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暖暖長得和段尚燃有五分相似,但是卻更像喻顏,因此便造成了一種視覺上的盲區,所有人只會在意暖暖與喻顏的相似,卻不會想到段尚燃身上。
但是喻顏有預感,段冷秋剛纔的那句話說的是暖暖和段尚燃,她抿了抿脣笑道:“畢竟是我的孩子。”
這麼不鹹不淡的一句,將段冷秋剛纔那話的意思四兩撥千斤的撥回去,段冷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徑直走到餐桌旁。
喻顏鬆了口氣,同時心中疑惑,如果段尚燃是讓段冷秋來別墅吃頓晚飯,又何必將暖暖帶回來?這不是徒增煩惱?
“都過來吃飯吧。”段冷秋轉身對仍舊杵在門前的幾人說着,喻顏連忙回神,剛想上前,卻被一股阻力攔住腳步,她回身,疑惑的着看被段尚燃抓着的手腕,面上的神情似乎是在詢問。
“你先帶暖暖上樓。”段尚燃語氣沉沉,喻顏先是一愣,接着點頭應下:“好。”
段冷秋看着她們母女倆上樓,並不阻攔,自顧自認真的吃飯,段尚燃直到喻顏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轉角處時才收回目光,他走上前,語氣淡淡:“您想看的也看到了,是不是該離開了?”
段冷秋動作一頓,神色怪異的看着他道:“你就這麼不想與我待着?”
“是,您該回去了。”
段尚燃回答的沒有絲毫猶豫,段冷秋嗤笑一聲,微帶自嘲:“算了,隨你吧,只是作爲父親,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有的事情該放下早點放下,別等到以後追悔莫及。”
段尚燃面色不變,一雙沉靜的眸子看着他,反問道:“那父親當初爲什麼沒有早點放下?”
段冷秋面色一變,他看着段尚燃,緩緩道:“所以追悔莫及了。”
“但是我相信我的判斷力,這一點不會像父親一樣,請您放心。”段尚燃語氣疏離,段冷秋又是一聲輕嘆,放下碗筷,轉身離開。
也許是以爲屋裡的燈光有些昏暗,又或許是哪裡與平日不太一樣,段尚燃也忽然發現,記憶中父親偉岸的背影如今看起來竟也有些佝僂了。
他強行撤回目光,撐着額,揉着太陽穴。
他一直有怨的,不僅是恨喻顏一家害的他沒了妹妹,沒了母親,同時也恨將自己推上風尖浪口的父親。
他失去了夫人,便整日萎靡不振,讓他這個從來沒接觸過家族事業的兒子撐起這個重擔。
讓一個愛笑的人一夜之間變成個不苟言笑的工作狂。
他用仇恨作爲支撐,他喪失的不僅僅是平常人的喜怒哀樂,更是逼着自己將那份刻骨的愛轉變爲恨。
但是恨的本意終究是愛,他始終對那個女人狠不下心。
思緒快要將他整個人淹沒的時候,喻顏和暖暖在樓上臥室隱隱傳來的嬉鬧聲傳入耳膜,竟奇蹟般的將他心底的紛雜驅除,段尚燃目光落在二樓臥室處,起身擡步走去。
他走到門前的時候,喻顏正拿着手中的手機放着視頻,一邊看一邊給暖暖扎着辮子。
她們母女倆的對話可以清晰的聽到。
暖暖手中玩弄着玩具熊,問道:“媽媽,樓下的是誰呀?”
“是段叔叔的爸爸。”喻顏漫不經心的回答,暖暖哦了一聲又問:“那我該喊什麼?”
“爺爺。”喻顏絲毫沒有猶豫,脫口而出,暖暖像是想到什麼,她語氣輕快的揹着:“爸爸的爸爸叫爺爺,是這個爺爺嗎?”
喻顏又嗯了一聲,手指在翻飛着,眼睛在視頻上與暖暖的發頂上流轉,不多時,一個漂亮的髮型便完成,她笑着將暖暖抱着轉了個身:“來,給媽媽看看暖暖漂不漂亮。”
暖暖嬉笑着轉身,一轉身自然便看到站在門邊的段尚燃,她欣喜的喚了一聲:“叔叔!”
段尚燃回神,剛剛被暖暖那一句‘爸爸’給恍了神,他看着牀上的一大一小都眨巴着眼睛看自己,頓時繃起臉:“下來吃飯。”
他扔下句話便離開,喻顏與暖暖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笑開,蠢兮兮的並不知道笑什麼,又鬧騰了下,才雙雙下樓。
段尚燃看着兩人一路嬉鬧着從樓上下來,心底軟成一片,還不能露出一丁點,繃着一張臉的模樣到是與他平時挺相像,起碼喻顏與暖暖都沒懷疑。
晚飯之後,暖暖已經很自覺的去自己的兒童房,段尚燃洗完澡出來,喻顏已經睡下,呼吸均勻,模樣安靜,依然熟睡。
他小心翼翼的睡在她身旁,將她往自己懷裡一帶,睡夢中的喻顏低聲嘟噥一聲,又沉沉睡去。
段尚燃聽清她那聲嘟噥,面色有些難看,看着她熟睡的小臉,忽然惡劣的想將她鬧醒,她說:“段尚燃,你混蛋。”
他究竟是有多混蛋,纔會讓她在夢裡也要罵他!
但最終段尚燃還是捨不得,黑着臉報復性的死死將她摟在懷裡,一同沉睡。
月光傾灑,一夜無話。
......
清晨的時候,段尚燃已經不在別墅,暖暖也被送走,諾大的屋子裡只剩下喻顏一人,她沒忘記段尚燃說的今天要她去參加一場珠寶拍賣會。
早早的便將自己收拾好,出門的時候司機便一路將她帶到s·o,艾斯見到她便迎了上來。
“多稀奇,竟然只有你一人來我這裡。”
他笑着說,喻顏但笑不語,雖然他這麼說,但是喻顏敢保證,在前一天段尚燃便已經打好了招呼,若不然這身正好合身的婚紗不該擺放在這麼顯眼的地方。
段尚燃想要的是,她用新娘的身份,將項鍊的美展現出來,但是化妝的時候,喻顏看着光滑的脖子纔想到,段尚燃並沒有將項鍊給她,她要怎麼展示?
或許是項鍊太貴重,怕放在她這裡不安全,當面給她吧。
喻顏胡思亂想着,思緒被艾斯的驚歎聲喚回。
“這也太美了吧,他還說只是隨便挑挑,這隨便挑挑都能將你的尺寸記得這麼清楚?”
艾斯曖昧的掃了她一眼,喻顏頓時面上一片緋紅,她故作鎮定反問道:“他?”
艾斯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時口快將話給說出去了,頓時懊惱的拍了拍腦門,接着笑的一臉八卦:“說起來,他真的是沒問你尺寸,直接挑的嗎?”
喻顏面上更加緋紅,她低聲道:“艾斯!”
艾斯爽朗的笑開不再打趣她,改爲幫她設計髮型。
半小時之後,新娘打扮的喻顏便問世,艾斯手指摩挲着下巴,眼底一閃而現的驚豔,他道:“出自我手下的新娘,你是最美的一個,你們結婚那天,一定得讓我來替你打扮啊。”
喻顏淡笑着,提起結婚這個話題明顯情緒黯淡了下,隨即恢復自然:“好。”
鏡子裡的人分明是她,卻又不太像,女人穿上婚紗總會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番韻味,不得不承認,這套婚紗,真適合她。
但是一身的婚紗,終究不是爲他而穿。
喻顏坐上車,艾斯在她臨走時悄悄耳語了一句,以至於她坐在車上一直神思恍惚。
艾斯說,昨天段尚燃在挑中那件婚紗的時候,又按照相同的尺碼訂做了一套。
並且請的可是s·o的頂級設計師瑞金,誰不知瑞金的婚紗千金難求,他設計得看眼緣或者是一些無法言喻的磁場,很是怪異,但是瑞金卻答應了段尚燃的要求,這可不是一般的情分在裡面。
喻顏是不該多想的,但是奈何愛麗的話偏偏讓她想入非非,按照她相同的尺碼,除了她,他還想讓誰穿?
心跳不自覺的開始加快起來,喻顏手掌緊握,從心底蔓延上來的甜蜜讓她無法忽視,這一次,是自作多情,還是確有其事,她也不清楚。
直到目光所及之處,有了段尚燃的身影時,喻顏才驀然堅定下來,她想,他是爲她準備的,屬於她的婚紗,是穿給他看的。
喻顏從車上下來的時候,用驚豔四座這個成語並不爲過,拍賣會還沒開始,所有賓客都集中在外場,人羣擠擠中,她與段尚燃的目光一秒相撞。
那一瞬間,喻顏有了錯覺,她要走向的那方,段尚燃便是新郎。
“艾斯給你做的造型?”
走到段尚燃身邊,她聽到他這麼問着,喻顏點了點頭,手自然的挎在他的臂彎。
段尚燃便帶着她穿過人羣前往後臺,對比起來,後臺要安靜的許多,人羣自然也要稀少許多,他有些分不清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因爲不喜歡那樣的氛圍,還是不喜歡那些人看着喻顏時的眼神。
進入後臺,也便沒了那些條條框框的行爲約束,喻顏鬆開手,伸到他面前道:“給我吧,時間快到了。”
段尚燃眯着眸子看着她伸到面前的掌心,語氣平淡:“什麼?”
喻顏頓了頓,好脾氣的道:“你不是要我來展示項鍊麼,項鍊呢?沒有項鍊我怎麼展示?”
此話一出,段尚燃面色有了些細微的變化,他站直身子道:“我不是吩咐人給你送去了麼?”
喻顏這時才意識到事情哪兒不對勁,她擰眉道:“我壓根沒收到。”
段尚燃正了神色,他盯着她,像是看清她這話裡的真實性,最終說道:“我公司的員工說,已經將項鍊送到你手裡。”
喻顏只覺得心臟處有些絲絲鈍痛,接着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她看向段尚燃,語氣微微沉了下來道:“你這是不相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