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能太急,你們首先得明白一點,大明目前的盛世還很脆弱。
我們的確有了良種。
可良種的種植面積有多少?
前年這裡才產出第一批地瓜,去年才產出第一批玉米,你們看到了它們的豐收,卻沒看到它們的產量在我們目前的糧食總產量中,只佔了很少的一部分。它們的確可以改變我們的未來,但那是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後,至少短期內它們並不能徹底改變什麼,它們需要很長的時間去推廣才能改變我們對稻麥的依賴。這個時間甚至有可能以百年計,我們這一代人都未必能真正看到它們和稻麥同等種植面積。
土改的確可以解決一切。
但土改帶來的混亂我們同樣也必須得面對。
你們看到了廣西土改,那的確很痛快,但你們首先得明白,廣西土改只是一隅之地,那裡造成的混亂同時就被我們迅速解決,那裡很小,我們的力量足以壓制其混亂。你們只看到土改後南寧百姓在歡呼,卻沒看到後面有幾萬大軍在保護他們,同時還有朝廷的財力在支撐。即便如此那裡的地主反抗依然激烈,僱傭土匪殺害土改隊員,殺害那些分到土地的農民的情況時有發生,我們的整整一個步兵軍在那裡剿匪,幾乎每天都有規模不等的戰鬥,那裡的戰鬥甚至超過了真正的前線。而他們在經濟上故意製造破壞的行爲也很常見,那裡的糧食產量至少目前並沒有因爲土改而增加反而下降,但我們從越南購買的糧食解決了這個問題。
那裡的老百姓沒感受到,你們也很難看到這些。
因爲這個不需要你們看到。
這是我需要解決的,而不是你們需要去解決的”
楊慶語重心長地說道。
廣西的土改當然不可能順利,那些士紳僱傭土匪乃至越南境內土匪襲擊土改隊,襲擊村莊,這都不是什麼稀罕事,甚至有沒有土司的狼兵受僱傭都很難說。
新編的第十八軍爲了保障土改不得不展開大規模剿匪。
光去年就是陣亡了三百多。
這甚至超過了前線,明軍和清軍主要互相獵殺的黃河北岸緩衝區,去年也不過陣亡了兩百多人,而他們獵殺的蒙古騎兵都近千。也就是說廣西土改過程中,剿匪的戰鬥激烈程度超過了這個實際的主要戰區,雖然這與廣西的特殊情況有關,但也足以證明那些士紳的抵抗烈度。
不僅僅是公開的抵抗。
同樣還有那些士紳在經濟上進行的破壞。
欽廉二港對外出口大幅萎縮,廣西的士紳寧可走西江去廣州也不會再走這兩港,甚至他們還與越南海盜勾結襲擊駛往兩港的船隻,南洋水師不得不在北部灣巡邏護航。因爲土匪襲擊甚至燒村莊燒莊稼,南寧和廉州二府去年糧食不但沒因爲土改增產,居然還有一定程度減產,尤其是城裡因爲出口萎縮而失業的工人,還得從越南就近買糧來救濟。但這些問題都被土改的歡呼掩蓋了,哪怕當地人也土改的幸福中忽略這些,同樣江南這邊的貧民們也只看到了土改的好處,這些被楊慶以強大實力迅速解決的問題他們是看不到的。
但楊慶能解決南寧和廉州兩個府土改帶來的混亂,他卻沒能力解決整個江南土改帶來的混亂。
所以他得壓制年輕一代的熱情。
熱情是好的,但不恰當時候的熱情或者熱情過頭就不好了,土改這種事情必須慢慢來,不能單憑熱情就硬上。如果說之前和士紳的鬥還能維持鬥而不破,這個就是真正全面點燃戰火了,楊慶可沒有太祖的實力,他必須先以各種手段削弱土地士紳,儘量把那些頭腦清醒的引到工商業上。不斷增加皇莊數量陷住,困住那些頑固的土地士紳,同時不斷培養自己的幹部隊伍,直到準備就緒,再以最小的代價解決這個問題。
不過對於這個學生的表現他是滿意的。
這是真正的新青年。
“你的考察結束了,也算我第一個真正畢業的學生,先回京師去到圖書館做個管理員,你願意考科舉就去報名,不願意就等我回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工作給你!”
他緊接着說道。
“多謝師尊教誨!”
那學生也沒多廢話,向他以大禮跪拜後離開,自己收拾行囊回南京去學院的圖書館報到了。
至於楊慶……
他陪着坤興公主遊黃山去了。
而就在此時一船船的銀幣依然沿着運河和黃河北上到達洛陽,在朱聿鍵和顧君恩的共同接收下,一箱箱被擡上碼頭,然後裝上一輛輛四輪馬車沿着崤函古道運至陝州,再重新裝船運到長安,在長安覈對後裝入李自成的銀庫。
它們不會在銀庫停留太久的。
雖然江南士紳掏這筆銀子掏得很肉疼,但其實他們都很清楚,這些銀子用不了多久就會回到他們手中,這說是他們被李自成敲詐,但實際上對江浙來說並不能真就說損失。
錢這個東西得流通起來,不流通起來就毫無意義。
如果不是這一千五百萬補血,李自成那裡接下來的購買力肯定會不斷下降,畢竟他抄家的那些銀子到現在也花掉絕大多數了。他那裡如果缺錢無法繼續大規模採購,那麼江南士紳賣出的糧食也罷其他貨物也罷都得降價,甚至有可能積壓賣不出去,比如棉布之類的。李自成的五百多萬人口直到現在仍舊是江南棉布的第一大市場,如果李自成購買力下降那些紡織廠會很難受,但有這一千五百萬的補血,至少三年內他那裡的需求不會下降的。
至於三年後就算下降也無所謂。
因爲三年後隨着海船數量的大幅增加,已經可以把更多棉布運輸到南洋和倭國了,那時候李自成那裡就不是最大市場了。
江浙士紳們心裡有數。
這筆鉅款的損失只是表面上,實質上它不但不會帶來損失,反而會給新興工商業資本家們帶來好處。土地控制者們也沒多大損失,因爲李自成還得通過買糧給他們,他們只是損失了部分糧食,但如果沒有李自成的購糧推動,江南糧價也不可能至今維持一元一石的高價……
這還是楊慶強制性壓制的結果。
如果沒有他的壓制,這時候江南糧價至少漲到兩三元。
但沒有李自成的購糧呢?
這時候能有六角一石,那些控制糧食的士紳就燒高香了,他們的確遭受了些損失,但別忘了這是國債還能收回來的,要不然他們會買那麼多的國債?他們又不傻,相反在銀子的問題上他們都很會算計,這一千五百萬撒出去,最後不但全得回來,而且還能帶來一定收益。經濟就是這樣,賺錢不賺錢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讓錢流轉起來,這一波折騰事實上是讓大量死錢投入市場,讓這些原本不流轉的錢流轉起來。
比如說那些土財主的窖銀。
比如說那些大師們囤積有可能近百年的銀子。
這些統統投入市場。
就像央媽習慣性放水一樣,這些原本不動的銀子,以如此規模投放市場,要想不帶來一場經濟上的繁榮那就奇怪了。當然,通貨膨脹也是不可避免的,但好在這些都是給李自成一個人,他不會真得一下子拋出,他得勤儉節約地一點點拋,這樣造成的影響就很小了。
不過……
大師們是真哭了!
士紳們還能收回,他們是不可能收回的,因爲他們是捐款啊!
當然,這個就沒人關心了。
不過大師們情緒穩定,畢竟他們也都是久經考驗,這點小事和三武一宗比起來不值一提,只需咬定青山不放鬆,堅持一個忍字功,到頭來一切都是浮雲……
反正他們也只能忍了。
包括對他們新生活的安置都只能忍受,南京周圍的大師們都已經開始親自耕種了,畢竟不耕種就沒糧食吃了。別的地方可能還有善男信女給他們提供些幫助,但南京周圍這樣的事情已經越來越少了,倒是供奉楊慶牌位的生祠越來越多,就像過去供奉九千歲一樣。而且那些有人佈施的寺廟其實也得自己種田,因爲監寺從中抽的稅太狠,基本上經過他們的手之後就剩不下多少了。
總之一千五百萬元,就這樣一船船運輸到了李自成手中。
六月底最後一船到達洛陽。
緊接着朱聿鍵和沐天波帶領他們的那個旅,連同最後一批銀幣一起從洛陽啓程趕赴長安。
同一天監國返回南京。
緊接着南京皇宮開始清理,主要是監國換住處,畢竟坤興公主肯定不能繼續住乾清宮,雖然誰都知道她要和楊慶成親,但成親之前她還是得住在皇宮,而且在她哥哥回宮前她的監國職務也不能解除。而就在這時候龍興天子也開始正式選好了他們倆的婚期,並且以聖旨昭告天下,同時給她加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封號。另外還給楊慶改封,信國公這種小國公變成了頂級的楚國公,而且破格增加楚國公封地爲十萬畝,實際上和楊慶糊弄那些藩王一樣,也在湖北給他劃了十萬畝荒地。
而根據新的封爵制度,只有藩王封地才能到十萬畝的,公爵其實只有一萬畝的。
這就給他藩王待遇了。
楚公對自己新爵位情緒穩定。
返回南京後實際上他就不怎麼管正事了,主要工作是給他和公主重修他們的新居,也算大明頭號富豪的楚公從去年開始就在自己家中大興土木修建一座高樓,這時候工程已經接近尾聲。這座因爲某些侷限只能修到八層的高樓足有十丈,依靠着海南鐵礦石的供應,大量使用鋼筋混凝土和南洋產柚木,而且在頂層大量使用玻璃製造了一個誇張的環形房間。
這就是他的臥室。
至於坤興公主以後怎麼在沒有電梯的情況下往上爬……
難道不能抱嗎?
話說這是楚國公和公主以後專門玩情調的地方,又不是說真得天天住在上面。
除了這個環形房間和附屬的如暖氣房,衛生間,侍女房之外,頂層還有一個露天的觀景平臺,站在上面極目遠眺,整個南京城盡收眼底。反正除了四民大會堂的尖頂,承天門的城樓,城內單純的建築物來說就屬它最高了,至於閱江樓之類本來就在山上的建築不算,至於另一個超越它的單純建築物是城外的琉璃塔。
當然,這個觀景臺用途還很多。
比如……
“美人,你準備好了嗎?”
楊慶低頭對坤興公主說道。
他就像傑克抱着露絲一樣抱着自己的未婚妻,後者閉着眼睛,張開了雙臂,帶着一臉難以抑制的激動點點頭,就在同時他們倆的身體開始了上升……
坤興公主發出興奮地尖叫。
然後他倆越來越高,很快就離開了身後的臥室……
呃,其實他們是在熱氣球裡。
這個熱氣球在下面那些侍女緊張的目光中不斷上升,同樣站在侍女中間的圓圓幾個一臉羨慕嫉妒恨,不過因爲氣球太小,最多也就只能容納兩個人,她們是沒法一起了。以後想上去得把楚國公哄好了,得看楚國公的心情,話說她們終究還是沒法跟坤興公主比的。
但氣球卻沒有一直升高,在上升到二十丈左右的時候,就被下面的繩子拉住了。
這是繫留氣球。
一百多米高處的坤興公主張開雙臂,看着腳下一覽無餘的南京城,在街道上越來越多仰望的目光中,盡情地尖叫着。反正這個高度再加上楚國公府的面積,下面街道上的行人是看不到監國這種失態舉動的,話說這可是她釋放壓力的最好辦法。畢竟一個二十歲少,少婦,要天天擺出一副莊重的姿態,保持一個實際一國之君的形象,還是很容易抑鬱,必須得有一個釋放心情的方式。
“美人,您真得準備好了嗎?”
楊慶撫摸着她的纖腰說道。
坤興公主一扭頭就像被薅了一下毛的小貓般,狠狠咬在他的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