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應龍平時雖然不怎麼尊重自己的姐夫,但是從內心深處還是比較敬畏這個農村出身的姐夫的,他見劉馳發了怒,連忙說道:“姐夫,你別生氣,我轉,我轉出去還不行嗎?”
“好,你馬上轉,記住,你千萬不要跟我玩左手過右手的遊戲,你轉的人一定要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劉馳嚴厲地盯着歐陽應龍。
“這……”歐陽應龍爲難地皺了一下眉頭,“姐夫,時間這麼緊張,找一個和我沒有關係的人過來接手談何容易啊。”
“怎麼不容易?”劉馳說道,“你去找陽江超,讓他重新接手!”
“找陽江超?我纔不幹呢!”歐陽應龍像被踩着尾巴一樣,“我好不容易想盡辦法,從這個狐假虎威的傢伙手中把黃金地質公園搶了過來,現在又還回去,不是明擺着讓人家笑話嘛!”
“小龍,你是想別人看你的笑話,還是想別人看我的笑話?告訴你,如果你不把黃金地質公園轉出去,就會有人來看我的笑話!”劉馳的手用力敲着桌子。
“姐夫,我明白了!”歐陽應龍站了起來,“這件事情你就放心,我會辦的乾脆利落,不給別人任何把柄的。”說着端起桌面的茶杯,去爲劉馳加滿了水,殷勤地說了一句:“姐夫,你喝茶。”然後才轉身出去。
劉馳沒有理睬歐陽應龍,他靠在沙發上,雙眼望着天花板,心思又轉回到利雅達事件上了。他本來以爲,利雅達集團只是牽扯到社保資金的問題。算起來只有五百萬資金漏洞,利雅達集團的廠房加上設備,足夠彌補這個五百萬資金漏洞。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利雅達集團竟然借招工爲名,收取了工人的風險抵押金。這一千五百多名工人大部分都是邙北礦山設備機械廠的下崗工人,本來鬧過了幾次,付罡庭答應解決他們的工作問題,他們才偃旗息鼓了。現在香港利雅達集團破了產,工作沒有着落,還另外被騙了三千多元風險抵押金。這些工人豈不是要鬧翻天?如果這些工人鬧起來,劉馳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捂不住這件事情啊。所以劉馳面臨地就不是五百萬資金漏洞,還要加上這些工人將近五百萬的風險抵押金。可是趙長風這邊又派人去評估過了,利雅達集團的廠房和設備加在一起還不足兩百萬,剩下的八百萬缺口該如何彌補?
當然,對於劉馳來說,如果使出渾身解數。動用全部資源,弄來七八百萬元過來救救急也是能辦得到的,問題是,這件事情還牽扯到付罡庭,如果當初不是付罡庭提議。劉馳如何會想到去動用社保資金?而那些工人的風險抵押金的事情,劉馳在今天之前更是聽都沒有聽說過,這些爛賬都讓劉馳來負擔,劉馳心中又怎麼能平衡呢?
除了錢之外。還有個責任的問題,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肯定是會驚動上級領導地,最起碼天陽市這一層就瞞不過去,邙北市私自挪用社保基金,縱然拿着市委常委會的集體決議做擋箭牌,劉馳作爲班子的領導,責任肯定是無法逃避的。除非是找一個人出來替劉馳來分擔一下責任。這個人是誰?只能是付罡庭,也必須是付罡庭,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付罡庭搞出來的,出了事情,付罡庭不承擔責任,還能讓誰承擔責任?
劉馳清楚這一點,劉馳相信付罡庭也會清楚這一點。劉馳相信,在他難受的同時。付罡庭也一定比他更難受。付罡庭一定也在絞盡腦汁,考慮如何處理眼下的危局。
劉馳就靜靜地靠在沙發上。手機早就從手包拿出來,就放在沙發旁地茶几上,劉馳只要一擡手就可以拿到。劉馳在等,在等付罡庭的電話,劉馳相信,今天晚上,付罡庭一定會打電話過來的,他現在所做的就是等,等,等……
這是一個比耐心的過程,如果誰先失去了耐心,誰就落在了下風。
付罡庭終於沒有熬得過劉馳,晚上九點半,他撥通了劉馳地電話。
“劉書記,我是罡庭啊。沒有打擾您吧?”
“罡庭啊?我剛躺在牀上,怎麼現在打電話過來?有事嗎?”劉馳在沙發上坐直了身子,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縱然現在麻煩纏身,劉馳還是爲他能在這場耐心的比拼中勝過付罡庭而高興。
“啊?劉書記已經休息了啊?”付罡庭心中罵了一句,老狐狸,你就騙鬼吧。口中卻說道:“我這裡有點事情想向您彙報,既然您已經休息了,那我明天早上去辦公室找您好了。”
“呵呵,罡庭,我也是剛躺下,有什麼事情你現在說吧,不礙事。”雖然都知道對方說的是假話,劉馳還是心照不宣的按照套路說下去。
“這事電話裡說不太方便,”付罡庭沉吟了一下,說道:“您看……”
“行啊,罡庭,要不你來找我吧,我們見面說。”
付罡庭放下電話,怔怔地想了一會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拿起衣帽鉤上地皮衣,推開房門,迎着凌厲的寒風走了出去。二零零零年的冬天似乎來得比往年都早,而且也更寒冷一些。
付罡庭住的地方距離劉馳的湖月山莊一號別墅並不遠,走路幾分鐘就到。付罡庭走進客廳,劉馳已經換了一身睡衣坐在沙發上,見付罡庭過來,劉馳笑着起身:“罡庭來了?走,上書房說去。”
無須太多客套,付罡庭跟着劉馳來到了書房,兩個人並排坐了下來,付罡庭身體微側,對着劉馳。
歐陽丹鳳跟了上來,泡了一杯茶水,送到付罡庭跟前:“付書記,喝茶。”因爲利雅達集團招工的事情,歐陽丹鳳和付罡庭的愛人王麗君走的比較近,和付罡庭之間關係也不算陌生。雖然怨恨付罡庭拉過來地利雅達集團把他們夫妻兩個都弄的一身麻煩,但是歐陽丹鳳面子上的功夫還要做到。
“哎呀,歐陽主任太客氣了,我自己來就好。”付罡庭起身從歐陽丹鳳手中接過茶杯。
“付書記,你們聊吧,我下去了。”歐陽丹鳳微笑了一下,退了出去,還不忘把書房的門帶好。
劉馳靠在沙發上,臉上掛着微笑,矜持地抽着煙,就那麼一直不說話。付罡庭等了一會兒,有點如坐鍼氈的感覺,於是輕輕咳嗽一聲,說道:“劉書記,我是想和您談一下利雅達集團的事情。”
“啊,利雅達集團。”劉馳的臉一下子就嚴肅起來,“老付,這個事情很棘手啊!”
“劉書記,我是過來向您做檢討的,在利雅達集團地問題上,我不夠慎重,給您和市委添了不少麻煩。”付罡庭說道。
“老付,現在不是做檢討地時候!”劉馳說道,“當務之急,是要先解決利雅達集團遺留下來的問題。那些工人現在怎麼樣?”
付罡庭說道:“他們現在還不知道這些消息,還在基地裡繼續接受培訓。”
“還好,交代罡川同志,繼續穩定住工人,目前千萬不能讓工人知道這個消息,否則一切都亂套了。”劉馳手指輕輕地敲着沙發扶手。
“劉書記,我明白。這個問題我已經提前向罡川交代過了。”付罡庭輕聲說道。
“那就好。”劉馳點了下頭,又不說話了。
從側面看去,劉馳臉色平靜如常,根本看不出有任何與往日不同地地方,付罡庭一邊佩服劉馳的涵養,一邊暗歎,如果他此時背後撐腰的是省委副書記,而不是天陽市副書記,說不定他也能像劉馳這般篤定。
付罡庭望了一陣劉馳,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劉書記,現在我們該怎麼辦?這樣一直拖着,怕也不是辦法。”
劉馳這才嘆了一口氣,用一種悲天憫人的語氣對付罡庭說道:“老付,很難辦啊,很難辦啊!這件事情怕是要驚動上頭了。”
“劉書記,您是班長,這時候就靠您來掌舵,無論如何,您得想一想辦法啊!”付罡庭心中一橫,既然做了低姿態,就把姿態做的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