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9二十年之痛
常寧由口袋裡的手槍,想到了楊北國,而在遙遠的北方,楊北國也在牽掛着常寧。
農曆十二月初五,嚴冬的京城,漫天飛雪,銀裝素裹,京西一條僻靜的街道附近,楊北國和單雲飛下了轎車,站在一個四合院的鐵門前,鐵門約定似的開了,一個年輕的軍人見到楊北國和單雲飛,叭地立正敬禮,“楊司令好。”
楊北國微微點頭,“小鬼,首長起來了沒有?”
“報告楊司令,首長正在客廳等您。”年輕的軍人見單雲飛手上捧着一個紙盒子,欲伸手幫忙,禮單雲飛禮貌的拒絕了。
這是一個北方常見的四合院,寬敞而幽靜,正面的客廳裡,坐在沙發上的老者,正是共和國的元老之一,現任中顧委第一付主任的寧瑞豐,他旁邊坐着的是他的夫人喬含湘,以及他的大女兒寧曉含和二兒子寧曉南。
寧曉含和寧曉南起身,迎候楊北國和單雲飛進來,楊北國走到寧瑞豐和喬含湘面前,笑着問候道:“老領導,喬大姐,讓你們久等了。”
寧瑞豐放下手上的報紙,示意楊北國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老楊,你向來不喜歡住在京城,今兒怎麼不回之江去了。”
楊北國笑道:“哈哈,回去被老太婆管制,在這裡又被你吆喝,兩難,兩難喲。”
寧瑞豐看到了一邊站着的單雲飛,“這不是當年那個,那個小單單雲飛麼。”
單雲飛立正道:“首長好記性。”
“老楊你搞什麼名堂,怎麼讓軍分區司令員當起警衛員了,”寧瑞豐招手道,“小單,過來坐下說話,在家裡,別搞得那麼緊張嘛。”
單雲飛依言走近幾步,在一張椅子坐下,寧曉含爲每人送上一杯熱茶,一邊的寧曉南說道:“楊叔叔,按照你的吩咐,錄相機準備好了。”
喬含湘微笑的問:“北國,你又想讓我們看南疆的紀錄片嗎?”
楊北國搖搖頭,肅然的問:“老領導,喬大姐,你們還想着小寧子嗎?”
寧瑞豐身體一震,一手握住喬含湘的手,輕輕地搖了搖。
寧曉含在一旁說道:“楊叔叔,我爸我媽剛纔在院子裡看雪,還提起過小寧哥。”
寧瑞豐的大兒子寧喬,小名小寧子,二十年前就讀於京城大學地質糸時,於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裡悄然失蹤,成了這個家庭揮之不去的傷痛。
“老領導,是我楊北國無能,一直沒把小寧子找回來,對不住啊,”楊北國黯然說道,“今天我讓雲飛帶來一盤帶子,請老領導和喬大姐看看,不過,你兩位可千萬不要激動。”
楊北國看了單雲飛一眼,單雲飛從紙盒裡拿出一盤錄相帶遞給了寧曉南。
客廳裡的人,都把目光聚集到那臺十九寸彩色電視機上。
電視畫面一:
常寧家的院子裡,常寧正衝着楊北國點頭哈腰,嘻皮笑臉道:“楊司令,這不象話吧,我遠遠看到門口站着兩個大兵,嚇了一跳,以爲臺灣的老蔣打回來了呢。”這時常秀娟突然出現,一手擰着常寧的耳朵,一手拍打着常寧的屁股……常寧裝模作樣的哇哇叫,捂着耳朵躲到單雲飛的身後……
寧瑞豐顫抖着失聲而出:“小寧子。”
喬含湘也顫聲問道:“北國,這,這怎麼回事?這不是小寧子嗎?”
楊北國道:“老領導,喬大姐,你們再看看。”
電視畫面二:
還是常寧家的院子裡,棗樹下,石桌上,楊北國正和常寧下着當地流行的五行棋,楊北國愁眉苦臉的望着桌上的棋局,常寧雙手盤起趴上桌上,手邊放着贏來的一堆酒煙,調皮的眼睛盯着楊北國,得意的搖着腦袋,嘴裡胡亂地哼着小曲,“……上山打老虎,老虎很難過,金木水火土,老虎無處躲,撒賴裝跳舞,老虎光屁股……”,楊北國嘆口氣攪亂棋盤,“不玩不不玩了。”常寧對着鏡頭,攤攤雙手聳聳肩,壞笑着嚷道:“呵呵,東南軍區的指戰員們,我打敗了你們的楊司令,現在,你們歸我指揮嘍。”
喬曉含嘆道:“楊叔叔,這個人怎麼,怎麼和小寧哥那麼像啊?”
喬曉南也道:“真不可思議,那個攤攤雙手聳聳肩的動作,是小寧哥的標誌性動作麼,每次和人家打架贏了,他都會來上這麼一下,表示不好意思。”
電視畫面三:
還是常寧家的院子裡,楊北國坐在椅子上,常寧在一本正經的爲他按摩推背,臉上卻滑稽的樂呵着,不時的扮扮鬼臉使點小動作,楊北國說:“臭小子,跟我上京城玩去,我請你喝茅臺酒。”常寧樂道:“不去不去,父母在,不遠行,這條古訓您老人家不會忘吧。”楊北國笑道:“哈哈,你怕我啦?”常寧道:“別玩激將法,我不會上當的,我老孃說了,北邊不能去,那裡有狼呢。”楊北國哼道:“沒出息,我算白交你這個朋友了,一點義氣都不講。”常寧笑道:“這位老人家,先搞搞清楚好伐,咱現在是好比打牌,賭桌上不分貴賤,您既然輸了,就先把您的承諾兌現,呵呵,您要是覺得在我家住了兩天過意不去,您可以再給點什麼嘛。”楊北國問道:“嚯嚯,你還想要什麼?”常寧涎着臉笑起來,“嘿嘿,聽說咱軍分區的騎兵連要撤銷解散了,您向單司令下個命令,送咱兩匹馬,就當咱擁軍愛民,爲xx養馬……”
電視畫面定格了,正是常寧燦爛純真的笑臉。
楊北國轉頭看去,寧瑞豐和喬含湘互相扶着,早已淚流滿面。
許久,喬含湘問道:“北國,這,這孩子叫什麼名字?”
“叫常寧,常常的常,寧折不彎的寧。”
寧瑞豐恢復了平靜,嘴裡唸叨着,“常寧,常寧,寧折不彎的寧,長得太像了,北國,你說說這小夥子的情況。”
楊北國道:“讓雲飛說吧,他專門花了點功夫的。”說着,向單雲飛看了一眼。
“首長,這小夥子叫常寧,我查過他的戶口登記,他小時候的名字叫常思寧,思念的思,常寧這個名字,是他上初中以後自己改的,一九六一年六月六日出生,今年二十二歲,之江省青州地區青陽縣水洋鄉人,原住在水洋鄉的大青山山裡,小學五年級時搬回到其母親的出生地,水洋鄉常家村,也就是現在的石嶴村,一九七七年十月考入之江大學農機糸,大學期間入了黨,一九八一年六月提前畢業,分配到青陽縣農機修配廠機修車間當技術員,後兼機修車間主任,今年六月回鄉擔任公社黨委付書記代書記,一個多月後被撤,再過一個月後官復原職,現在是水洋鄉黨委書記兼鄉長,我軍分區大青山要塞區軍**勤指揮部付指揮……”
寧瑞豐看着楊北國和單雲飛:“北國,小單,你們說,他象小寧子?”
單雲飛說:“首長,我經過觀察發現,幾乎沒有不象的地方。”
楊北國道:“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
寧曉含說道:“這怎麼可能呢,小寧哥是搞地質的,我的記憶中,他從沒到過南方的之江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