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珏出了禪房之後一路匆匆而走,一直走到後院的月門之處才停下來。
長吁了一口氣將自己紛亂的心緒給壓制下來後,謝珏對緊跟在身後的容山道:“派人盯着那三人,還有這法恩寺,給我守牢了!”
上次趙皓派人去查君九翊的去處,老劉他們只查到君九翊是從這邊山上回去的,如今想來,當時君九翊便應該是到的這法恩寺。
今日看君九翊坐的那位置,那可不是身爲皇子親王就能坐的,那是得有一定修行德行才能坐的大師之位,而且,還是在那法恩寺主持的旁邊。
想來,君九翊和這法恩寺主持的關係不同一般。
真真是好陰毒的心思,居然想利用佛門,利用清遠上師!
容山應了一聲,對身後的侍衛使了個眼色,便有兩人悄然退去。
謝珏回頭看了禪房那一眼,便準備往梅林走。
只腳步剛擡,就聽得院門外面有女聲傳過來。
“二姑娘,那王家姑娘並不是什麼好人,你還是少與她交往比較好。”
“三嬸這話可是有些不對,王家在我傅家爲難之時出手相助,便是我父親亦很是敬重王大人,爲何我卻不能和王姑娘在一處?”
“你……二姑娘,怎麼說,那是賢王妃,不管是品級,還是她是賢王的正妃,咱們都得尊敬着,那王姑娘卻是直呼其名不說,還那般說她,這本就是心思不正!而且你昨兒做的事,大嫂可是已經說了,若是再有這種事,你也不用出府了,你還不……”
“三嬸!這事若不是三叔多事,我母親如何會知道?三嬸也知道,我母親身體不好,受不得刺激,我受母親拜託打理後宅,這人情來往亦是母親照顧周到的,今日法會,是三叔沒有跟我說賢王本是要來,我纔想着,以我們兩家的情誼,這等難得的祈福好事,自然也是要告知那蘇月一聲,免得人家說我們傅家不知道進退,兩家如此交好,女眷們卻一點來往都沒有!而王姑娘又有那句話說錯了?尊敬?那也是要值得我等尊敬纔是!誰不知道蘇月就是賢王爺用來過路用的。”
“二姑娘!你……”傅三夫人氣惱的叫了一聲,剛欲反駁回去,卻是在邁入院門之時看到了揹着手站在門邊的謝珏,那後面的話頓時噎住。
“我如何?三嬸,你不過是想說,我母親體弱,二嬸又是個不管事的,這傅家理應交由你管,我作爲侄女,不該多了這事,逾越了去。”傅姑娘停住了腳步,看着前面傅三夫人的背影,帶了氣惱般的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這話她可是壓在心裡有些時候了!
傅家原來在京城也是名門貴府,傅老先生做過先帝的太傅,又是先太子的師傅,還是天下聞名的第一大儒。
傅府百年門第,院落森森,雖然不是榮國公府那等極致奢華,但也是書香沉澱,典雅貴重的府邸。
後來傅老先生過世,按照他的遺願,傅家三子都未出仕,傅大先生和傅二先生帶着家眷去崇州建岐山書院,這十多年來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過得多麼清苦,有心人一看便知。
可傅家三房留在了京城,住着傅家大院,過着富貴舒適日子,這十多年來,傅大先生和傅二先生早生白髮,滿臉滄桑,傅三先生卻還是一派清貴公子的模樣。
而自己母親和二嬸亦是年華不在,一身的毛病,只有這位三嬸,倒像是三十歲不到的婦人不說,那氣色紅潤得,說話聲音都要比旁人大些。
因爲是傅老先生的遺願,再說現在傅大先生名滿天下亦是因爲岐山書院,所以,原先吃的那些苦,他們都認了。
可是,當他們回京之後,三房雖然是將主院讓了出來,可是這後宅之中的管事權利,三嬸卻是使了手段。
說是說交給母親,但卻是使着那些下人藉着各種事來找母親的麻煩,小到廚房裡的食材,大到年底要給下人換的冬季衣衫,每一件,好似都是母親做錯了。
弄得不過半個月,母親便病倒在牀起不了身,那管家的權利自然也就交回給了三嬸。
可她明明都得了手,她那些手下人卻還在背後編排她們。
那婆子居然說她母親就是個無能心大的,明明什麼都不懂,卻要不懂裝懂,如今這傅大先生不過是個大學士,也就一個名聲好聽,但卻是沒有油水的,一年到頭就那麼一點死俸祿,倒是傅三爺如今跟着賢王爺進了戶部,收入要比傅大先生高了三倍,這傅家的公中收入,大半都是來自於三爺,而且,以前這傅家沒有人做官,就靠着那麼一點微薄田產,要支撐這個大宅,還要送錢過去給那兩房,自家夫人這些年嫁妝都貼了大半進去,這傅大夫人倒好,一回來便要了管家權過去不說,還各種要求,吃要好的,穿要體面,一點都不想想這銀錢從哪來?現在好了,東西都置辦了卻沒有錢付賬,便乾脆裝病,讓三夫人去收拾這麼個爛攤子。
她當時聽着,若不是想着要保持住她傅家姑娘的體面,實實是想上去撕了那婆子的嘴!
回去之後,她便讓母親不要將全部權利都交給三嬸,母親病了,那她來學着管事好了。
左右,她以後嫁入賢王府,賢王那麼大的產業,少不得也是要她來管的。
這便當成先練手好了。
這麼想着,她便又想起了賢王府裡的那個賢王妃。
不管如何,那蘇月都是賢王明媒正娶過去的,便是以後有變動,也少不了一個側妃的名義在,只不過,側妃的話,那嫁妝和聘禮可就不能按照原來的算了。
到時候少不得要讓她給交出來。
只是,她作爲王府女主人,還是得要有點心胸的,也做不來那種一過去就將對方弄死之事。
那麼,便先屈膝就尊的,先跟蘇月打好關係,這樣,那蘇月日後也能明白她不是那等惡毒之人,自己主動的去交出來,免得損了王府的顏面。
正好那日父親回來說起要去法恩寺參加法會,她便想着給蘇月送那麼一個帖子去,也算是她的一點示好。
可沒想到,昨日一回來,三叔就去父親那裡說賢王得知了此事很是不悅,因爲賢王本也是要去的,送這麼個帖子是什麼意思?弄得父親大罵了她一頓不說,母親亦又氣暈過去,還說了不讓她再管事的話出來。
這本就一肚子氣不說,這三嬸居然還給她臉色看!還說什麼王姑娘不是好人!要對賢王妃尊敬!
上午的時候,雖然是偷聽,可是那法恩寺主持可是明明確確的對父親說了,那蘇月是不詳之人!
爲何就不能說!
現在居然還用這事堵她!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這傅家如今能有如此地位,便是皇帝賢王都得敬重着,靠的可是她父親傅大先生!
別說我父親終是要進內閣的,就大房二房裡的兩個哥哥只要明年上場考試,中了進士之後,賢王少不得要委以重任。
到那時候,我再嫁入賢王府……
你一個三房靠着我們大房纔有前途的三夫人……
哼哼!
一口氣說完,傅姑娘只覺得心裡那口氣終於是順暢了,停了一下後,便邁步往院門裡面走。
剛走了兩步,就聽得傅三夫人用帶了顫抖的聲音道:“賢王爺。”
傅姑娘心裡咯噔一下,隨後又不屑的哼了一聲。
心道這三嬸真是個奸猾的,居然想用賢王來嚇她!
只這哼聲還未完全哼完,傅姑娘便看到了站在那邊門邊的謝珏。
謝珏今兒穿了一身玄色常服,在那門邊樹下,更顯得高大挺拔,俊美非凡。
只他現在的神色完全不似先頭在那法堂裡之時的溫柔和煦,看着就讓人心頭髮顫般的歡悅甜蜜,而是帶了一種冷峭之色,就着他那棱角分明比例完美的五官,讓人一瞅之下,連心都戰慄起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傅姑娘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謝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扭頭對傅三夫人道:“傅大學士教學有方,可這家教可實在不怎樣。”
傅三夫人臉色煞白,那膝蓋也不覺一軟,跪倒下去道:“王爺見諒,二姑娘實是年紀還小,臣妾回去定然會好生教導。”
謝珏冷哼了一聲,從兩人身邊往梅林走去,同時對身後的容山道:“回去給府裡交代一下,這等不知規矩不懂尊卑的人,斷然不準放進府裡,以後傅家女眷的帖子,不論何事,都給直接丟回去,本王的王府,可不能讓這等人髒了去。”
此地是從梅林回寺廟的必經之地,謝珏說話之時,正巧有人往梅林走,而梅林那邊跟着傅家人往回走的那幾家也正好到了。
謝珏的聲音不小,周圍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那一瞬間,那些女眷的臉色真真是五顏六彩。
傅三夫人的臉色卻是一絲血色都無了。
而傅姑娘,在愣了半晌之後,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便想去追謝珏。
只她剛衝了一步,便對上了長劍出鞘的容山,被那森冷的寒光一逼,硬生生的站住了腳步。
傅三夫人一驚之下,忙站起身將傅姑娘拉了回來,對容山歉然而笑。
容山冷瞟了傅姑娘一眼,將長劍入鞘,轉身跟上了謝珏。
“快走!”不等傅姑娘說什麼,傅三夫人死拉着傅姑娘快步而走。
腦中是懼怕和怒火糾纏在了一起,讓她的眼睛都通紅一片。
真真是個禍根!
前有皇后已經毀了傅家一半,難不成另外一半還要被這個蠢貨毀掉?
不行,得讓傅三爺出府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