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些家事凌蘿不好過問,只訕訕的撇開了話題:“夫人好似對琴藝十分精通?”
她知道這樣的談話尷尬的緊,奈何她被迫來到這裡,要做的事也被她拒絕了,總不好現在便告辭,便想着同她閒聊幾句再走。
畫兮沒回答她,倒是反問道:“你覺得剛剛那曲子如何?”
凌蘿一愣,心中將剛剛的曲子回味了一番,便道:“很動聽。”
管他是什麼,誇就完事了!
女子沒再說什麼,只低頭在琴絃上流連,擡手輕覆了上去,指尖一動,靈動的樂曲聲便再次響起。
也不知爲何,原本對樂曲無甚興趣的她愣是聽她彈完了整首。
一曲終了,畫兮再次擡頭看她,見她面上表情未變,才輕聲道:“看來你不記得了。”
凌蘿一愣,不禁同她對視。
兩人以前認識?
畫兮視線鎖在她身上,像是帶着審判的意味,“你如何混進宮來的?”
……
“怎麼?裝傻?”女子笑道:“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我?還是怕我說出你真實的身份?”
她那笑容裡面混着太多複雜因素,凌蘿愣了愣,“我……我不知夫人說的是什麼,我先告辭了。”
她才轉身,背後便傳來畫兮的聲音:“你腰間還有去不掉的印記,如今卻大膽隱瞞大王入宮,果然大膽。”
凌蘿止步。
她不是被她那陰陽怪氣的語氣嚇到了,而是……她竟然知道她腰間的印記。那東西她發現的時候還以爲是什麼胎記,而且還生在那般隱蔽的地方,這女子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
她的身份果然不簡單!
她轉身,問道:“夫人說這些意欲何爲?”
女子笑了笑,白皙的臉頰因這一笑顯得格外動人,如若不是她說話實在太氣人,凌蘿還是願意多看她幾眼。
同那胡美人的樣貌不同,胡美人雖然好看,可終究是過於豔麗,這女子生得清冷,有着一副絕色容顏,雖說她來這裡見過不少美人,可卻沒有一個能有她這般的氣質,她若靜靜的站在那裡,倒像是從丹青之中走出來的一般。
下一刻她開口了,將這些美好全部打翻:“我這幾日缺了個練琴的人,你若過來,我便替你隱瞞。”
這要求未免……
凌蘿苦笑:“夫人,你要練琴爲何不找個懂琴之人,我連琴都未碰過,如何能陪你練琴?”
畫兮輕哼一聲,“那你便是想讓我告訴大王你的身份?”
“使不得!”凌蘿認慫:“我來便是了。”
如今她好不容易爲自己爭取到了出宮令,還等着韓楓研究出回去的辦法,本想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卻忘了自己這個虛假的身份。如今這把柄落在人手裡,她除了答應這人也別無他法。
末了還覺得不放心,還小聲問了一句:“夫人說話可算話?”
畫兮只笑了笑,那態度讓人心中發慌。
凌蘿心中叫苦。
她究竟是穿越到了什麼樣的地方,非但享受不到穿越的快感,還老被人牽着鼻子走,簡直丟了同仁們的臉。
等好不容易從芷陽宮出來,她只覺得渾身直打哆嗦。這纔想起來先前掉進了水池中連身衣服也不曾換,便急急忙忙的回了蘿清宮。
沐雪她們此刻正在院子裡修剪花草,見她回來,便湊了過來,近了問道一股泥腥味,一個個捂鼻子道:“季良人你這是做了什麼,身上怎麼這麼大的味道。”
凌蘿這纔想起來剛剛在芷陽宮的時候,那畫兮夫人竟然沒有嫌棄她身上的味道。
“無事,剛剛掉進了水塘之中。”
“這還無事?”月嵐急的跳腳:“您心也太大了,這能是鬧着玩的麼?“
被比自己還小了好幾歲的小姑娘“訓斥”,凌蘿也是無法,連連的點頭稱是,心中卻想莫不是自己給她們自由太過頭了?
等她終於嘮叨完了,凌蘿也來到了房間,幾人吩咐着給她弄好了浴桶,又倒了熱水,凌蘿才脫了衣裳進去泡着,月嵐又不知從哪端來了一盒花瓣,抓了一把就要撒到浴桶裡。
凌蘿:“這就不要了吧?”
這種洗澡還撒花瓣是什麼瑪麗蘇設定?
月嵐卻非常有理:“季良人,你這身上的味道光洗是洗不掉的,這花瓣很香,恰好能蓋住那股子泥腥味。”
這是……被嫌棄了?
凌蘿無奈,“那你放吧,少放些,太薰了。”
花香伴着霧氣在殿內環繞,凌蘿獨自坐在浴桶中,被那香氣薰得迷迷糊糊,靠在浴桶旁小憩。
她做了個夢,夢裡的自己又成了個小孩子,同上次一樣的場景,一樣的畫面,連跌落下樹的姿勢都一樣,然而那夢,卻依舊沒有後續。
她隱隱覺得,這夢似乎是同自己有關,卻因爲她沒有這身體主人的記憶而顯得有些多餘。
那夢境真實,好似自己就快要從那夢中探知到什麼,然而每每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清醒。
她獨自在那琢磨許久,直到感到水已漸漸有些涼意纔將其拋之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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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夕陽的餘韻映紅了天邊晚霞,原本平靜的蘿清宮外又停了一架熟悉的車輦。
凌蘿才準備用膳,便見嬴政穿着一身便服踏了進來,她忙起身迎接,嬴政揮揮手,徑直走到書案旁坐下。
此刻的案臺上只擺了一碗熱湯,還是沐雪特意爲她做的,今日她被扶蘇推進水池,後面又被扶蘇強行拉着去了畫兮夫人那裡待了許久,雖後面回來泡了澡,可終歸是有些寒氣入體,此刻也無甚精神,只想着趕緊喝完熱湯躺下睡上一覺,倒是沒想到嬴政會過來。
“趙高。”
嬴政眉頭微蹙,將趙高喚了過來,問道:“蘿清宮的膳食都是誰負責的?”
凌蘿腦袋暈暈乎乎的,聽他這般問,好似明白了什麼,忙道:“大王,膳食每日都是照常,只是我今日無甚胃口,便讓他們又端了回去。”
她支着有些暈沉的腦袋,問道:“大王可用過膳了?”
不知是不是被那眩暈的感覺弄的有些迷糊,她感覺此刻的氣氛頗有些詭異。
“大王,小奴這就去吩咐重新備膳。”
趙高察言觀色,非常合時宜的說了一句,卻沒想到這次被嬴政出聲拒絕:“不必,寡人一會便走。”
聽他不會留宿,凌蘿心中頓時輕鬆了許多。
嬴政揮了揮手,趙高便領着侍女退了出去,他視線落到凌蘿身上,“聽寡人說不留宿在此你很開心?”
凌蘿晃了晃有些暈乎的腦袋,眼神無辜的望着他。
嬴政冷冷的別過視線,“湯要涼了。”
凌蘿聞言,正準備去端,卻被他快了一步。
她沒看錯吧?這吃羊腿不想動手,更衣寬衣都要靠別人伺候着的大佬竟然端起了湯碗?
然而下一刻她更是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只見那人將那碗湯越端越近,直至靠近她嘴邊,纔拿起匙子舀了一勺湊了上來。
大佬動手,盛情難卻。
凌蘿又慫了一回,張了口含住,只覺得此刻的自己快要被眩暈過了頭。
她想清醒,奈何想着這人的身份,心頭總涌起一些浮誇的念頭。她好想有個相機,把這歷史性的一幕拍下來留念,更想拿着它以後回去跟人炫耀一番。
正被這氣氛薰得七暈八素,那人忽然問了一句:“聽說你今日去了芷陽宮?”
兩人的距離極近,凌蘿清楚的看到他那硬朗而又無可挑剔的五官,不禁偷偷欣賞了一番。
她嗯了一聲,道:“是去了一趟。”
“畫兮身子如何?”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提到那女子時,他面上的表情突然柔和了許多。
凌蘿道:“不是很好,畫兮夫人面色有些蒼白,好似病了。”
看着他陰沉下來的臉色,她不禁問道:“大王,您若是擔心她,怎麼不去芷陽宮看看?”
“她不願見寡人。”他語氣淡淡的,無意間傳出一聲嘆息。
凌蘿想起那畫兮夫人有些古怪的性子,再想到上次嬴政從芷陽宮出來有些不悅的樣子,這才明白過來他話中之意。
敢情這宮裡人人都巴不得嬴政的寵幸,獨獨那畫兮夫人不同,人都去了她宮裡,她還將人拒之門外?
原來他剛剛這般離奇的舉動就是爲了向她打聽畫兮夫人的事?看來之前那胡美人她們說他有隱疾是假,這人只對一人上心纔是真。
凌蘿有些哭笑不得,可瞧着他陰沉的臉色確實又有些看不下去,便道:“畫兮夫人約了我這幾日去陪她練琴,大王若是信得過我,我去幫您創造機會。”
那畫兮夫人同她說話陰陽怪氣,這話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奈何自己仰慕的大佬遇到感情問題,真的很難袖手旁觀。
嬴政一愣:“什麼機會?”
“讓畫兮夫人同意見您。”
她才說完,便見他轉過頭來看她,面上似有驚訝之色。
他怕是也沒想到她會這般說吧?畢竟身爲妃嬪幫着他去討好另一位妃嬪,這事傳出去,怕也是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