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顧小姐,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眼見顧東林和顧靜柔一前一後的走過來,顧祈言不由站直了身體,顧丹陽則是慵懶起身,優雅輕笑,“當然沒有。”
顧東林微微頜首,近乎鄭重的自我介紹道,“剛剛情況有點緊張,都沒來得及跟顧小姐好好打聲招呼,我是靜柔的父親,顧東林。”
顧丹陽笑了笑,“顧伯伯太客氣了,叫我丹陽就好。”
“好,丹陽。”
顧東林難得露出了一絲笑容,真心實意道,“今天我們能跟小言團聚,真要多虧了你從中幫忙,你既然是小言的姐姐,也就是我們顧家的自己人,感謝的話,我也不多說了,老爺子剛剛千叮萬囑,一定要讓我親自邀請你留下來吃頓飯,丹陽,希望你不要拒絕。”
眼角的餘光,察覺到顧祈言略顯緊繃的身體,顧丹陽不由勾了勾脣角,“既然是長者的邀請,我自然不能拒絕,那就打擾了。”
“太好了。”
顧東林眼底一喜,略帶殷切的看向了顧小弟,“小言,丹陽都答應了,你呢,留下來吧,老爺子盼這頓飯,已經盼了很久了。”
顧祈言頓了頓,這才點了個頭,“嗯。”
得到了顧小弟的肯定,顧東林那麼如山似嶽的男子,竟是朗笑出聲,“好好,你們別客氣,想吃什麼就跟靜柔說!”
之後,顧東林又跟二人說了幾句,就急匆匆的走了,他要趕緊跟顧老爺子彙報這個好消息!
說來,顧家雖然旁系繁多,是頂級世家,真正的顧家大宅,就住了顧老爺子,顧東林和顧靜柔三個人。
也是命數使然,顧元勳和顧東林這對父子都是早年喪妻,整個大宅除了顧靜柔,都沒個女人,更沒個人氣。
今天雖然只多了顧丹陽和顧祈言兩個人,整個顧家大宅卻像是重新煥發了活力,瞬間熱鬧了不少。
在顧靜柔的吩咐下,顧家的那些廚子各展所長,張羅了一大桌子菜。
隨着飯菜上桌,整個用餐大廳瞬間香氣嫋嫋,通明的燈光印照在一盤盤色彩誘人的佳餚美味上,爲周遭平添暖色。
此刻,顧祈言,顧丹陽和顧靜柔已然入席。
顧元勳在顧東林的攙扶下,拄着柺杖走下來,入目的便是一片暖色的大廳,三名年輕人圍坐在長桌邊上,單單看着,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悲痛的心懷驀地疏解了大半。
自從長寧離開之後,顧家大宅真的是好久好久都沒有過這種真真切切的熱鬧了。
顧元勳滿是感慨的入座,第一眼便看向了顧皇后所在的位置,“你應該就是小言的姐姐,顧丹陽了吧,我能叫你丹陽嗎?”
顧丹陽笑了笑,“當然,顧老爺子請便。”
將顧皇后通身的氣韻風華盡收眼底,顧老爺子欣賞的捋了捋鬍鬚,面上露出了一抹親切的笑意,“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一聲顧爺爺。”
顧丹陽從善如流的笑道,“顧爺爺。”
“好好,趕緊坐下,坐下,小言快坐。”
顧老爺子將柺杖放到一邊,親自給顧祈言夾了一塊雪花牛肉,“這是咱們自己家,不要拘束,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嚐嚐咱們家這些廚子的手藝,來,吃這個。”
眼見顧老爺子拿着筷子,按着桌子起身,兢兢業業的往顧祈言盤子裡夾菜,顧東林不由開口道,“爸,我給小言夾吧。”
顧元勳瞪了瞪眼珠子,“我又不是動不了了,你吃你的!”
顧東林見此,只能無奈的坐了回去。
感受到顧元勳發自內心的開懷和殷切,顧祈言胸中發燙,不自覺的將盤子往上託了託,“我自己來就行了。”
察覺到顧小弟的小動作,顧元勳不由笑成了一朵菊花。
“那你多吃點。”張羅完顧小弟,顧老爺子又看向了顧皇后,“丹陽啊,怎麼樣啊,還合胃口嗎?”
“很不錯。”顧丹陽實話實說的笑了笑,指了指放在中間的幾盤菜品,“尤其是這幾道菜,我個人很喜歡川湘兩大菜系,這些菜雖然都是改良版,失了原來的辛辣,但在鮮香上卻獨樹一幟,很有特色。”
顧元勳聽得雙眼大亮,很是有些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般的拍了拍大腿。
“原來丹陽丫頭也喜歡吃川湘兩菜,看來咱們還是同道中人啊!”
似是想到了什麼,顧老爺子沒好氣的瞪了顧靜柔一眼,“現在啊,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喜歡吃西餐,我就不明白了,那玩意有什麼好吃的。”
喜歡法式料理的顧靜柔默默躺槍,趕忙猛扒了兩口飯。
對於顧老爺子的這一論調,顧丹陽倒是十分贊同,“的確,華夏八大菜系博大精深,飲食文化包羅萬象,遠不是那些番邦外族可比的。”
顧元勳眼中的欣賞更甚,很是激動的拍了拍桌面兒,“說的好!英雄所見略同!”
許是因爲經歷過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顧老爺子對外國的東西有一種天然的抵制,現在聽顧皇后稱外國爲番邦外族,心裡不由一陣痛快。
最重要的是,他看得出來,顧丹陽可不是爲了討好他才說的,而是,她真的就這麼認爲!
這個顧丹陽,還真是對極了他這個老頭子的胃口!
爽快之下,顧元勳不由伸出筷子,夾了一口魚肉,只可惜……
“川湘兩菜的特色就在於辛辣,這些菜沒了辛辣,真是讓人提不起勁兒來!”顧老爺子一臉嫌棄道。
顧東林見此,趕忙耐心的勸道,“爸,您身體不好,這刺激性的東西,真不能吃。”
顧老爺子吹了吹鬍子,“我知道,不用你說!”
這時,顧祈言已然是剃好了一盤子的魚肉和蝦,自然而然的放到了顧皇后的跟前,“姐,給你,我都給你弄好了,你吃這個,省的沾手了。”
顧老爺子見此,也顧不上什麼口味不口味的了,一雙老眼眼巴眼望的瞧着那盤子魚蝦蟹肉,羨慕之情溢於言表。
不得不說,此刻的顧老爺子跟某些時候的顧小弟有一種謎之相似,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顧丹陽嫣然側目,朝着顧祈言遞了個眼神。
說來,顧祈言也注意到了顧老爺子的神情,只是,他心裡還無法釋懷,多少有點放不開。
但顧丹陽的一個眼神,就像是給了他一個指引,讓他有了臺階可走。
顧祈言當下給顧元勳剝了一隻蝦,遞到了他的碗裡,狀似不情不願道,“……爺爺……吃蝦。”
顧元勳僵了僵。
他能感覺得出來,顧祈言還沒有原諒他,可他還是喊了他一聲爺爺。
顧老爺子心裡又是欣慰,又是酸澀,激動之下,眼眶都有些微微發紅。
“好,好啊!”顧元勳直接夾了蝦子,送入口中,“我吃,我吃!這蝦的味道真不錯!”
有了顧祈言的這一聲‘爺爺’,整個飯桌的氣氛越發輕鬆溫暖了幾分。
飯後,顧東林帶着顧祈言來到了二層最東面的一間臥室。
“這間臥室,是長寧的。”顧東林帶着顧祈言推門而入,“自從他走後,老爺子表面上沒有來過這裡,可我跟靜柔都知道,他每過一段時間,都會進來收拾一次,從沒讓傭人進來過。”
顧祈言眸光微動,眸光掃過整整齊齊的牀鋪,手指劃過纖塵不染的書架,眸光微動。
眼見顧祈言拿起桌面上顧元勳跟顧長寧的合照,細細觀看,顧東林懇切的意有所指道,“我知道,你可能還沒原諒我們,沒有接納顧家,但父親年齡大了,他或許沒有那麼長時間等待了,可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去原諒。”
顧東林上前幾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言,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顧祈言渾身急不可查的一震,他放下照片,轉過身來,肯定的點了點頭,“我明白。”
顧東林堅毅的面上難得露出了一抹微笑,“我相信你,因爲你在餐桌上做得很好。”
與此同時,二層書房內。
顧元勳將一杯茶推到顧皇后的面前,“這是武夷山的大紅袍,來,嚐嚐。”
顧丹陽優雅的舉起茶杯,微微搖晃,這才輕抿了一口,脣角流瀉了一抹笑靨,“橙黃明亮,味濃回甘,餘韻十足,其中又有天然的桂花香氣,實乃茶中佳品。”
顧元勳聞言一怔,“你喝過這茶?”
顧丹陽笑了笑,實話實說,“沒有,這是第一次喝。”
顧老爺子眼底劃過了一絲驚奇的意味,“第一次就能品出其中的桂花香,看來,丹陽丫頭對茶道也頗有研究了。”
“我只是喜歡喝而已。”
顧丹陽漫不經心的笑了笑,隨意的四處打量,眸光落在了放在貴妃榻周圍的幾張棋盤之上,“顧爺爺喜歡下棋?”
顧老爺子正盤算着如何開口,一聽這話,眼珠子亮了亮,“是啊,我老頭子沒別的愛好,就喜歡下棋,丹陽丫頭會下棋嗎?”
顧丹陽眸光流轉,慵懶輕笑,“我外公也喜歡圍棋,我陪他下過幾盤。”
顧元勳興致勃勃的笑道,“那正好,丫頭,陪我這個老頭子下一盤吧。”
顧丹陽眉梢微挑,勾了勾脣角,“好啊。”
眼見顧老爺子選了白子,顧丹陽笑了笑,直接選了黑子,隨手落下,選擇了最慣常的開局。
顧元勳緊隨其後,一子頂上。
隨後的几子兩人走的都很穩,顧元勳暗暗點頭,心思卻沒怎麼放在圍棋上,斟酌着開口道,“這些年,小言多虧了你照顧。”
顧丹陽慵懶的落下一子,“顧爺爺客氣了,說實話,小言對我的照顧比較多。”
尤其是她沒穿過來的時候,如果沒有顧小弟,估計顧包子說不定早就被人騙到死了。
顧元勳落下一子,由衷的感謝了一句,“看得出來,你們的感情很好,剛剛在飯桌上,多虧了你,他才能叫我一聲爺爺。”
說到這兒,他驀地擡頭,一雙洞悉世情的老眼直視着顧皇后的雙眸,“你似乎……有意讓他回顧家?”
顧丹陽毫不猶豫的落子,同時,毫不猶豫的回答,“是。”
顧元勳沒想到顧皇后居然會如此乾脆的給出了這麼一個讓人容易心生猜忌的答案,他眉頭微蹙,隨手落下一子,肅聲道,“我能問問爲什麼嗎?”
“答案很簡單,因爲他想。”
顧丹陽優雅落子,嫣然輕笑,“我曾聽外公說過,顧叔叔和餘阿姨每年都會過來京城這邊一趟,我想他們應該從來沒有放棄過想要求得你的諒解,連外公外婆都能察覺到他們的情緒波動,小言那麼聰明,怎麼可能察覺不到呢,我看的出來,他想要幫顧叔叔和餘阿姨回到這裡,他想要接納你們,只是,心裡尚存芥蒂罷了,我不想他後悔,自然是要推波助瀾的。”
顧老爺子聞言,不由被後悔二字觸動了神經,微微怔楞。
顧丹陽卻是沒給他發愣的時間,把玩着黑色棋子,似笑非笑,“顧爺爺,該你了。”
顧元勳這纔回過神來,朝着棋盤一看,太陽穴登時突突跳了跳,“丹陽丫頭,你這步棋也太狠了吧!”
“是您走的太君子了。”顧丹陽眸光流轉,意味深長的笑道,“只可惜,君子欺之以方,不是嗎?”
顧元勳再次怔了怔,眼底劃過了一道利芒,落子有聲道,“丫頭,這你可看錯了,我可不是君子。”
隨着他這一子落下,白子瞬間變陣,殺伐兇險!
顧丹陽漫不經心的笑了笑,“有時候,堅持原則,行君子之道,一樣可以給人可乘之機。”
話畢子落,宛若兵行詭道,黑子非但破了白子的殺招,反而將白子拖入了陷阱。
顧祈言眉頭微蹙,沉吟片刻,才落下一子,饒有興致道,“或許我是故意給別人可乘之機呢?”
顧丹陽似笑非笑,“用他人做磨刀石,機遇固然有,但風險也不小,萬一磨刀石把刀磨斷了,那可就是滿盤皆輸了。”
顧元勳聞言,瞳孔驟縮!
她看出來了!這個顧丹陽居然看出來了!
沒錯!
當年,他趕走顧長寧夫妻,固然是因爲欠了柳家良多,因爲自己的原則,但這並不是全部。
他心知顧長寧喜歡平淡,不願參軍參政,就算留在這裡,也會面對柳家抑或他人的流言蜚語,趕走他們,反而能給他們一份安寧的生活。
這麼些年,他知道柳家有野心,卻還縱容他們,給他們種種方面,除了償還恩情之外,也想磨礪顧家的子孫,磨練他們的心態和意志,讓他們在資源匱乏的情況之下,自己成長起來,成爲能夠承受風雨的大樹,而不是被高牆保護的小草。
他自以爲算到了一切,將柳家當成了磨刀石,卻沒想到會發生這樣一場意外。
顧元勳後悔之餘,心中也難掩驚歎:他的打算,連東林都沒有察覺到,面前這個二十多歲的丫頭,卻猜到了!
看着已經了無生機的棋盤,顧元勳似贊似嘆的由衷道,“丫頭,你的棋力和你的見識一樣不凡,小言能有你這麼一個姐姐,是他之大幸啊……我輸了。”
顧丹陽放下手中的棋子,笑了笑,“顧爺爺承讓了。”
看着顧皇后淡定從容的模樣,顧元勳對其越發欣賞,越發喜愛,他不由開口道,“丹陽丫頭,既然你現在跟小言姐弟相稱,你就是我們顧家的人,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幹孫女呢?”
“沒這個必要。”
顧丹陽毫不猶豫的拒絕,反脣輕笑,“顧爺爺剛剛都說我是顧家人了,又何必在乎一個形式呢。”
顧元勳怔了怔,隨即放聲大笑。
“說得好,是家人就沒必要在乎形式,是我着相了。”
顧元勳將棋盤上的白子收回去,興致高昂的聲音流瀉了幾絲發泄的味道,“來來來,難得棋逢對手,丹陽丫頭,陪我再多殺幾盤!”
顧丹陽笑了笑,“顧爺爺,我可是不會留手的。”
顧元勳瞪了瞪眼睛,“我也沒讓你留手啊,儘管放馬過來,我剛剛可沒怎麼認真!”
顧丹陽似笑非笑,“那真是巧了,我也沒太認真。”
說來,剛剛顧元勳對她的詢問,顯然有試探的成分在裡面。
儘管他是爲了顧祈言,出發點是好的,顧皇后也不會這麼容人試探。
反正這位老爺子現在需要發泄,那她就讓他好好‘發泄’一番,也好轉移轉移注意力!
於是乎,顧元勳悲催了。
這位老爺子下了這麼多年的圍棋,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近乎碾壓的失敗。
顧老爺子也真是堅韌,在戰局慘不忍睹的情況下,仍舊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下到最後,顧元勳成功的染上了一點心理陰影,自此之後,愣是半個月都沒摸圍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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