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英雄何價(1)

"可是……"她抽泣着道:"難道你不知道,你這樣做,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從今以後,你已成了江湖中的叛徒,沒有一個人會原諒你……正如……正如沒有一個人會原諒我一樣。你還年輕……你還有很遠大的前途……你原該被人尊敬……被人羨慕……的,莽莽武林中,沒有一個人有你這麼好的條件……英俊、年輕、富有……出身世家,身在名門……你爲什麼要把這一切全部葬送,只……爲……了……我……"即使暮春杜鵑的哀啼,也不如她此刻語聲的悽楚。

南宮平緩緩擡起頭,天上星羣閃爍,蒼墨的穹天,是那麼遼闊而遙遠。

"你毋庸再說!"他沉聲說道,"只要問心無愧,又何計於世人的榮辱,爲了江湖正義與武林公道,我即使犧牲了我的前途事業,又算得了什麼。"想到今後的一切,在他心底深處,仍不禁起了一陣深沉的戰慄,因爲刻骨銘心的寂寞,縱是英雄,也無法忍受。但他此刻的語聲,卻仍是堅強而鎮定的,在他看來纖柔的軀體中,有着一種鋼鐵般的意志,百折不回,寧死不悔。

何況此刻他對面前這"冷血"的女子,已有了深切的瞭解,深信在她冷酷的外表下,隱藏着的是一顆火熱的心——一這是不易看出的,爲了世人的無知,她久已將這火熱的心隱藏得很好。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掌,輕輕地撫摸她那如雲的秀髮。

"寂寞容易排遣,但冤屈卻難忍受……"梅吟雪輕輕地道,"這些,我都已嘗受得多了,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你……還年輕,你是無法瞭解要多大的力量才能擔當的。"她此刻位聲已漸輕微,但語聲中卻顯露出更多的痛苦。

南宮平長嘆一聲,道:"人生一世,彈指即過,我只要能一生恩怨分明,問心無愧,要能像師傅一樣,也就夠了。"梅吟雪緩緩擡起頭,四道目光,奇妙而溫柔地融合到一處,在這剎那之間,他們俱已忘去了喜怒哀樂的情感,生老病死的痛苦,他們甚至已忘去了彼此間的身份與處境、年齡!

於是,他們享受了一陣黃金般的沉默。

此刻,遠處的荒墟中,突地緩緩站起了一條人影,目光呆呆凝注着這一雙沉默中的男女,似乎已經看得癡了。他目中既是羨慕,又是憐惜,卻又有一絲絲的妒忌。

終於,他忍不住輕嘆一聲。

南宮平、梅吟雪心頭齊地一震,霍然長身而起,齊聲喝問:"誰?"只見遠處一條人影,朗笑着飛掠而來,夜色中望去,直如一隻矯健的蒼鷹,凌空起落,霎眼問便已掠到近前。

南宮平微噫一聲,脫口道:"原來是你。"

梅吟雪淚痕已幹,面上已又恢復平靜,冷冷道:"天山弟子,怎地竟會這般鬼祟?"她一生倔強,最怕別人見到自己的眼淚,是以此刻便生怕這突然現身的"天山"門人狄揚,方纔便已在暗中聽到了自己的言語,見到了自己的神態。

方纔還在嘆息着的狄揚,此刻卻已滿面俱是笑容,朗聲笑道:"冷血妃子的言語,果然其冷徹骨……"笑聲一頓,正色道,"但小弟此番前來,卻絲毫沒有鬼祟之處。"梅吟雪冷"哼"一聲,迴轉頭去,狄揚只覺心底一陣刺痛,但口中卻朗聲笑道:"梅吟雪,你可知道我此來是爲着什麼?"南宮平面色一變,道:"兄臺此來,莫非亦是爲了要……"狄揚笑道:"錯了錯了,你不說我也知道你說的錯了。"面容一正,肅然道,"小弟與兄臺雖然僅有一面之交,卻深信兄臺所作所爲,絕不會有悖於武林之正義,怎會前來對兄臺不利!"南宮平默然半晌,忍不住自心底發出一聲嘆息,緩緩道:"想不到天下人中,竟然還有一人能瞭解小弟的苦衷……"言語之中,滿含感激,這一份罕有的友情,似乎使得夜風中充滿了溫暖。

梅吟雪回頭過來,輕輕一笑,道:"那麼……我真是錯怪你了!"她冷削的面容,突地現出了微笑,當真是有如荒涼的大地,突地開放了一片春花,此刻只要有人是南宮平的知己也就是她的知己,縱然她對一個人厭惡了,但只要此人能對南宮平稱讚,她也會將這份厭惡化作微笑。

狄揚目光不敢去捕捉這朵微笑,他垂下頭,突又朗笑起來:"兄臺可知道小弟此番前來,原是爲了報功來了。"南宮平微微一怔,只聽狄揚又自笑道:"兄臺可知道方纔那一場大火,是如何燒起的麼?"南宮平恍然"哦"了一聲,心中更是感激,方纔若不是那一場大火,此刻他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這雙重的感激,使得做骨崢嶸的南宮平彎下腰去,躬身一札,但滿心的感激,卻使得他口中訥訥地不知該說什麼。

狄揚微微一笑,他深知這份無聲的感激遠比有聲的真摯而濃重,濃重得令他難以化解,他只有以笑聲來掩飾心中的激動!

"下了華山,"他笑着道,"我也到了西安,只是來得遲些,西安城已是一片動亂,我擠了進去,問了原因,悄悄掠上一看,那時你正與那終南派的掌門人在苦苦拼鬥,我揣度情勢,知道無法化解,更無法助兄臺一臂之力,只有……哈哈,只有鬼鬼祟祟地放起了火來。"南宮平側目瞧了梅吟雪一眼,梅吟雪道:"我剛剛已說過錯怪了他。"狄揚朗聲笑道:"莫怪莫怪,這鬼祟兩字,小弟只不過是無意借用而已。"他大笑着又道,"這天長樓雖然蓋得甚是堂皇,哪知卻甚不經燒,我只放了三、四把火,火勢已燒得不可收拾,我眼見兩位安全出城,忍不住隨着跟了出來,找了許久,終於找到了兩位,其實也不過只爲了要與兄臺一敘而已,別的沒有什麼。"梅吟雪輕輕一嘆,道:"你哪裡是爲了要與他談話,你只是怕他受傷,我無法照應……唉,想不到你竟是這樣的朋友,只可惜……你這樣的朋友,世上太少了些。"狄揚心頭一陣激盪,口中卻朗聲笑道:"梅姑娘,你雖料事如神,卻將我看得太善良了些。"南宮平心中亦是陣陣感情激盪,但口中卻淡淡道:"小弟額角雖有微傷,此刻已不妨事了。"這兩人俱有一副熱腸,卻又有一身傲骨,一個雖然滿心感激,卻不願在面上表露,一個雖是滿腔熱情,卻偏以一陣陣"無所謂"的朗笑掩飾。

梅吟雪微微一笑,道:"我猜錯了麼?"

語聲未了,突聽一聲冷笑遠遠傳來,一人冷冷道:"自然是猜錯了,難道暗中縱火之輩,還會有什麼英雄好漢,還會是什麼良朋益友!"南宮平、梅吟雪、狄揚齊地一驚,閃電般轉過身去!

夜色中,只見一條黝黑的人影,手搖雪白摺扇,有如幽靈一般,悠然自一段殘垣之後,緩步而來。

一片樹葉的陰影,掩住了這緩步而來之人的面容,狄揚雙眉微挑,身形立起,有如鷹隼般撲將過去,揚手一股掌風,先人而至,黑衣人朗笑一聲:"好快的身法!"袍袖一拂,突地斜斜向前衝出一丈,再一步便已跨到南宮平身前。

狄揚低叱一聲,順手一拍樹幹,凌空掠了回來,卻聽南宮平脫口呼道:"原來是任大俠!"狄揚心中一動,知道此人是友非敵,雙掌一沉,飄然落下。

"萬里流香"任風萍朗聲笑道:"想不到縱火之人,竟是天山門下!"南宮平卻也想不到此時此地,此人亦會前來,當下便與狄揚引見。

任風萍哈哈笑道:"狄少俠,製造天長樓的匠人,並未偷工減料,只是兄弟我加了些引火之物,是以便不經燒了!"狄揚放聲一笑,道:"人道萬里流香乃是塞外第一奇俠,今日得見,果真是條沒奢遮的好漢。"相與大笑間,任風萍道:"兄弟亦是關心南宮平的去處,又慕這位縱火客的武功,是以跟隨而來!"他語聲微頓,目光一轉,在南宮平、梅吟雪兩人身上,各各望了一會,正色道:"梅姑娘與南宮兄經此事後,在江湖中走動只怕已極爲不便,不知兩位有什麼打算?"他言語極是誠懇,但目中卻閃動着一種難測的光芒。

南宮平長嘆一聲,道:"此事之後,小弟亦知武林中人必定不諒,但小弟問心無愧,今後行止,並不想有何改變,大約先回止郊山莊一次,如有時間,再返鄉省親……"任風萍截口道:"別處猶可,這兩處卻是萬萬去不得的。"南宮平面色微變,任風萍又道:"兄臺休怪小弟直言無忌,梅姑娘昔年叱吒江湖,縱橫武林時,結仇實在不少,今日西安城中之事,不出旬日,便已傳遍江湖,那時梅姑娘的仇家,若不知兩位的下落,必定先去這兩處守候,兩位武功雖高,但衆寡懸殊…唉!何況南宮兄的同門師兄們……"他沉重地嘆息一聲,戛然住口。

目光轉處,只見南宮平面色凝重,俯首沉思,梅吟雪卻冷冷笑道:"那麼,以任大俠之見,我們該怎麼辦呢?"任風萍沉吟半晌,似乎深知在這聰明的女子面前,言語絕對不可差錯。

"兄弟一得之愚,只不過僅供爲兩位的參考。"他微微一笑,沉聲說道,"梅姑娘昔年縱橫武林時,所結仇家與今日雖然同是那些人,但此時絕非彼時之比,情況大有不同。"梅吟雪柳眉一揚,道:"此話怎講?"

任鳳萍道:"那時這些人散處四方,彼此之間,誰也不知對方是梅姑娘的仇人,而且以那時的情況,誰都不願也不敢說出,但十年之後,情勢大變,這些人如果知道梅姑娘未死,必定糾合在一起前來尋仇。"梅吟雪面上突地涌起一陣奇異的笑容,緩緩道:"他們真的全是爲復仇而來的麼?只怕……"忽地瞧了南宮平一眼,倏然住口。

任風萍道:"無論如何,以兄弟之見,兩位單憑自身之力,此後險阻必多……"南宮平截口道:"兄臺之意,可是要教我等……託庇到別人的門下?"語聲沉重,顯已不悅。

任風萍微微一笑,道:"以兩位的身份,託庇兩字,兄弟便有天膽,也不敢說出口來。"梅吟雪冷冷道:"任大俠,有什麼事直接說出來,不是比拐彎抹角好得多了麼?"任風萍笑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兩位此刻,事值非常,若沒有幾個推心置腹、肝膽相照的朋友,日後實難在江湖中走動,兩位前程無限,如此下去,怎不令人惋惜。"南宮乎嘆道:"小弟豈無此心,但當今世上,有如兩位這般光明磊落的朋友,又有何處可尋。"狄揚笑道:"在下算不了什麼,但任兄麼……嘿嘿,的確不傀爲當世的豪傑,塞外的奇俠。"任鳳萍含笑謝道:"兄弟庸才而已,然薄有虛名,怎比得上兩位年少英發一一"他語聲突地一頓,目光數轉,隔了半晌,方自沉聲接道,"但兄弟我卻認得一位朋友,此人卻當真有經世之才華,碧落之俠心,又精通奇門八卦,琴棋書畫,武則是內外兼修,登堂入奧,飛花摘葉,皆可傷人,最難得此人不但有驚人之才,還有驚人之志,而且交友之熱腸,更是勝過小弟多多。"梅吟雪暗中冷笑一聲,南宮平、狄揚卻不禁悚然爲之動容。

若是別人說出此話,也還罷了,但出自"萬里流香"任風萍之口,力量便大不相同,兩人不約而同地齊聲問道:"此人是誰?"任風萍微微一笑,道:"此人久居塞外,姓名甚少人知,但小弟深知,帥天帆三字,日內便可傳遍天下。"狄揚道:"好一個瀟灑的名字。"

南宮平道:"這般人物,若是到了中原,小弟自然要高攀的,只恨此刻無法識荊而已。"梅吟雪道,"那麼任大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們交了這個朋友,一切就都可以沒有事了?"她語氣之間,仍是冰冰冷冷。

任風萍道:"南宮兄,當今天下武林之勢,散而不合,亂而無章。崑崙久霸西域,少林尊稱中原,武當坐鎮江南,此外南有點蒼,東有黃山,北有天山,西有終南,各懷秘技,各據一方,俱有尊稱武林之志,時刻都可能引起武林之動亂,只是因爲昔年黃山一役,元氣大傷,加以神龍丹鳳統率天下,是以不敢妄動。"他滔滔而言,雖已離題,但南官平、狄揚聽來,卻絲毫不覺厭煩。

任風萍又道:"但此刻各派後起之秀已出,元氣漸漸恢復,本已靜極思動,加以神龍一去,均衡之力驟散,天下武林中,再無一人能鎮壓四方,不出一年,江湖必有風濤,武林必有大亂,一般後起之秀,必將風涌而起,同爭鋒銳,不知又要有多少個輝煌的名字,響徹人寰。"語聲漸高,有如金石之聲,聲聲振動人心,南宮平、狄揚但覺心頭熱血上涌,豪氣逸飛。一陣微風吹過,南宮平忽地轉念想到自己的處境,不禁又自暗歎一聲,宛如一盆冷水,當頭潑下。

任風萍目光一轉,見到他面上的神態,目中暗露喜色,接口道:"分久必合,靜極必亂,此乃當然之理,但在這動亂之中,武林中若無一種均衡大勢的力量,主持公道,那麼百家爭鳴,雖可激起新生之氣,但弱肉強食,黑白不分,狂暴淫亂之事必定不少,若再亂得不可收拾。那就更是令人可悲可嘆,"南宮平長嘆一聲,道:"正是如此,兄臺高見,當真是有如隆中之策,精闢已極。"任風萍微微一笑,道:"兄弟哪裡有臥龍之才,那帥天帆纔是塞外諸葛,他足跡雖然未出玉門,但分判武林情勢,卻當真有如目見。不瞞兩位,兄弟我此番再人王門,實是受命而來。要在天下武林羣豪中,找幾位有膽識、有卓見的朋友共襄此舉,日後方能以正義之師,爲天下武林主持一些正義公道。"狄揚雙眉一揚,擊膝道:"好個正義之師,只可惜此間無酒,否則我真要與兄臺痛飲三杯。"南宮平念及自身的煩惱,心中更是黯然。

梅吟雪卻不禁冷笑一聲,暗中忖道:"原來這任風萍不過是個說客,先來爲那帥天帆收買人心,哼哼,這姓帥的竟想獨霸江湖,野心當真不小。"心念一轉,不禁又凜然忖道:"這任風萍外貌不俗,武功出衆,言語之間,更是卓越不凡,句句都能打動人心,行止之間,又儼然是個磊落熱腸的英雄人物,無論從哪點判斷,此人已夠得上是個梟雄之才,是以連岷山二友那等人物,也都爲他所用,但他卻又不過僅是那帥天帆一個說客,如此看來,那帥夭帆的武功才智,豈非當真深不可測!"她一念至此,心中不禁爲之駭然,只聽任風萍語聲微頓,似是在觀察各人的反應,然後接口又道:"南宮兄,以兄臺你之武功、才智,再加以你的家世財富,今後之武林,本應是兄臺之天下,但兄臺卻偏偏陷身於此事之中,既不能見諒於江湖同道,亦不能見諒於同門兄弟,兩面夾攻,左右爲敵,兄臺便是有千般冤屈,怎奈力量不逮,亦不能取信於天下,但兄臺若能與帥天帆同舟共濟,再加以狄兄這般英雄人物從旁臂助,何患大事不成!事成之後,不但可以保武林正義,而且兄臺亦可憑力量,柬邀天下武林同道,將此事清清楚楚地解釋出來。那時兄臺力量不同,一言九鼎,天下武林中人,還有誰敢不信兄臺的話,不但兄臺自身險阻俱無,名揚天下,便是止郊山莊,亦可因兄臺之名,而永鎮武林,聲威不墮!"他這一番活反覆說來,面面俱到,字字句句之中,都含蘊着一種動人心絃的力量,實在叫人無法不留意傾聽,更叫人聽了之後,無法不爲之怦然心動。任風萍目光轉處,望了望南宮平、狄揚兩人面上的神色,仰天笑道:"有道是,兩人同心,其利斷金。兩位兄臺若真能與我等同心協力,日後武林江湖,何嘗不是你我兄弟之天下!"朗笑之聲,響徹四野!

梅吟雪秋波一轉,輕輕笑道:"聽任大俠如此說來,豈非不出十年,這位奇才異能的帥天帆,便已定必可成爲天下武林的盟主了麼?"任風萍笑道:"若有南官兄這般少年英才之士爲助,不出十年,武林大勢,實已然可以被我等操在掌握之中。"他滿心得意,以爲這少年兩人,定已被自己言語所動。

梅吟雪輕輕笑道:"這位帥大俠隱居塞外,還未出道江湖,便已有逐鹿中原、一統武林的雄心壯志,當真令人佩服得很。"她笑容雖然溫柔甜美,但語氣中卻充滿輕蔑譏嘲之意,只可惜滿心得意的任風萍,一時間竟未聽出,微微笑道:"三位俱是絕頂聰明之人,想必接納在下的這一番婆心苦口……"梅吟雪秋波又自一轉,輕笑道:"任大俠的這番好意,我們俱都感激得很,但是……"她轉目一望南宮平,南宮平神情已不再激動,目光中也已露出深思考慮之色,於是她輕笑着接口道:"我們的危險困難,迫在眉睫,但任大俠的計劃,卻彷彿是遙遙無期,那位帥大俠甚至連足跡都未至中原……""萬里流香"任風萍朗聲一笑,截口道:"各位既然已有與任某同謀大事之意,兄弟我自也不敢再瞞各位。"他笑容一斂,正色接道:"兄弟的行蹤,雖是近月方在江湖顯露,但其實兄弟入關已有五年。這五年之中,兄弟也在江湖中創立了一份基業,只是時機未至,是以武林中至今還無人知道。"梅吟雪咯咯笑道:"不說別的,就只這份深藏不露的功夫,任大俠已可說是高人一等了!"任風萍含笑道:"但兄弟擇人甚嚴,中下層的朋友,雖已收攏了不少,上層的兄弟,卻是寥寥可數,是以兄弟纔要借重三位的大力,因爲那位帥先生,不日之內,只怕也要入關來了。"他雖然自負奇才,但此刻卻已在不知不覺之中被梅吟雪溫甜的笑容與眼波所醉,漸漸泄露了他本來不願泄露的機密之事。

南宮平、狄揚面色微變,只見任風萍眼神中閃鑠着得意的光彩,接着又道:"離此不遠,兄弟便有別墅,雖然稍嫌簡陋,但卻比此地清靜得多,絕不會有人來驚擾三位的大駕,只是兄弟我在西安城裡還要稍許逗留,不能親自陪三位前去。"梅吟雪故意失望地輕嘆一聲,緩緩道:"那怎麼辦呢?"狄揚雙眉微皺,南宮平卻已深知她的爲人生性,只是靜觀待變。

"萬里流香"任風萍微笑道:"不妨,兄弟雖然不能陪三位前去,但沿途自有人接……"他語聲突地一頓,目光炯然,默注了三人半晌。

梅吟雪笑容更甜,南宮平面容沉靜,狄揚雖有不耐之色,但爲了南宮平與梅吟雪仍可暫時忍耐。

任風萍對這三人的神態,似乎頗爲滿意。

他面上又復泛出笑容,一面伸手入懷,一面緩緩說道:"兄弟雖與三位相交心切,但三位或許還未深信……"他語聲頓處,手掌已自懷中取出,梅吟雪、南宮平、狄揚一起凝目望去,只見他手掌之上,已多了三個金光燦燦、色彩繽紛、似是金絲與蠶絲同織的絲囊。

梅吟雪嬌笑一聲,道:"好美,這是什麼?"

任風萍沉聲道:"直到今日爲止,中原武林中能見到此物之人,可說少之又少……"他極其慎重地將其中一具絲囊解開,衆人只覺一陣奇香撲鼻而來,他已從囊中取出一面方方正正、黝黯無光、看來毫不起眼的紫色木牌,極其慎重地交到梅吟雪手上。

梅吟雪垂首望去,只見這乍看毫不起眼的木牌,製作得竟是十分精妙,正面是一幅精工雕刻的圖畫,刻的彷彿是高山峰巔處縹緲的煙雲,又彷彿是夕陽將下,氤氳在西方天畔的彩霞,雲霞中有一條人影,負手而立,初看極爲模糊,仔細一看,只見此人神情瀟灑,衣角飄拂,雖在夜色之中望去,仍覺十分清晰精緻,直將此人的神情刻得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只可惜所刻的僅是一條暗影,看不到此人的面貌究竟如何。

反面刻的卻是兩句自唐詩人高適所作"燕歌行"中化出的詩句。

"男兒本應重橫行,風雨武林顯顏色。"

字跡雖小,但鐵劃銀鉤,筆力雄渾,自然也是巨匠手筆,木牌沉沉甸甸,散發着一陣陣撲鼻異香。

梅吟雪俯首凝注了半晌,擡頭一笑,問道:"這上面所刻的人,莫非便是那位帥天帆麼?"任風萍頷首道:"這一方風雨飄香牌,也就是那帥天帆的信物。"他微微一笑,將另外兩個絲囊,分別交與南宮平、狄揚,一面笑道:"兄弟爲了取信於三位,是以不惜破例未經任何手續,便將此物取出。"梅吟雪輕輕把弄着手中的絲囊與木牌,笑道:"什麼手續?"任風萍道:"三位到了兄弟的下處,自然就會知道的!"他突地雙掌一拍,發出一聲清脆的掌聲,掌聲方了,遠處便又如飛掠來一條人影,身形急快,輕功曼妙,竟是那"岷山二友"中的"鐵掌金劍獨行客"長孫單!

他閃電般掠了過來,身形一頓,筆直地站在任風萍身側,炯然的目光,狠狠地在梅吟雪面上一掃,突地瞥見了她掌中之物,面上立刻現出驚詫之色。

任風萍目光一轉,微微笑道:"長孫兄彷彿與梅姑娘之間有些過節,但此後已成一家人,長孫兄似乎該將往事忘懷了。,長孫單木然愕了半晌,冷冷道:"在下此刻已經忘了。"梅吟雪嬌笑道:"忘得倒真快嘛!"

任風萍哈哈一笑,道:"勞駕長孫兄將他們三位帶到留香莊去,兄弟在西安城中稍作勾留,便趕來與各位相會!"長孫單道:"那麼……劍……"

任風萍笑道:"南宮兄,你留在西安城中的那柄寶劍,兄弟也命人爲你取來了。"南宮平正在俯首沉思,聞言一愕,長孫單已自背後取下長劍,冷冷道:"劍鞘方配,不大合適。"任風萍取過劍來轉交與南宮平,含笑道,"方纔兄弟冒昧闖入南宮兄房中時,已見到這柄名震武林的利器,後來見到南宮兄未帶在身畔,便又不嫌冒昧,爲南宮兄取來了。"他朗聲一笑,似乎不願等着南官平對自己稱謝,目光轉向狄揚,笑道:"狄兄,你可知道,這面木牌的奇異之處何在?"狄揚劍眉微軒,冷笑道:"無論這木牌有何奇異之處,但教我狄揚作一個妄想稱霸武林之人的爪牙,哼哼一一"突地手腕一甩,將掌中絲囊,拋在地上,仰首望天,再也不望任風萍一眼。

任風萍心頭一驚,面容驟變,失色道:"狄兄,你……你……"長孫單面容冷冰,枯瘦的手掌緩緩提起,扶在腰畔。

南宮平長嘆一聲:"任兄對小弟之恩,實令小弟感激,那位帥大俠入關之後,小弟也深願能攀如此英雄人物爲友,但是……"他又自一嘆,將掌中絲囊交回任風萍,接道:"小弟愚昧無才,又復狂野成性,只怕不能參與任兄如此龐大的組織與計劃,但是,唉——任兄之情,小弟卻不會忘懷的。"他生性仁厚,已看出任風萍的用心,是以不願被此人收買,但心中卻又覺得此人於己有恩,是以此刻不覺有些嘆息。

任風萍面容鐵青,手掌緊握,幾乎將掌中絲囊握碎,目光緩緩轉向梅吟雪。

梅吟雪笑道:"我倒無所謂……"她輕輕一笑,將木牌放回絲囊之中,南宮平面容微變,任風萍目光一亮,梅吟雪卻又接着笑道:"但我卻也沒有這份雄心壯志,是以對任大俠的好意也只有敬謝了,只是……"她突然將絲囊輕輕放入懷裡,接口嬌笑道:"這絲囊與木牌我都十分歡喜,捨不得還給你,你既然已經很大方地送給了我,想必絕不會又很小氣地收回去的,任大俠你說是麼?"狄揚忍不住微微一笑,只見任風萍面色慘白,愕在當地,緩緩俯下身去,拾起了地上的絲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南宮平心中大是不忍,沉聲道:"任兄日後若是有什麼……"話聲未了,任風萍又仰天長笑起來,笑聲高亢而冷削。

"好好!"他長笑着道,"原來我任風萍有眼無珠,原來三位是存心戲弄於我……"笑聲突地一頓,他垂下目光,一字一字地沉聲道:"但三位既已聽到了我這些隱秘,難道還想生離此間,哼哼!任風萍難道真的是個呆子!"袍袖上拂,雙掌一拍,身形突地後掠七尺!

又是一聲清脆的掌聲響過,四周的陰影中,霍然現出了數十條人影。

南宮平、狄揚、梅吟雪心頭一震,"鐵掌金劍獨行客"長孫單面色陰沉,掌中已緩緩自腰畔抽出一柄精鋼軟劍!

任風萍仰天冷笑道:"任某若非深有把握能使三位永遠閉口,怎會在三位面前現出機密?"他手掌一揮,四下人影,便緩緩包圍而來。

南宮平目光四掃,突地冷笑道:"在下本對任兄存有幾分感激之心,但如此一來,卻叫在下將這份感激付與流水!"任風萍冷冷一笑,截口道:"閣下是否感激於我,哼哼!全都沒有什麼兩樣了。"南宮平劍眉微挑,長笑道:"西安城中數百豪士尚且困不住我南宮平,難道此刻這區區數十人便能使我喪生此地麼?"狄揚大聲道:"有誰膽大,儘可叫他先來嚐嚐天山神劍的滋味!"任風萍冷冷笑道:"任某且叫你們看看,任某的五年心血,是否與西安城中的那班廢物大有不同之處。"話聲未了,他身形已自向外展動,長孫單亦是擰腰錯步,"唰"地斜掠數丈,與任風萍一起站在那一圈黑衣人影之外!

只聽任風萍的笑聲冷冷自人影外傳來,南宮平一手持劍,狄揚雙掌平舉,緩緩走到梅吟雪身側。

夜色深沉,晚風颯然,只見這一圈人影,沉重地移動着腳步,緩緩逼進!

梅吟雪沉聲道:"先莫動手,以靜制動,稍有不對,不妨先衝出重圍……"突聽一陣鐵鏈之聲,"叮鐺"響起,接着,任風萍一聲清叱:"天!"數十條人影手臂一揚,只聽"呼"一聲,數十道寒光突地自這些黑衣大漢掌中沖天飛起1任風萍接連喝道:"地!"這數十道寒風未落,又是數十道強風自人影中飛出,一起擊在南宮平、狄揚、梅雪吟三人身前。

三人齊地一驚,夜色中只見數十道匹練般的寒光一起襲來,宛如數十條銀蛇,又宛如數十道飛瀑!

南宮平大喝一聲,右手拔出長劍,身形展動,劍光暴長,梅吟雪長袖飛舞,狄揚雙掌伸張,這三人各各背對而立,正待各以絕技,將自己面前的一片寒光擊落。

哪知突地又是一聲低叱:"風!"

"呼"地一聲,這一圈銀光突地衝天飛起,本自飛起的一圈銀光卻宛如閃電般擊下,耀目的銀光,強烈的風聲,再加以還有一陣陣鐵鏈揮動時的"叮鐺"之聲,聲勢端的不同凡響。

狄揚長嘯一聲,身形拔起,梅吟雪驚喚道:"不好!"話聲未了,只見方自飛起的銀光,已又交剪飛下,霎眼間,狄揚的身形已被一片銀濤淹沒!

南宮平心頭一懍,劍光揮動,繚繞全身,亦自沖天飛起。

狄揚身形方起,夜色中只見數十柄銀光閃閃的流星飛錘,已當頭向自己擊下,他身形一折,方自轉向掠出,哪知身下又有一片銀錘捲上,一片耀目的銀光,將他緊緊卷在中央。

剎那間他來不及再加思索,雙掌一合,"噗"地夾住了一隻銀錘,身形擰轉,筆直向下撲去,只覺掌心一陣刺痛,左腰右胯,更是奇痛攻心,耳畔只聽一陣"嗆啷"之聲,他身形已自撞在一個黑衣大漢的身上,兩人一起驚呼一聲,齊地倒在地上。

南宮平以劍護身,方自飛起,只見銀濤中微微一亂,他乘隙飛舞長劍,"葉上秋露"雖是因人成名,本身並非切金斷玉的神兵利器,但南宮平此刻全力揮出,威力亦不凡!

只聽一陣"嗆啷"之聲,黑衣大漢掌中的奇形兵器,"鏈子流星單錘",已被他削落三柄,他身形一折,卻見狄揚已驚呼着倒在地上。

梅吟雪見到這班黑衣漢子用的竟是"流星錘",心頭暗自微懍:"難怪任鳳萍有恃無恐!"要知"流星錘,鏈子槍"這一類的軟兵刃,雖非江湖罕見之兵刃,但卻十分難練,尤其在人多時使用,若無十分功夫,反易傷着自己,但練成後卻有加倍的威力。

第五章 去日如煙(2)第九章 俠氣干雲(1)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1)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十三章 都爲情苦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1)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2)第二十章 撲朔迷離(2)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六章 天帝留賓(2)第八章 英雄何價(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2)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1)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七章 妃子傾城(1)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二十二章 羣奸授首(1)第三章 柔腸俠骨第六章 天帝留賓(1)第三章 柔腸俠骨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2)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1)第九章 俠氣干雲(1)第二十二章 羣奸授首(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1)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2)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2)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二十二章 羣奸授首(1)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1)第七章 妃子傾城(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2)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十三章 都爲情苦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2)第九章 俠氣干雲(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二十章 撲朔迷離(2)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2)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2)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1)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2)第三章 柔腸俠骨第八章 英雄何價(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1)第八章 英雄何價(2)第十三章 都爲情苦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五章 去日如煙(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三章 柔腸俠骨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2)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二十章 撲朔迷離(1)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2)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2)第七章 妃子傾城(1)第六章 天帝留賓(1)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四章 危崖危情(2)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2)第二十二章 羣奸授首(1)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1)第二十章 撲朔迷離(2)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1)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六章 天帝留賓(2)第六章 天帝留賓(1)第十章 身在何處(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2)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2)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1)第八章 英雄何價(2)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1)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2)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二章 金龍密令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1)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1)第二十章 撲朔迷離(1)第二章 金龍密令
第五章 去日如煙(2)第九章 俠氣干雲(1)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1)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十三章 都爲情苦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1)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2)第二十章 撲朔迷離(2)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六章 天帝留賓(2)第八章 英雄何價(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2)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1)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七章 妃子傾城(1)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二十二章 羣奸授首(1)第三章 柔腸俠骨第六章 天帝留賓(1)第三章 柔腸俠骨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2)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1)第九章 俠氣干雲(1)第二十二章 羣奸授首(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1)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2)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2)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二十二章 羣奸授首(1)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1)第七章 妃子傾城(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2)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十三章 都爲情苦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2)第九章 俠氣干雲(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二十章 撲朔迷離(2)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2)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2)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1)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2)第三章 柔腸俠骨第八章 英雄何價(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1)第八章 英雄何價(2)第十三章 都爲情苦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五章 去日如煙(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三章 柔腸俠骨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2)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二十章 撲朔迷離(1)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2)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2)第七章 妃子傾城(1)第六章 天帝留賓(1)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四章 危崖危情(2)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2)第二十二章 羣奸授首(1)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1)第二十章 撲朔迷離(2)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1)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六章 天帝留賓(2)第六章 天帝留賓(1)第十章 身在何處(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2)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2)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1)第八章 英雄何價(2)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1)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2)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二章 金龍密令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1)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1)第二十章 撲朔迷離(1)第二章 金龍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