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茨”這種花，白葉原先就有所聽聞，只當時已經是一種傳說。她那時候的導師對此很是癡迷，耗盡了大半生都在“暮茨”之上。這種解毒功效強大的神奇植物雖然已經絕跡，卻還是讓他根據各種資料研究出了“暮茨”最佳的生存環境。
白葉第一次想起“暮茨”這種東西，是知道楚容若反覆中毒才導致如今這般體弱時。只那時候念頭一閃而過，暮茨雖然好用，卻也不是單一一種就能夠做到解毒的。如今叫做“暮茨”的花，它的果子如果單獨吃卻是有輕微毒性的。輕則渾身發癢出疹子，重則毀容。雖不至於要命，卻也很是霸道。
而第二次想起它，卻是在明州的時候。明州偏南，山地多。山野之上草藥衆多，頗有些北方尋不到的藥材。
白葉記得當時導師留下的一個推論出來的方子，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竟然是把輔助的藥材尋了個七七八八，餘下一些不是太罕見的，京中就能夠買得到。
她動了這點兒心思，回京之後除了翻看醫書之外，平日裡也會拉着白淵一起問起雍朝周邊各處的環境，最後才把目光鎖定在了胡商這塊。
暮茨對於生存環境要求嚴苛，喜寒厭熱。胡商走極北極寒之地，最是可能得到。且暮茨的花極爲漂亮，極好辨認的。
“我之前也未曾想到竟然這般容易就尋到了。”之前一口開出五百兩一株，也是爲着讓那胡商願意花費人力去尋找罷了，卻沒有想到竟然這般巧合，那胡商竟然真有三株。
白葉也是無奈，早知道那胡商手中有這麼三株，她定然不會當這個冤大頭的。
白淵聽了這暮茨的功效，卻是早已經不在意那點錢財，恨不得立刻就拉着白葉看她照料那三株暮茨。
“到時候三妹合成了藥丸，就立刻送去邊境纔好。這幾年打仗，那些蠻族越發的兇惡，明刀明槍也就罷了，那暗箭十有八九都塗有蛇毒，最爲棘手不過。若是一時半刻尋不到解藥，饒是再好的漢子也頂不過三日！”
“邊境情況竟然已經如此惡劣了嗎？”白葉聽得白淵這話嚇了一跳，白淵見她似乎被嚇到，不由搖頭寬慰道：“那蛇毒也不是好尋的，且城中也常備着解藥，只是怕遇到棘手的……”
他說到此處不由一頓，懷疑地看着白葉。
“你這般想要暮茨，究竟是爲了什麼？”白葉一個京中的大夫，又是御封的雲林鄉郡，還是白府的嫡長女，怎麼會想到要用這種解百毒的東西呢？
白葉迎上他懷疑的模樣，不由抿了下脣卻是什麼都不曾說。
白淵只眉頭皺着，半響才低聲問道：“難不成，端王的身子這些年一直病弱，竟然是因爲中毒？”雖然不願意承認，然而能夠讓白葉這般費心的，也就只有楚容若了。說不得他這個哥哥也要往後靠，白淵酸溜溜的想着。
白葉輕輕點頭算是承認了楚容若確實中毒
的事情，卻也並未多說。等兩人一同到了院子，見那三株暮茨被放在向陽之處，白葉立刻道：“放在陰涼的地方，我記得西北角一處還有積雪未曾融化，直接把它們放在積雪上就行了。”
那搬花的人聽得白葉這話嚇了一跳，其中一個原就是府上的花匠，有些遲疑道：“姑娘，這花看着就有些不精神了，若是再放那陰冷的地方……”
“這是三妹要養的花，你且聽她的就是了。”白淵皺眉說到，隨手一擺，“快搬去就是了。”在他看來，白葉既然說得頭頭是道，自然知道該如何養這花纔對。
幾人這才重新忙碌起來，白葉與白淵入內，屋中丫鬟立刻送上了熱茶，等着兩人喝了半杯茶暖身，那胡商送的種子這才一併被新綠給帶了進來。
白葉讓她把種子收起來，等着春耕的時候送去莊子，尋些合適的地方種下。那些已經磨成粉的辣椒和孜然等物，卻是一併讓人送去了廚房，且細細交代了新綠當如何做，讓新綠再轉述給廚房。
白淵和白葉兩人出去轉了一大圈，這會兒早就餓了，再聽着白葉說那肥肉相間的嫩羊羔肉，切成小指粗細放入爐中烘烤，再擦上油鹽，竟然只覺得口中口水蔓延，腹中幾乎要打鼓抗議了。
“等着出爐的時候，再撒上孜然粉，然後挑出來兩成，撒上辣椒。”白葉最後吩咐，新綠認真記下，又道：“姑娘要陪着麪條吃，還是讓人做些餅來？”
“餅吧，順帶再衝些羊肉湯。”白葉說着看向白淵，“二哥就留下一併吃飯。”
這幾日白川忙碌，中午那一頓飯他們兄妹都是在自己院中吃的。誰知道新綠去廚房拎午膳的時候恰好就遇到了回來的白澤，白澤鼻子慣用，又聞到那孜然和辣椒的味道，一邊打噴嚏就一邊跟着混進了白葉的院子蹭飯。
他蹭飯還不要緊，回頭還又讓人請了白柒過來，對着白淵道：“二哥吃獨食，回頭定然要讓大哥教訓你纔是！”
白葉見狀，乾脆又讓人請了白夫人和大嫂一併過來，所幸這羊肉串好烤，一家人倒是吃了個痛快。最後白淵還忍不住嚐了嚐白葉那放過辣椒的，頓時眼淚流得止不住，倒是讓白澤笑話了一通。
白淵卻也不氣惱，吃完一串伸手就又拿。白柒和白澤見狀也嘗試了一番，竟然都喜歡這味道。
“這東西好，驅寒。邊境冬日雖然不曾有京中這般冷，然後潮溼。往日只喝薑湯，這東西若是多，倒是可以送去邊境些。”白柒吃得滿意，回頭還想再多要些。
白葉也不在意，只笑着道：“東西不多，只我一併買了種子回來，到時候讓人種下，若是能夠成活就一併連着種子和新下來的辣椒給大哥送去。”
等着晚上白川回來，自然也是吃上了孜然、辣椒烤出來的羊肉串，得知有種子可種之後，他竟然是比白川還要高興三分。
這羊肉串又吃了三兩日
，直到這一日白淵上火嘴上冒泡，這才停了下來。白葉給一家人開了下火的湯茶，回頭看看那三株暮茨已經有些精神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只出了新年，京中天氣就暖和起來。白家前些時候臨時收了不少的冰放入小冰窖之中，就是爲了養這暮茨。白葉想了想，吩咐新綠每日傍晚天冷的時候就把暮茨從冰窖之中搬出來，等着第二日早上天氣漸暖就再搬入冰窖。
這般雖然麻煩，然而暮茨雖然喜陰涼，卻也能夠照着些太陽。
如此忙碌之下，轉眼就新年就過去了。白葉與楚容若見面並未提及暮茨的事情，就怕到時候未曾養到結果，讓人空歡喜一場。楚容若年前忙碌朝政，年節的時候宮宴、府宴不得消停，出了新年後距離皇上大婚也不過是半月有餘，他這個當朝皇叔自然要跟着忙碌。白葉他們兩個人可謂是聚少離多。
加上如今白葉身邊長輩看管，自然不如當初在何府的時候自由，得空就以看診的名醫去端王府。
所幸楚容若也不是忙起來就把她給忘了，平日裡面會寫些日常瑣事讓人送來。偶爾得空出宮早，還會拐個晚捎帶些好吃的東西給白葉。白葉平日裡面看着對吃食反應平平，實則是個隱藏的吃貨。
宮中冬日裡上供的新鮮水果，京中街頭巷尾的小吃，還有那大酒樓裡的招牌菜，這些日子白葉吃了個遍。從胡商那邊弄來了孜然和辣椒粉之後，白葉就讓新綠連同做法一同送去了端王府一份。
兩人這般你來我往的，倒是別有一番趣味，有種談戀愛的感覺了。
這一日，白葉好不容易湊巧跟着何太醫去了一趟端王府，就見着楚容若額頭上冒着細密的汗水，一雙眼睛都微微發紅地在吃一盤子烤羊排！
楚容若見着白葉也是一愣，連忙端起一旁的茶水一口氣喝下，這才道：“這些天忙碌，新綠送來的東西我今日才得空讓人做了，味道實在是讓人印象深刻。”
他說着就忍不住微微抽氣，白葉見他這般模樣如何不明白楚容若怕是吃不了辣的。
“那辣椒王爺若是吃不慣，可只放孜然粉就好了，味道也是不錯的。”一旁何太醫自然也是吃過徒兒發明的新菜單的，此時不多想只笑着勸解，“且王爺的身子如今雖然好些，卻也當注意纔是。”
楚容若只點頭，一雙眼睛卻是看着白葉。
白葉微微愣怔了片刻，竟然真明白了楚容若眼神中複雜的意思。
怕是新綠無意中說了她喜歡吃辣，楚容若這才如此嘗試的吧？她一雙眸子輕輕眨動，跟在何太醫之後低聲道：“如今還燒着地龍，原本就燥熱，實在是不該多吃辣椒。我二哥就貪嘴多吃了些，如今嘴邊都出了水泡，天天抱着下火的苦藥湯喝呢。”
楚容若被他們師徒這般一說，臉上也不知道是辣還是怎麼的，就有層淡淡的緋紅，看得白葉都不捨得眨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