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慶的裝逼結束了這場混亂。
畢竟眼看着他手臂上的貫通傷在短短一柱香時間裡消失,這種事情還是很令人震撼,話說這很容易往神仙方面聯想,大明皇帝有楊爵爺這樣傳說仙人弟子……
雖然他沒說過。
但以大明小說市場的繁榮,閒人們都自動腦補了,話說這時候連封神演義都出版了,類似的故事早就廣爲流傳,值此大明危難之際,楊爵爺奉師命下山匡扶社稷,這是多麼喜聞樂見的內容。以前只不過是那些傳說,比如他炮彈如雨中活剮鰲拜之類的,但現在看着那以肉眼可見速度恢復原狀的胳膊就不再是傳說,同樣此刻有楊爵爺出來說話大家還亂個屁,皇上要抄鹽商關咱們屁事,大家趕緊散了一邊喝茶看熱鬧吧!
話說這同樣也是喜聞樂見啊!
這揚州城裡無論土著還是外來的,有誰不喜歡看鹽商抄家呢?
半小時後。
“快,別讓這些漢奸跑了!”
黃蜚興奮地高喊着。
緊接着和他三弟相視一笑,看着就跟對死玻璃一樣。
而在他們前方數百名士兵在幾個錦衣衛帶領下,撞開對面一座豪宅大門,就像他們以前在錦州合夥血洗時候一樣亢奮地衝進去,然後裡面驚叫尖叫等混亂的聲音響起。甚至還有大批家奴手持武器衝出來想抵抗的,但可惜在這些經歷過遼東之戰,甚至和八旗精銳都能在野戰中硬抗的士兵面前,只有械鬥經驗的家奴明顯不夠看,轉眼間就被砍翻然後踐踏在腳下。然後那些士兵就像闖入大觀園的梁山好漢般摧毀了鹽商財富堆積的夢幻泡影,在那些公子小姐抱頭鼠竄的哀嚎聲中踏碎他們那建築在餓殍屍骨上的所謂錦繡繁華。
“天街踏盡公卿骨,內庫燒成錦繡灰!”
楊慶亢奮地吟誦着。
“我就喜歡這調調!”
他一臉xie惡地對黃蜚說道。
“要不然還是李自成的日子過得痛快,想想他在北京把那些王公貴族鎖進大牢拿夾棍夾出腦漿子,這樣的日子真得令人神往,三弟你是不知道我們過去受了他們多少氣啊!別說是朝廷的王公大臣,就是地方上有功名的士子,我們這些武將都低人家一頭啊!哥哥我在登州雖然是正二品都督同知,可在一個從四品的知府面前都得陪着笑臉,一個兵備道都能把哥哥當狗使喚啊!”
黃蜚感慨道。
而此時這條街道的不遠處,另外一座同樣豪宅的大門內,他的士兵正押着一羣哭喊掙扎的男男女女從裡面走出。
“昏君,無道昏君!”
其中一個老者悲憤地仰天長嘯。
“神宗皇帝啊,你睜開眼吧!我閻家世代忠良,何負於大明,竟然遭此橫禍!”
他哭喊着。
旁邊一名錦衣衛很不耐煩地一鞭子抽他身上,雖然不是很狠,但他還是立刻恢復了正常,趕緊低下頭老淚縱橫地走着,在他身後的宅院裡,那些粗野的士兵正在擡出一箱箱金銀和綾羅綢緞。
抄家這種事情就很簡單了。
晉商們其實是得到情報,知道崇禎要動手了。
這種事情泄密是必不可免,就大明皇宮的保密水平,那基本上可以用千瘡百孔來形容,還不知道多少宮女太監被收買,更別說這份聖旨還得先送刑科交給刑科給事中,要知道這些鹽商絕大多數都有官皮,而在這個過程中什麼秘密也不可能保住。要不然楊慶也不會提前跑來,他就是因爲這一點,所以才撇下後面的錦衣衛獨自趕來,就是爲了避免這些鹽商狗急跳牆,在城內製造民變搞出太大的事情給文官提供攻擊他的藉口。
話說晉商們也的確是這樣乾的。
他們的計劃是鼓動起亂民當炮灰衝開各處城門,然後他們在武裝家奴保護下趁機衝出去,這些傢伙手下都有數量不少的武裝家奴,而且還是和那些私鹽販子戰鬥磨練出來的,當初倭寇進攻揚州時候,就是被晉商的私人武裝擊退。此刻這些私人武裝就是他們的法寶,只要他們能出城上船拿就萬事大吉,揚州水路四通八達,小船有無數水道可鑽,無論北去洪澤湖還是南下長江,哪怕東去通州都是廣闊天地。
所以他們其實已經在各處豪宅內把該帶走的全打包好了。
他們就等亂民衝開城門,然後再把火一點,最快速度衝出揚州。
然而……
他們等來了錦衣衛。
“還世代忠良,世代蛀蟲罷了!”
黃蜚感慨道。
“年利千萬,交六十萬的稅,還是世襲的生意,你們在這裡錦衣玉食,老子在遼東挨餓受凍,老子還他瑪得保護你們,天下哪有這樣不公平的事情,現在咱們也該好好算一下這筆賬了!”
緊接着他又說道。
話說他的怨念明顯很深,此時這個東江鎮依舊忠於大明的代表人物,基本上也就是那些跟着清軍血洗江南的綠營一樣心態了
“楊慶,你們想幹什麼?”
就在這時候,帶着一隊士兵的馬鳴錄不顧黃蜚所部的阻攔,衝過來對着他們咆哮道。
“名單上有他嗎?”
黃蜚問道。
楊慶煞有介事地打開名單。
“有!”
緊接着他說道。
“瑪的,我早就看他不順眼!”
黃蜚說完獰笑着轉過身。
“你要幹什麼?”
馬鳴錄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說道。
“幹你孃!”
黃蜚罵道。
緊接着黃總兵擡腳把馬兵備道踹翻在地,然後一腳踩住掄起巴掌抽了過去,話說他跟馬鳴錄積怨已久,事實上大明的兵備道和總兵幾乎都是仇人,前者的職責就是監察總兵,而且基本上是一對一的監察。可憐馬兵備文采自然沒的說,但要說戰鬥力和黃蜚肯定是沒法比的,雖然也伸出胳膊想抵擋,因爲雙方力量上的差距,還是被黃蜚一巴掌抽臉上,後者慘叫一聲嘴裡的血就涌出來……
“看看這些閹黨,真猖狂啊!”
不遠處一座酒樓上,黃澍看着這一幕憤慨地說。
他身旁左夢庚默然不語。
“誅武將,抄文臣,利晉商之財而滅其門,咱們這位皇上一步步這都是謀劃好了的啊!那劉澤清雖不能說無辜,但也僅僅是怯戰而已,闖逆大軍就是北京都擋不住,他那點人增援又能怎樣?全軍而退至少還能保住淮河天險,陛下踏足淮南即誅之,未免有些太嚴苛了。
至於王永吉就完全是冤沉海底了。
借兵剿寇原本就是最好的辦法,若借兵建奴,南北夾擊則闖逆可滅,何至於使其荼毒中原,而陛下惑於閹黨反以爲罪,使王永吉忠臣蒙冤身死誅滅,仁人志士無不扼腕。至於晉商諸家,則完全是構陷了,什麼通敵叛國,此輩在揚州與建奴遠隔數千裡如何可通,此乃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過是利其財而已!不想僅僅十幾年,閹黨禍國之事重演,這大明朝又要走到緹騎四出的亂世了!
這外寇未平內患又起,我大明危矣!”
黃澍繼續感慨着。
左夢庚還是沒有說話。
“陛下正編練六軍十二萬京營,之前是沒有錢,如今抄了揚州的晉商至少可得近千萬,就算不能全都用上也足夠把這支大軍練成,十二萬啊,其中至少五萬是在山海關打過仗的。提督操江下屬三總兵還有近五萬,其中黃蜚所部近半是在戰場上直面過建奴鐵騎的,甚至還有數千是跟着這個閹黨在塔山阻多爾袞的,這可都是真正的精銳。
淮西還有曹友義所部三萬,這可是之前的關寧軍。
陛下將其放到那裡目的何在?
還不是爲了防備上游,而上游又是何人?
南京還有高得捷的三千騎兵,這可是關寧鐵騎,吳三桂手下最精銳的,這些人如今完全已經淪爲閹黨爪牙,除了楊慶和王承恩,其他任何人都無法調動,這兩人讓他們殺誰他們就殺誰。這樣算算最多到明年這時候,陛下直屬的各軍加起來就達二十萬,這還不算黃得功所部至少三萬,原劉澤清所部三萬,劉良佐和高傑與盧九德交好,幾乎可以算閹黨了,他兩部加起來不下十萬,這樣僅陛下能夠調動的堪戰之兵就近四十萬。
這還不算其他各地的官軍。
世子,你難道不明白這對寧南伯意味着什麼?
寧南伯的確是忠臣。
可就算是忠臣,不也還有個岳飛的下場嗎?當年的岳飛在哪兒?寧南伯此時所處之地,所處之形勢,難道不就是岳飛當年所處?
陛下惑於閹黨,已經不是過去的陛下了,閹黨之奸惡也不是那秦檜能比的,看看這個楊慶之惡行,與當年的魏忠賢有何區別?他們能容得下寧南伯?若明年此時,陛下一紙詔書徵寧南伯入朝,寧南伯就不怕莫須有?世子就不怕做下一個岳雲?咱們願意做大明忠臣,可也不能坐以待斃,任由閹黨禍國啊!”
黃澍語重心長地說道。
“黃兄之意呢?”
左夢庚說道。
“先下手爲強,趁其羽翼未成,寧南伯大軍東下清君側!”
黃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