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之間,有三種友誼彌久珍貴。一起同過窗,一起嫖過娼,最後一種便是一起扛過槍。同學關係或許會因爲時間的流逝而疏遠,嫖~娼的關係也會因爲女人而反目。然而,戰友關係卻會讓一個男人記住一生。
戰友袍澤,那是可以將後背安全交給你的人,也是你的後背可以安心交付的人。扶蘇手中的這個討逆軍成立之間短短不過一日,可一天之內已然經歷過了三場戰鬥。第一場是監獄暴動圍殲獄卒,第二場便是有驚無險地擊潰武庫守衛佔領武庫。第三場,便是眼下局勢險之又險的廣場之上的戰鬥。
白熱化的戰鬥彌合了原先的冷漠,將一個個原本不想認識而同病天涯的人整合到了一起,成爲一個整體,彼此依託互相守護,用生命見證勝利!
所以,儘管仍舊有留戀親友不想赴死的,可更多的便是感恩於戰友守護、扶蘇相救、忠誠於這個國家的戰士。於是,當六十名軍官脫離自己隊列將指揮權交給副手的時候,更多的戰士也願意爲其餘人斷後同時守護扶蘇這個讓他們感恩一生忠誠守護的主公。
心中感觸千千萬,可此刻卻由不得扶蘇故作矯情。
扶蘇凝目而望,冷聲道:“此刻不是你們逞英雄,現忠心的時候。時間已經不多,你們儘快回武庫接應與我,那纔是最大的忠誠。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軍官集合,士兵撤退!”
最後八個字扶蘇似乎想要將心底裡隱藏的情感全都發泄出來,看向衆人,毅然決絕地領着六十餘名武藝高強陣列嫺熟的軍官上前。這些軍官,嚴格上來說並不是朝廷承認的現役軍官,甚至連現役軍人都算不上。不過每一個秦國人從心底裡都有忠誠報國的信念,當年東方列強數次揮師於秦都櫟陽,是數十萬的老秦人喊着“赳赳老秦,復我山河”的口號,從家中拿出最後的口糧,以及用來耕地犁田的鋤頭當做武器,彙集着數十萬人自發地涌向秦都,復我山河!
所以,儘管他們每個人都未必能得到朝廷的承認,或許僅僅是被髮放些許獎賞的錢糧便要繼續去爲帝國服役交納沉重的賦稅。儘管眼下國朝的稅賦越來越沉重,勞役越來越頻繁,可每一個老秦人心底裡對這個國家的忠誠仍舊沒有變過。這個國家眼下已經成爲天下唯一的一個大國,統一天下的霸業成就在了他們頂禮膜拜的陛下手中。復我山河到天下一統,多麼壯麗多麼激動人心的字眼。也許太多的詞彙在他們的理解中已然是累贅,可對這個國家的忠誠只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他們依舊能夠拿起武器爲這個國家去守護。
六十人名軍官,皆是全身披掛鐵甲的重裝材官。再加上扶蘇身邊三十餘人的親衛,這區區一百餘人便是扶蘇用來斷後的最後手段了。
六十人,配起重劍吳戈,舉起秦戟長矛面向同樣重甲披掛眼冒綠光的守陵軍。而在這六十人身前的,則是扶蘇以及三十餘名親衛。扶蘇實現了當初的諾言,衝鋒定然在前,斷後定然在最後。扶蘇當初爲了穩定軍心而下的諾言而今卻成了此刻扶蘇陷入險地的原因,因果循環莫過於此。
當然,若是扶蘇沒能將士氣鼓起,身先士卒的話,也許重裝材官來回幾波衝擊就能將左右兩翼統統給衝破了。撇去這些往事,此刻扶蘇要面對的就是來此守陵軍七百人的進攻了。
歷史上不乏以少勝多的戰力,期間倍數之高難以想象,如官渡之戰如赤壁之戰如淝水之戰,這些不一而足。但是,當戰場上的數字從數萬一下子降到幾百人的時候,變數就要少了許多。數萬人對陣數十萬人,可以因爲戰略戰術上的成功使得三萬人有可能擊敗八十萬大軍。可當三千人對陣八萬人的時候,以少勝多未必能夠了。再將人數降低,當三十人對陣八百人的時候呢?當三個人對陣八十人的時候呢?結果不言而喻!
此刻,扶蘇就是要面對一百人對陣七百人的險境。而且還是空曠平坦的武陵地下廣場,此刻扶蘇手中的弩箭早已射空,而弓手更是沒有幾個。扶蘇箭術是不錯,可眼下一隻手處於傷病狀態下的扶蘇根本不能保證箭術的準確度。搞不好還得將傷口崩裂。
一百人,戰成一團不過橫寬十餘步的樣子。而七百人,排成方陣橫寬也有數十步。從頭頂上往下觀看,就如同一隻大象在走向一頭幼龍。儘管幼龍法術滔天,可此刻龍困淺水的扶蘇能否抵抗住“大象”的一次次衝擊還真是難說。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扶蘇將軍官團集合起來接應下其餘士卒的時候。右翼守陵軍殘存的一百二三十餘名重裝材官率先壓了上來。原本他們打得算盤就是趁着這羣暴徒撤退的時候進攻,一拳打在對方撤退時使不上力的時候。
不過,出於他們意料的是竟然有三分之一的人留下來斷後!而且還是對方的主將斷後,這個還真出乎魚布的預料了。不過驚訝歸驚訝,手上功夫卻不會慢。一百餘人皆是全身披甲,猶若天神力士勇猛而來。當然,後面幾個形容是在魚布自己看來如此,事實上激戰許久,誰都是灰頭土臉污垢血漬一身的,看起來好似一羣丐幫污衣派弟子在打架一般。
一百餘名重裝材官率先衝上來,看在扶蘇眼中,卻是不愁反喜。一百餘人對陣一百餘人,在魚布看來當然最不濟也是守陵軍不吃虧。可事實卻又一次並非他意料。
此次扶蘇並沒有結陣防禦且戰且退,反而是開戰一來第一次主動領着人進攻而來。的確,就是進攻,不是虛晃一槍也不是另有圖謀。而是真真切切的猛攻。
扶蘇若是要進攻當然會在陣列後,再怎麼也不會有防守的時候將主將放在陣前的。果然,扶蘇這一進攻頓時讓一衆守陵軍的重裝材官有些無所適從。實際上除了短暫地當扶蘇來援時他們後退處於防守後,就再也沒有遭到過這羣暴徒的進攻了。而且就是那點時間的被動,這羣暴徒進攻也是顯得疲軟無力。這樣的情況下給了他們一種暴徒不善於進攻的假象。
然而,此刻當一羣武藝不俗同時又有較高水準有紀律性的軍官團突然猛攻時,這羣守陵軍的重裝材官終於意識到他們忽略了一個多麼致命的事實。
一百人,以扶蘇等三十名武藝高強又百戰餘生的親衛組成的先鋒率先衝進重裝材官的人羣之中。扶蘇被護在中間,一路摧鋒而去,戰力下降一半的扶蘇依舊有虐殺小卒的實力。而這些親衛在面對以前討逆軍束手無策的重裝材官時也經驗豐富,一刀一槍砍去精準非常莫不正中那些盔甲細縫之間。而且這些親衛多是武藝高強,一劍刺去盔甲也未必擋得住劍鋒。
特別是原本是扶蘇那些被打散的原裝親衛,這些隨同扶蘇一起落入武陵地下的是扶蘇最忠誠的衛士。這些人本就是百戰餘生的老兵,而且還是從軍中精銳精選入特科之中經過訓練的超級精銳。有這些人在,除非有數百人將扶蘇團團圍起來,不然三百人以下的圍攻,這三十人能夠有效將扶蘇保護起來而且從容退敵。以至於扶蘇在殺了幾名小卒子以後竟然發現人都被身邊親衛搶光了。
扶蘇心中清楚一個合格將領不應該執拗於上陣廝殺,所以也十分痛快地將戰鬥的事情放手開始調配其餘兵力的進攻。
扶蘇手中三十餘名親衛大多都是百戰餘生的精兵,就算不是,也是監犯之中武力高強之輩。這些人就算不用扶蘇的指揮也能將這羣重裝材官的陣列一次次捅破,來回刺穿。
但另外六十餘名軍官團就未必能這般手腳利落了。扶蘇之所以喊出有些違背常理的軍官斷後士兵撤退的命令,並非是不經過大腦的作秀式決斷,而是扶蘇仔細考慮之後的決定。
扶蘇知道一支正常的軍隊之中等級森嚴,無論如何軍團的價值總是要高於士卒的價值的。但扶蘇手中的討逆軍並非是一支尋常的軍隊,倒不是這軍隊有多特殊,而是成立的時間太短,軍官在一天之前和普通士卒都是一個起點差別並不大。而且軍官的價值未必超過士卒的價值。且不說這個,無論是否作秀,扶蘇讓軍官斷後的舉措還是十分得人心的。人心都是肉長的,扶蘇能夠給出衆人一個公平正直的決定,而不是留幾十人送死斷後,大家看在眼裡,心裡自然是感激感動的。當然大家都清楚這種事情只是只此一次的特例,不會重複,可扶蘇眼下撤退之時軍心不亂是肯定的。
再說從扶蘇的角度考慮,這個決定也是十分正確的。扶蘇手下這三百人刨去戰死受傷的,戰鬥力都不強比起一般獄卒也強不到哪裡去。若不是扶蘇諸多手段施加下討逆軍士氣高昂軍心穩固,根本就難以抵抗守陵軍的強攻。打仗到了這裡,體力上大多都消耗很大了。沒有就能過專業地軍事化訓練的普通士卒比起守陵軍差的不是一星半點,扶蘇想要安穩斷後就不得不領着戰鬥力相對高上許多的軍官斷後。
於是,當扶蘇三十餘名親衛上陣率先突破右翼重裝材官進攻時,這六十名軍官團也有了用武之地。畢竟,尋常士卒打到現在估計早到手腳痠軟了哪裡還有廝殺的力氣。而且軍官的紀律性比起士卒就要好上許多,扶蘇指揮之上同樣的一百人卻是扶蘇領着斷後部隊狠狠將右翼這一百餘重裝材官打得滿頭是包,難以招架。
前面精銳強悍的主將親衛勢如破竹,犀利非常。後面的軍官團也不是吃素的,同樣拎着狼牙棒、重斧、大刀重劍上陣敲得一衆如同鐵罐頭一般大重裝材官暈頭轉向。
小弟們幹活漂亮至極,作爲大BOSS的扶蘇也沒有放鬆。不過好日子……似乎要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