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良心說,田嵐青無論是語氣還是話裡的意思,都不算很重,可這話一出,那釀酒的師傅臉色立刻由白轉青,喉結動了好久,也沒說出什麼來。
怕是,他不眠不休靜心釀造半個月的那一罈子酒,下場不妙了。
田嵐青就這麼一個一個試着這十二種甜酒,卻是越是試,臉色越是不好。
直到滿屋子師傅一個個手心出汗,喉頭髮緊,整個大廳裡,除了天祿忙來忙去燙杯子的聲音之外,旁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了。
最後一種酒,田嵐青眉頭緊緊皺着,手下沒了分寸,直接將一杯酒全部喝了下去,而後半晌之後,又給吐了出來,這纔不耐煩地將杯子往身旁人手裡一丟,完全不在乎這價值百兩的羊脂玉杯會不會碎。
“半個月,你們就拿出這些東西來糊弄我?”
大廳裡,死寂一片。
田嵐青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間,而後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酒窖。
他剛一離開,大廳裡便呼啦呼啦軟下來不少人。
小學徒兩股戰戰,顫着聲音問向自己的師父:“大……大少爺這是……什麼意思?”
再瞧他師父,整個人肩膀一鬆,苦笑一聲:“什麼意思?呵呵……咱們全弄砸了!”
天祿小步跑着,跟在田嵐青身後,伸着手爲田嵐青打着燈籠。離着大老遠,他便開始朝着門外的轎子旁邊的轎伕使眼色。
田嵐青的轎伕們,也是一個個靈透的,瞧見天祿苦着臉,頓時明白了大少爺心情不好,一個個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田嵐青上了自己的轎子,而後咣噹一聲自己將轎門給關上,身子砸進軟墊內,長長呼出一口氣。
他們田家生意甚廣,可最得田老爺看重的,卻依舊是田家發家時依靠的酒。
如今,田嵐青的爹能將酒的生意全部交給田嵐青負責,對於田嵐青來說,這是自己老爹對自己的信任。
可是,他獨立作出的第一個抉擇,便遇到了這樣大的困難。
小云鎮……難道非得小云鎮的酒麴不成?
沒了小云鎮的酒麴,他們堂堂田家,就不能做酒了不成?!
田嵐青覺得自己太陽穴突突跳着發疼,雖然現下還不到夏日,這些甜酒是冬日裡纔會進貢到宮中的,但畢竟釀酒需要時間,且他們也是頭一次自己試驗不用採購來的酒麴做酒,如今卻連個頭緒都沒有。
他微微一嘆,而後仰頭靠在墊子上,腦子裡一遍一遍地過着自己老爹曾教給他的東西。
小云鎮的酒麴,往年以花家的最爲優良。近年來,花家不知爲何破落下去,可傅家的也勉強能用。
如今,他既然知道傅家的酒麴來路不正,便也乾脆不想再用了,只是,酒麴這玩意,沒了還真不成。
看來,自己去小云鎮選些做酒麴的師傅的事情,得儘快開始進行了。
“天祿,去看看我爹睡了沒。”
田嵐青對着轎子外說了一聲,原本跟着轎子走在外頭的天祿,一聽這聲差使,便立刻應下,腳下生風率先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