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渡島。
“終於出來了!”
魯之璵帶着欣慰說道。
他的望遠鏡視野中,是一片五顏六色的旗幟,在這些旗幟中甚至可以看見不少馳騁的騎兵,他們身後揹着顏色各異的大包……
好吧,人家叫母衣的。
他其實在一個月前就登陸了,但雙方在灘頭試探性接觸後,駐守佐渡島的倭軍立刻放棄野戰,退守到山區的一座新建堡壘。他們知道這次的對手這些年堪稱打遍天下無敵手,還處在大半冷兵器的倭軍面對明軍的火器優勢,野戰是很不明智的。五十年前他們野戰就打不過明軍了,而這時候的倭軍可不是戰國時代鍛煉出來的那些百戰老兵。
事實上他們在十幾年前島原之戰的拙劣表現,就已經證明了古代倭軍最強時代的落幕。
這次可不是那些教民。
這是純冷兵器野戰都能打得滿蒙聯軍屍橫遍野的大明海軍陸戰隊。
倭軍的明智選擇也給魯之璵帶來了不小的麻煩,他總共就帶了一個旅登陸,縱深進攻會拉長後勤線,倭軍大兵團野戰的確不行,但利用地形優勢襲擊後勤隊還是可以的。這種情況下他貿然向縱深進攻,在兵力不足以維持後勤線的情況下,一旦被切斷後勤很容易遭遇失敗,畢竟倭軍數量上有着絕對優勢。所以魯之璵沒有向縱深進攻,而是在港口停下修堡壘,反正倭軍海上被碾壓,根本不可能爲佐渡島提供支援,既然這樣雙方就在這裡對耗吧!他後面從釜山港起航經隱岐島補給的運輸船,正乘着洋流源源不斷而來呢,他的任務是打斷德川家經濟的這第二條腿。而只要他在這裡就等於這條腿被打斷,事實上佐渡島已經無法再向外運出一袋金沙,至於是不是向金礦進攻並不重要,那座金礦還在北邊的崇山峻嶺裡,那裡同樣有大量礦工。
但他只要在這裡就能困死後者,畢竟後者的糧食也得從本島運輸。
至於他修建港口的民夫……
“隱岐君,這多虧了您啊!我已經向監國上奏爲您請功,鄭都統還奏請爲您封爵,等拿下佐渡島之後恐怕我就得再稱呼您爲隱岐伯了!”
魯之璵拍着身旁一個頂盔摜甲的倭國武士肩膀說道。
“即爲明臣,爲國效力乃人臣之本分,不敢以此邀功。”
武士低頭莊嚴地說。
這是隱岐島的島主,原本臣服於松江藩主鬆平直政,明軍進攻隱岐島時候直接投降,隨後被任命爲隱岐守護。當然,大明沒有這種官職,所以他最終在大明的官職,還得看他在戰爭中的表現。所以他的表現也相當積極,不但武裝起了隱岐島上所有青壯追隨明軍,而且派出親信作爲嚮導帶着明軍劫掠沿海,順便自己也跟着喝點湯,而現在也是他親自帶領自己的部下修築一座簡易棱堡。
當然,不是他們修。
而是他們監督着明軍從沿海抓的倭奴修,從釜山調來的明軍工兵負責當工程師,他們當監工,然後以倭奴當苦力,一座和隱岐島上一樣的棱堡正迅速在佐渡島上拔地而起。
然後倭軍終於無可奈何地走出山林來和明軍野戰了。
否則他們得餓死山裡。
“是永井尚政!”
隱岐君用望遠鏡看着倭軍旗幟說道。
“能打嗎?”
魯之璵好奇地說。
“德川家譜代大名中,目前還活着的僅有幾個參加過關原合戰的。”
隱岐君說道。
“那就看看你們這所謂的定天下之戰究竟培養出什麼名將吧!”
魯之璵說道。
“臼炮開火,先給他們個見面禮!”
他緊接着說道。
在他們身後炮兵陣地上,明軍標誌性的二十斤臼炮立刻噴出火焰,伴隨炮彈的呼嘯,開花彈爆炸的火焰在列隊前進的倭軍中炸開。但後者沒有受到太大幹擾,畢竟這東西目前來講嚇唬人更甚於殺傷,在參加過關原合戰的老將永井尚政指揮下,德川幕府的精銳們默默向前。
至於他們的大炮……
他們的野戰炮只有弗朗機,這種國崩還是不要拿出當笑話了。
荒草中一萬倭軍默默向前,他們的最前面是盾牌,不是盾車,就是一個個大型木板盾,上面還都描繪着花紋。而木板盾後面是長矛,或者說也叫長槍,另外還有長柄刀,或者也叫薙刀,然後還有弩手,弓手,不過數量並不多,更多的是鐵炮手,也就是火繩槍手。所有人背後都有旗幟,看上去顏色分明極易識別,和兩翼少量騎兵身上鮮豔的母衣共同組成一片繽紛的色彩,在明淨的陽光下看着彷彿草叢上的花海。
而在步兵中那些騎馬的將領更加突兀,他們都穿着顏色鮮明甚至鮮豔的盔甲,這些盔甲造型無不帶着滿滿的腦洞感……
冷兵器時代應該有用。
畢竟這樣一套誇張的裝扮能夠極大增加威風。
尤其是本體不夠的情況下。
話說這些普遍在一米五左右,超過一米六就屬於彪形大漢,超過一米七就是巨人的名將們,的確也只能靠行頭來表現威儀了,否則無論如何他們是無法讓本國以外的敵人感受到威壓的。
“這跟建奴不是一個檔次啊!就是這時候的朝鮮軍都能暴打啊!”
魯之璵無語地說。
話說朝鮮軍進步可是不小,都已經開始西班牙方陣化了,這還主要是因爲李倧買不起更多火繩槍。
“九斤炮實心彈!”
他隨即說道。
十二磅野戰炮實心彈立刻射出。
兩枚威力巨大的炮彈命中,帶着盾牌的碎片,殘肢斷臂,飛濺的血肉如撞進麥田的般瞬間貫穿了四個倭軍小方陣,每一枚炮彈都打出了超過二十人的傷亡,其中一枚甚至在地面彈起後又在第三個方陣裡收穫了三條斷腿。
倭軍立刻顯出混亂。
“繼續開火,四斤半炮實心彈加入射擊!”
魯之璵滿意地說。
陸戰旅的標準型古斯塔夫線列前一門門四斤半炮加入射擊,這些營屬火炮雖然威力不如九斤炮,但一枚打穿十個八個還是沒問題。實心彈對這種冷兵器密集方陣,效果那是極其理想,甚至超過臼炮開花彈。
不斷帶着飛濺的血肉貫穿的炮彈使得倭軍一片混亂。
那些將領拼命呵斥着。
不過好在這些德川家的精銳們紀律性還是有的,他們仍舊最大限度維持了陣型,一個個帶着間隔的小型方陣在盾牌掩護下繼續向前。然後不斷在開花彈和實心彈打擊下遺落遍地的死屍,就像遊戲裡自帶的失血條般顯示他們實力的不斷削弱。好在這仍舊不是火炮可以遮斷戰場的時代,射速決定了炮彈的殺傷數量有限,尤其是對於一支萬人的龐大軍團來說,這樣的傷亡可以承受。
然後他們開始進入真正的交戰距離。
“換霰彈!”
魯之璵喊道。
所有野戰炮全部換霰彈。
如狂風暴雨般落下的霰彈,讓倭軍傷亡驟增,那些將領騎在馬上馳騁着揮刀吼叫着,用他們的積威逼迫倭軍開始加速衝鋒,但緊接着他們就倒了黴。因爲明軍陣前一個個散兵坑裡那些獵兵的線膛槍瞄準了他們,隨着草叢中一道道火焰噴出,騎着馬的倭軍將領們,頂着他們那誇張的頭盔不斷墜落馬下。
潰敗終於開始了。
但英勇向前的勇士也有。
尤其是那些德川家最忠誠的武士們揮舞着刀拼命冒着炮火向前,試圖衝擊明軍的步兵陣型。那些獵兵和營屬炮兵伴隨他們的逼近,以最快速度丟棄他們的陣地和火炮,狂奔逃回步兵陣型中。
武士們悍勇地繼續向前。
“他們還是很英勇的,頗有古風!”
魯之璵頗爲欣賞地說。
隱岐君在一旁陪着笑臉,然後爲自己的正確選擇而得意。
數以百計的武士最先衝到了明軍的陣型前,他們就像一羣瘋狂的餓狼般撞向明軍的兩個突出部。就在他們距離不足八丈時候,兩個前出的長矛方陣兩側火繩槍手扣動扳機,緊接着武士們成片倒下。完成射擊的火繩槍手以最快速度撤到長矛方陣後迅速裝彈。倭軍武士們踏着同伴的死屍避開正面密密麻麻的長矛林,像他們習慣的那樣揮刀殺向後面火繩槍手,但二十米距離的齊射,讓他們絕大多數人都倒下了。然而活着的還是在瘋狂地衝鋒着,二線火繩槍手同樣以最快速度撤到長矛手身後。武士們立刻轉向攻擊側翼裝彈的火繩槍手,然而前後長矛方陣的長矛從兩個方向夾擊阻擋住了他們,就在他們揮舞刀拼命砍着那些彷彿要淹沒他們的長矛時候,火繩槍手完成了裝填。
“他們的時代已經落幕了!”
魯之璵看着那些在火繩槍攢射中倒下的倭軍武士感慨道。
就在同時戰場上倭軍全線潰敗。
“騎兵出擊,步兵追殺,能追多遠就追多遠!”
他毫不猶豫地下達命令。
“殺,爲國殺敵!”
隱岐君同樣拔出他的刀吼叫着。
明軍兩翼騎兵出擊,所有長矛方陣向前,所有火繩槍手裝上刺刀,龐大的陣型向着潰敗的倭軍碾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