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風穿上拖鞋把門打開一條縫,外面露出一張燦爛的大臉,“市長,我有點事情想向你彙報。”是後河鄉黨委王副書記。
“王書記啊,進來吧。”
王副書記把門掩好,輕手輕腳地跟着趙長風進裡面,看到地上洗腳盆就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說道:“耽誤市長休息了。”
房間裡只有一張椅子,趙長風就坐在椅子上,指了指牀,對王副書記說道:“坐吧。”
王副書記就小心翼翼的用小半個屁股挨着牀沿坐下,上身挺地筆直,規規矩矩地對着趙長風,目光落在趙市長鼻端下方,生怕目光和領導對視惹起領導的反感。
趙長風看到王副書記拘謹的樣子就微笑起來,他說道:“老王,你不是有事要說嗎?說啊!”
王副書記吞吞吐吐地說道:“市長,其實,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我就是想給你彙報一下思想。”
趙長風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皺,他明白王副書記過來的意思了。這個時候邙北市剛遭受了數十年不遇的大雪災,全市上下都忙着抗雪,王副書記還有心思來彙報思想,這種人真是典型的官迷心竅。
趙長風心中不悅,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微笑着聽王副書記開始彙報思想。趙長風在邙北市畢竟根底還淺,縱然他有再好的想法,最後進行具體的實施的不還是要依靠基層的同志嗎?這也是他剛開始主持市政府的工作,如果連一個鄉黨委副書記來彙報思想都不能容忍,別人會產生什麼看法?
耐着性子聽王副書記彙報完思想,趙長風勉勵了兩句,又故意打了個哈欠,王副書記連忙站起來,愧疚地說道:“市長,不好意思,您勞累了一整天。我還過來耽誤你寶貴的休息時間。”
趙長風笑呵呵地說道:“沒關係啊!老王,我也正想了解一下下面同志的思想動態。感謝你個我這麼一個機會呢!只是這次時間太緊了,沒辦法聽你詳細述說呢!”說着就伸出手來。
王副書記連忙伸出雙手握住趙長風溫暖的大手,謙卑地說道:“市長,那你休息吧。以後我有什麼想法,就到市裡找你彙報去。”
趙長風笑道:“好好好。”就送開了手。
王副書記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放在牀頭,後退着就要出去。趙長風臉色微變,叫了一聲:“老王。你這是幹什麼?請把這個拿回去!”
王副書記看了看信封,爲難地說道:“市長,您到後河鄉來,連飯都沒有吃上一頓,這是下邊同志一點心意,您就……”
趙長風哪裡缺這一點錢,他板着臉說道:“老王。你還是拿回去吧,這件事情到此爲止,我就當是沒有發生過!”
王副書記見趙長風面如寒霜,只好走回了兩步,把信封取回來塞進懷裡,訕訕地退了出去。
趙長風坐在椅子上一肚子不痛快,別說他不缺錢,就是他缺錢,也不會去收這一點錢的。在官場上最忌諱的就是這些事情。趙長風志向遠大,可不想因爲這一點小錢就斷送了自己地前程。
這時候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趙長風過去開了門,卻是後河鄉另外一個黨委副書記錢後然,“市長,不好意思,打擾您休息了。我想佔用你幾分鐘時間。不知道可以嗎?”
把錢後然讓到屋裡。和王副書記一樣,錢後然也是過來彙報思想工作。在彙報思想工作之餘,錢後然又評點了霍乙路、王副書記等幾位鄉領導,說他們身上有這樣那樣的缺點,犯下過這樣那樣地錯誤,那架勢那氣派,彷彿後河鄉只有在他錢後然的領導下才會走向繁榮昌盛的金光大道,再讓霍乙路這麼領導下去,或者換成王副書記領導,後河鄉只會日益沒落,從邙北市的經濟大鄉變成一個無底的黑洞。
趙長風本想給錢後然一點面子,耐着性子聽完,無奈都過去二十多分鐘了,錢後然還在誇誇其談,趙長風終於忍不住了,打了個哈欠,說道:“錢書記今天彙報地情況很重要,市裡會統籌考慮的,時候不早了,今天就先這樣吧。”
錢後然意猶未盡的站了起來,對趙長風說道:“市長,那我改天再到市裡向你彙報。”
“行啊,行啊。”趙長風心不在焉地說道:“回頭看時間吧。”
錢後然伸手從手包裡拿出一個小方盒子,放在了寫字檯上,對趙長風說道:“市長,您這次親臨後河鄉指揮抗雪,後河鄉地幹部羣衆都很振奮,也很想感謝一下市長。只是時間太緊,匆忙之間也沒有準備什麼好的禮物。我聽說市長是屬虎的,我這裡準備了一隻老虎雕像,請市長帶回去,也算是我們後河鄉幹部羣衆對市長的一點心意。”
趙長風打開盒子,紅色的天鵝絨裡襯上,臥着一隻神態威猛的金虎,從入手的沉甸甸地分量來看,趙長風估計這次金虎重量在半斤上下,委實是一件非常紮實的厚禮。
“老錢,這麼厚重的禮物我科收受不起啊!”趙長風淡淡地笑道:“你還是拿回去吧。”
錢後然就說道:“市長,我都帶過來了,您如果讓我帶回去,怕冷了下邊幹部羣衆的心啊!”
“是啊,我還真是怕冷了下邊幹部羣衆的心呢!”趙長風意味深長地說道,“我中午還聽霍鄉長向我抱怨,鄉財政上沒有錢,梨樹口村的小學校舍被大雪壓塌了,卻沒有錢重建。老錢你若是真有這份心意,不如把這隻金虎捐給梨樹口村用於小學校舍重建吧。”
錢後然沒有想到趙長風會這樣將他一軍。這隻金虎他送給了趙長風一點都不心疼,如果是捐給梨樹口村修建小學校舍,那他可就捨不得了。於是他就乾笑着說道:“市長的建議很有道理,我回去一定給大家傳達到。”他把金虎塞進手包,狼狽地退了出去。
趙長風看着錢後然的背影搖了搖頭,如果後河鄉的領導幹部都是這樣地想法,後河鄉的工作又怎麼能做好?看來回去一定要向劉馳書記建議一下,考慮一下後河鄉領導班子的調整問題。
趙長風坐在椅子上,試了一下洗腳盆裡的水溫,早已經涼了下來。他就端起水盆出去,準備把水倒到外面的洗臉間。他剛端着盆出門,就看到霍乙路站在外邊:“市長,我有點工作想向您彙報。”
趙長風心中這個惱火啊,白天的時候看着霍乙路還不錯,誰知道和老錢和老王一樣,都是一個官迷心竅的人,這個時候不去考慮全鄉如何在雪災之後重建,卻削尖了腦袋過來他這裡來鑽營。
劉俊康就在趙長風隔壁,聽見趙長風地聲音,連忙走了出來,看着趙長風手裡端着洗腳盆,連忙接了過來,說道:“市長,讓我來。”
趙長風把洗腳盆遞給劉俊康,看了一眼霍乙路,淡淡地說道:“進來吧。”
進了房間,趙長風拉開椅子坐下,用手指了指着牀,說了聲“坐!”然後拿起桌上地煙盒,磕出一支菸,塞到嘴裡,摸出打火機點燃,重重地吸了兩口。
劉俊康提着空盆進來,放在洗臉盆架下面,對趙長風輕聲說道:“市長,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趕路,您要早點休息。”
霍乙路連忙說道:“劉秘書,我長話段說,抓緊時間向市長彙報。”
劉俊康回頭看着霍乙路說道:“霍鄉長,不是我說你們,哪有深更半夜彙報工作了?市長奔波了一整天,都累成什麼樣子了?”
“俊康,怎麼能這麼說話?”趙長風板着臉說道,“霍鄉長也是爲了工作嘛!你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情我叫你。”其實劉俊康說的這些花都是趙長風想說而不方便說地,正好藉着劉俊康的口說了出來,當然,雖然是這樣,趙長風還不得不做出一副批評的姿態,這也是領導的藝術。
劉俊康輕聲了說聲“是”,就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隨手帶上了房門。
趙長風這時候纔想起了霍乙路,舉着煙盒對霍乙路說道:“霍鄉長,來一支?”
霍乙路連忙擺了擺手,說道:“市長,不了。我談完工作馬上就走,不能耽誤您休息。”
“也好!”趙長風就把煙盒扔在了桌上,“那就抓緊時間吧。”
“市長,我還是伸手過來向你化緣的。”霍乙路愁眉苦臉地說道:“這次後河鄉受災嚴重。其他方面都還好說,當務之急是要替房屋被壓塌的村民重建房屋,還有就是梨樹口村小學的校舍重建問題也耽誤不得,如果不盡快解決,梨樹口村近兩百個小學生就沒有地方上課了。而以後河鄉目前的財政狀況來看,根本無法解決這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