了,甚至都等不及她把話說清楚,沒有辦法她只好這麼說了。
聽到她的話,陸婉晴只覺得像是一道驚雷突然從頭頂上劈下來,震得她好一會兒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說什麼?”
“這是真的,我聽陸夫人親口說的。”林念嘆了口氣說道。
“不是,
我媽什麼時候說的?她怎麼會告訴你這種事情?”陸婉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她媽親口說的?這怎麼可能呢?
也難怪她不相信林唸的話,試想誰會把這種私密的事情告訴給一個外人呢?先不說這件事情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就算是真的,她媽應該也不會傻到告訴別人吧?林唸到底是從哪裡聽來的?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是我可以用我的人格發誓,這件事真的是從陸夫人口中親自說出來的。”林念一邊說一邊舉起右手做起誓狀。
她臉上的神情不像是在跟自己開玩笑,而且這個玩笑也一點兒都不好笑,因此陸婉晴在沉思了片刻之後,還是決定先把事情弄清楚。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從頭到尾跟我說一遍!”
“是這樣的,你出車禍失憶之前,有一天我去你們家給你爸爸送文件,聽到他跟陸夫人在書房裡爭吵,我以爲他們只是拌幾句嘴很快就會結束了,加上我手裡的文件真的很緊急,於是就在書房外面等着。”
林念把那天發生的事,以及自己在書房外面聽到的話,原原本本地跟她複述了一遍,“我知道這件事事關重大,所以從你們家回去之後,我就告訴自己要忘掉那天聽到的一切,我本來以爲這個秘密會一輩子爛在肚子裡,可是沒有想到……”
“其實我一直都在猶豫着要不要告訴你,因爲我知道你對關總的感情不一般,肯定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可是如果我不說出來的話,我以後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你纔好!”
這短短的幾天,大概是林念二十多年來過得最爲煎熬的一段日子了,她幾乎每天都在說跟不說之間徘徊不定,今天也是好不容易纔下了決定要說出來的。
聽完她的話,陸婉晴整個人都懵了。
她是顧雲跟關封生的孩子?這怎麼可能呢?雖然她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但上次在監獄裡見到顧雲的時候,她提起關封明明就是一副恨之入骨的神情,怎麼看都不像是是共同孕育過一個孩子的關係好嗎?
最重要的是,她跟關承均怎麼可能會是兄妹?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關承均趁着她出車禍失憶的時候,騙她說兩個人已經結婚了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他一點兒都不在乎揹負着“兄妹亂luan”的罪名嗎?還是說,他其實也被蒙在了鼓裡,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太多念頭一下子衝到陸婉晴的腦海中,她的思緒也開始變得混亂起來,一會兒是顧雲抓着她的手,跟她說要離關家的人遠一點兒;一會兒又是林念急切地告訴她,肚子裡的孩子不能留。
這些畫面交替出現在她的面前,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後這些畫面全都變成了關承均的臉……
“唔!”頭上突然傳來一陣刺痛,陸婉晴承受不住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陸總!”林念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陸總你怎麼了?”
陸婉晴沒有功夫回答她,她只覺得自己的頭疼得快要裂開了,好像有兩隻手在兩邊來回地拉扯着,她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就這麼被撕裂成兩半!
看到她這副痛苦的樣子,林念急得在病房裡來回踱了幾趟步,最後腦子裡靈光一閃,“陸總你忍一忍,我馬上就叫醫生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