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帶着衆文武百官在龍壁前駐足。
其後,是陳文龍、肖玉林還有趙大率着數百軍士以及有關此次受降儀式的官員小吏們。
而文天祥始終不曾露面。
待陳文龍帶着人也走到龍壁前,真金終是忍不住,問道:“陳副國務令,爲何不見文軍機令?”
此次受降,文天祥纔是爲首的那個人,這點連他都知道。
只不知,爲什麼這會兒卻是陳文龍在主持大局。
然而陳文龍並沒有回答真金的話,只彷彿是沒有聽到似的。
繼續向着龍壁上面而去。
他要在這龍壁之上正式宣讀趙洞庭對真金的封賜,並且要在這裡接受真金呈遞的傳國玉璽。
看着陳文龍這幅模樣,真金不禁是露出些疑惑之色來,心中嘀咕:“那文天祥莫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在他後面,乃顏等人臉上隱隱浮現憤慨之色。
陳文龍這幅作態,在他們看來實在是太過無禮。
哪怕皇上馬上就會要被貶成宋國官員,也該給他最起碼的尊重吧?
只陳文龍當然更不會理會他們這些人。
他帶着人直接走到龍壁正上方,從身後使者手中接過聖旨,便喊道:“宣大宋皇帝聖旨。”
真金等人不得不又齊刷刷跪在地上。
陳文龍道:“朕膺昊天之眷命,十年耕耘,上承祖宗之願,下接萬民之心,今終現納元歸宋之宏圖。
即日起,封……元皇帝真金爲溫仁王,封……”一長串的封賜接連宣讀下來。
包括元皇后、乃顏等人,整個聖旨上受到諷刺的元皇族有數十之衆。
只是高的高,低的低,有如真金這樣的異姓王,卻也有區區的子爵、男爵。
當然都是掛着的虛名,不會有什麼實權。
“臣等接旨謝恩。”
在真金的帶領下,衆臣叩首接旨。
好似一切都是排練好的似的。
陳文龍將聖旨收攏起來,對真金道:“溫仁王,那接下來就請你上交降書和玉璽。
我好代聖上傳召天下,元已歸宋。”
“是。”
真金輕輕答應。
偏頭看向身邊跪着的太監。
老太監眼眶泛紅,手中捧着個花紋很是繁複的紫檀木盒。
裡邊,放的便是降書和傳國玉璽。
這老太監當然不是孔元洲。
孔元洲這樣的人物是不會給任何人下跪的,就算趙洞庭在眼前都不會,更莫說是陳文龍。
他此時只是站在人羣的後面冷眼旁觀。
從老太監的手中接過木盒,真金捧着親自往龍壁上走去。
他並不需要宣讀什麼降書。
因爲,這次投降是沒有什麼條件的。
自此後,大元盡歸大宋,也就不可能談什麼條件。
將木盒交到陳文龍手中時,那種既是黯然又是如釋重負的複雜情緒再度在真金的內心涌現。
他只覺得心臟尖兒微微抽搐着疼,不禁咧了咧嘴,但忍着,沒出生。
陳文龍打開紫檀木盒,看過裡面的東西,臉上露出些笑容來,道:“已無別的事情了,溫仁王你可先下去歇息了。
待本官將降書和皇上新詔發往各地府衙後,你和衆位族人便跟着我前往長沙吧!”
“好。”
真金點點頭,沒多說半句什麼。
轉身走下龍壁,就這般離去。
有人想跟着他,被他揮揮手攔住。
陳文龍對着下面神色複雜的大臣們說道:“諸位也都回去歇息吧,等我朝吏部的消息便是。”
這些人留在這,大部分怕都還有出仕之心。
陳文龍也就把話說得很直白。
他們不想這輩子就做個普普通通的百姓,而大宋,其實現在也離不開這些人。
大宋的官員們對元朝地域到底不熟悉,治理初期,肯定離不開這些原來的元朝大臣們。
衆臣三五成羣離去。
再瞧孔元洲剛剛站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已經悄然不見了蹤影。
這整個受降的過程,並不熱烈,並不隆重。
但這日,必然是要在史書上留下濃厚的色彩的。
其後,陳文龍當天便讓人張貼了告示出去,且讓人將降書以快馬發往各地府衙。
這些降書上,全都蓋着元朝的傳國玉璽大印。
其實這也只是個形式問題了。
到這會兒,真金投降的事情怕就是早已傳遍整個元朝。
起碼那些在府衙裡面的老爺們是肯定知道的。
除去天捷軍以外的其餘留在元朝境內的五支禁軍這會兒正在以扇形的前行方式也往中都這邊過來,在路上壓根沒遭遇到抵抗。
各地府衙都很是配合。
若非是知道大局已定,會是人人都如此?
溫仁王……趙洞庭對真金可以說實現相當寬厚了。
這不僅僅是個王爵,而且還是帶褒義的。
比越理朝國主那個帶有強烈貶義的侯爵封號不知道要好到哪裡去。
真金縱然是此生以後永遠都在長沙度過,也算不錯。
大概他當初將圖蘭朵嫁給趙洞庭的那天,怎麼着也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真會要沾自己這“潑出去”的女兒的光吧!元皇宮深處。
曾經的元皇,現在的大宋溫仁王,沒有讓任何人跟着。
就這樣一路搖搖晃晃、跌跌撞撞地往寢宮去。
他時而狂笑,時而痛哭。
時而怒罵,時而沉默,像是瘋了。
熬到此刻,可以說是極不容易的。
真金心中的壓力、苦痛,想必沒有人能夠心領神會。
他不是昏君,且又仁厚,縱不能成爲千古聖君,但總也不會成爲昏君。
而如今,卻終究淪爲亡國之君。
這,不得不說是天意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