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師雖然沒有任何實權,但卻前途遠大,一旦太子登基稱帝,東宮潛邸的舊人們必然會受到重用。
而張啓陽又是所有太子師當中唯一的一個武人,前途更加不可限量,所以顧子謙才專門給張啓陽送了一份請柬,美其名曰“賞花吃酒。”
正值金秋時節,邀上三五好友賞金菊吃花酒,觥籌交錯詩詞往本是士子文人之間的風雅之事。
但張啓陽和顧子謙都不是吟詩作賦的文人,更不是什麼至交好友,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能做出一副早已相知相識多年的樣子來。
“近日新得一罈上好的極品竹葉青,不敢獨專,特邀小公爺共享,金菊美酒不亦樂乎?”
“顧兄的美酒定然是極好的,如此就卻之不恭了。”
長袖善舞的顧大公子混跡於官場和豪富之間,早就練就了一番自來熟的本事,而張啓陽也很清楚的知道這位顧大公子爲什麼要把自己請來,二人一拍即合,就好像真是風流文雅的士人一般,在幽靜處擺開宴席對飲稱兄道弟起來。
莊內芳草茵茵碧樹連天,亭臺樓閣之間隱現湖光山色,硬生生的在鬧市之中營造出幾許江南園林的幽靜雅緻,倒也別有一番情趣。更有幾名美貌的歌姬在旁低吟淺唱,素手調琴紅袖斟盞,那種享受簡直了。
“張兄斬殺敵酋建功於社稷,開府建衙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如今又是太子師,前途不可限量啊!”
“正式的朝廷旨意還沒有下來,顧兄就已知道了,果然是消息靈通手眼通天。”
“手眼通天談不上,也不過是宮裡有幾個相熟的朋友而已,所以才提前知道了消息。”顧子謙顧大公子不動聲色的微微一笑:“若是沒有這份知先機的本事,愚弟又怎麼能吃得上這碗飯呢?張兄蒙萬歲陛下,委以組建大旗軍的重任,這份恩寵可不多見吶。”
當顧子謙有意無意的把話題扯向建軍之事的時候,張啓陽就知道他要說起正題了,馬上做出一副苦惱的樣子來:“這建軍一事說來簡單,卻是千難萬難,招募軍馬要錢,訓練士卒要人,我光棍兒一根,既沒錢又沒人,真不知道應該從何處着手,又唯恐辜負了萬歲的寵信,現如今已是焦頭爛額。”
“組建軍隊是朝廷大事,僅憑張兄一人之力就算是活活累死了肯定也忙不過來。我這裡倒有些不錯的人選,剛好可以向張兄薦一薦。”說話之間,顧子謙取出早就準備好的一份名單,不動聲色的放在桌子上:“這二十二人,俱是將門子弟,全都是知兵善戰的好手。有了他們的幫襯,建軍之事一定可以事半功倍。”
裝模作樣的拿起那份名單看了看,張啓陽故作苦惱的說道:“顧兄如此助我,當真是感激不盡,按說顧兄推舉的人手,我就應該照單全收纔是,只是建軍一事需要太多銀錢,沒有錢的話毅勇軍就組建不起來,如此一來豈不是耽誤了這些人的前程?”
那顧子謙遊走官場和豪富之間,最熟悉各種各樣的潛規則,聽了張啓陽這句話立刻心領神會,馬上又掏出一份單子來。
這份單子其實就是一張價目表,只要張啓陽幫他推薦的那二十二個安排了官職,他們就會按照這份價目表付錢。
“愚弟舉薦的這些人,全都是有志報國的精忠之人,張兄能夠捨生忘死的爲國殺敵,如今適逢建軍之機,讓他們捐獻些銀錢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此一來,張兄既有了建軍所需的銀錢,又能收攬二十餘人才,豈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這根本就是賣官鬻爵,卻能說的如此冠冕堂皇,真不愧是京城第一權錢掮客。
所謂的“爲了組建毅勇軍捐獻銀錢”,其實就是花錢買官而已。京城裡那些有錢的紈絝子弟們,花點銀子給自己弄個官職,等於是“鍍了一層金”,總比苦苦等候着遙遙無期的出缺要好太多了。
“既然是顧兄舉薦的人才,那就沒的說了。”張啓陽有些憂慮的說道:“雖說我有組建毅勇軍之權,但這人事任命終究是要朝廷覈准的,我收了這些人的銀子,到時候若是朝廷不照準的話……”
顧子謙哈哈一笑,故作矜持的說道:“這個張兄儘管放心,家父曾在吏部任職多年,我內兄又是兵部侍郎。只要張兄把人事任命報上去,就沒有不照準的道理。”
家裡人在朝廷當官,顧子謙在外面賣官,朝廷任命已經成了交易,要是連這點把握都沒有,顧子謙還怎麼成爲京城第一掮客?
“顧兄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張啓陽把人名單和價目表揣進懷裡的時候,就意味着這筆交易已正式成交了。
顧子謙收了別人的錢財,撈了一份佣金再從中扒下一層,然後出具任命的名單交給張啓陽去給朝廷做提名,而且朝廷各部堂一定會照準。
如此一來,那些想當官的人就可以在毅勇軍中謀取個合適的官職,而顧子謙和張啓陽則得到了實惠,完全就是一個三贏的局面,好的不能再好了。
“組建毅勇軍是朝廷大事耽誤不得,我手頭上又有點緊,實在是缺錢吶,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這些錢?”
“七八日之內吧。”
“那好,到時把這些錢送到快通車馬行即可,我也好儘快安排。”
“一言爲定。”
“我知道顧兄貴人事忙,那就不叨擾了,先行告退。”
“我送送張兄。”
“不勞遠送,顧兄留步。”出了顧家的大門,張啓陽徑直上了馬車,毫不猶豫的對車伕說道:“去袁府。”
車伕問:“哪個袁府?在哪條街上?”
“袁貴妃的兄長袁闊宗,你應該知道的吧?”
“原來皇親袁家,京里人誰不知道呢?小公爺坐穩了,駕!”
碌碌的輪聲當中,張啓陽又從懷裡摸出一張請柬來。
袁家送來的請柬。顧、袁、章、周,號稱京師四大家族,無一不是手眼通天的豪門望族,和顧家相比,袁家雖然是最近十幾年纔剛剛躥起,卻因爲是皇親國戚的關係,做事更加肆無忌憚,連最起碼的遮掩都懶得做,公然明碼標價的買賣官職,張啓陽要正式組建毅勇軍,必然會有很多空閒的職位,馬上就成爲了袁家的目標,隨便找了個藉口送來了一份請柬,要做的事情肯定和顧子謙一樣:準備和張啓陽做一筆錢權交易。
張啓陽毫不猶豫的收下了袁家的請柬,從顧家出來之後立刻來到袁家,準備把剛剛賣給顧家的那些軍中職務再賣一次。
對於這些賣官鬻爵的豪門大族而言,朝廷的官職就是他們賺錢的“貨物”,掏錢買官職也是最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張啓陽這種“一貨兩賣”的做法,卻嚴重破壞了規則,簡直不能容忍,一旦查覺,必然會有極其嚴重的後果。
張啓陽卻一點都不害怕,絲毫也不擔心會招致這些豪門大族的打壓和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