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冷的嗓音仿若魔咒,帶着動人的蠱惑不斷的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的響起。
這一刻,楚硯之不得不承認,他動心了。
“是麼?”楚硯之看着蕭希微,漆黑的瞳孔裡神色不明。
蕭希微看着楚硯之的眼睛,片刻後,她自嘲的勾了勾脣角,“也或許,是我太不自量力了。”說罷,她垂眸斂起嘴邊的笑意,道,“讓殿下見笑了。剛剛的話,殿下只當我沒說過。”
楚硯之瞳孔依舊盯着蕭希微,他沒有說話。
“時辰不早了,妾還要帶燁兒去給父皇請安,那便不打擾太子殿下了。”蕭希微說罷,退後兩步,盈盈的朝楚硯之福了福身,隨即越過楚硯之朝門口走去。
若削蔥般白嫩的指尖剛觸到門栓,身後,楚硯之的聲音驟然響了起來,“話既然已經說出口了,又怎麼能當作沒說過。”
脣角,一絲冰冷的笑意爬上了嘴角,但轉瞬間便已隱去。
蕭希微轉過身,擡眸朝楚硯之看了過去。
楚硯之擡腿一步一步走近蕭希微,最後在她跟前站定彎下腰下,薄脣貼着蕭希微雪白的面頰,微熱的氣息伴着他低啞的嗓音響了起來,“希微,本宮便如你所願。”
那黏、膩的呼吸噴在她的耳畔,引得她胃裡一陣翻滾,可是,她精緻雪白的面上卻什麼表情也沒有,只是那修剪得精緻的眉尖輕輕的挑了挑,“殿下這是答應了。”
楚硯之彎脣一笑,隨即擡起頭來,他伸手扶了扶蕭希微頭上插着的那支紫玉梅花簪,“你既然開口,自然也就料定了我不會拒絕……希微,我,陪你賭這一把。”
他到底還是抵不住她的誘惑……
不管過程如何,最終的結果,他還是得到了她。
“那天燁……”
楚硯之退後兩步,含笑看着蕭希微,道,“這便要看你是如何打算的?”
蕭希微眉尖一挑,似憎非憎,似疑非疑的看着楚硯之。
楚硯之嘴角的笑容深了幾分,“希微,既然我願意陪你賭一把,那麼,我要的就不只是你……你的心,我也一併要了。所以,爲了讓你放心,楚天燁的事我不會參與,但若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儘管說,我會盡全力配合。這樣,你覺得可好。”
蕭希微看着楚硯之,半晌,她忽眸淺然一笑,盈盈的朝楚硯之福了福身,“多謝殿下。”
送走楚硯之,蕭希微便領着若素和紫煙、紅雨還有碧雲前往崇德殿給皇帝請安。
崇德殿的小太監早已接到消息,一早便等在門前,一見蕭希微下轎,便彎腰上前一邊行禮一邊對她道,“燕王妃,陛下已經等您有一會了,您請。”
“勞煩公公。”蕭希微朝他淡淡一笑,隨即抱着楚天燁一步一步穩穩的踏進了崇德殿。
崇德殿的書案後面,皇帝正捏着毛筆寫字。
蕭希微走到書案前,抱着楚天燁行了個禮,“兒臣給父皇請安。”
書案後的皇帝頭也不擡,手中的筆如行雲流水,不一會,雪白的宣紙上便出現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燁燁日光。
字既成,皇帝將手中的筆擱到筆架上,擡頭朝蕭希微招了招手,“你來瞧瞧朕這幾個字,如何?”
蕭希微微笑着上前看了看宣紙上的字,隨即朝
皇帝福了福身,道,“父皇的草書筆酣墨飽,若龍蛇飛動,稱得上世間一絕。”
聽了蕭希微的話,皇帝笑了笑,“你既會賞字又會鑑字,想必,也會寫字。來,寫幾個字給朕瞧瞧。”
蕭希微微微福了福身,隨即將楚天燁小心翼翼的放到若素懷裡,這才走到案桌前,伸手鋪開一張宣紙,隨即從筆架上拿起毛筆蘸了蘸墨,低頭略一思索,最終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下四個字——惜惜莫忘。
看着宣紙上那四個清秀的簪花小楷,皇帝咪了咪眼睛,緩緩念道,“燁燁日光,惜惜莫忘……”念罷,皇帝擡起頭來,看着蕭希微眸子劃過一絲暗光,“你,倒是長情。”
蕭希微垂下頭去,朝皇帝福了福身,低頭沒有說話。
“既然忘不了,那便去守着他吧。”皇帝略顯蒼老的聲音緩緩在大殿裡響了起來。
蕭希微低眸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冷意。
果然是在這裡等着她。
他寫了含着天燁名諱的四個字,再讓她寫,自然她便只能選用惜之的名諱。爲了她這個女子,大越國最尊貴的皇帝陛下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見蕭希微低垂着頭沒有說話,皇帝皺了皺眉,聲音陡然沉了下來,“怎麼,你不願意?”
“是。”清冷的聲音清晰的在崇德殿響了起來。
這一聲‘是’,讓皇帝的臉色陡然一變,他猛地一拍桌子,沉悶的聲音伴着他震怒的聲音一塊響了起來,“大膽!”
眼見皇帝發怒,一旁的張世常又急又慌,忙上前一步對皇帝柔聲勸道,“陛下,您先別生氣,龍體要緊呀。”
他明明一早便透過消息給燕王妃,可爲何燕王妃還要始此觸怒聖駕了。
蕭希微擡起頭來,雪白的臉沒有一絲驚慌。她的臉平靜得如同澄靜的湖水,沒有一絲波動。“父皇,兒臣可以走,但天燁他也要一起。”
皇帝咪了咪眼睛,眸底一片幽暗,讓人辯不清裡面包含着什麼。
“父皇,惜之已經死了……求您放過他的兒子吧。”蕭希微看着皇帝,眸子裡漸漸凝起一層水霧,絲絲哀痛緩緩的從她眸中溢了出來。
“燕王妃,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皇帝的眼神沉得越發的厲害,“朕留天燁在宮中親自教導封他爲王,這是爲了他好!你一意阻攔,是想要毀了他的前程麼?”說到後面,皇帝的聲音裡已隱隱帶了幾分威脅。
“父皇當真只是爲了天燁好?還是……父皇想用天燁來牽制太子了?”
“混帳!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麼!”皇帝厲喝一聲,額上的青筋直跳,看向蕭希微的眸子若急風利劍,帶着血腥的殺氣。
沒有哪個人敢這麼反駁他的話!
尤其是,還說中了他的心思!
“陛下息恕。”旁邊的張世常只看了皇帝的眼神一眼,便慌忙跪了下去,只覺得後背一片涼意。
他一跪,崇德殿其他的宮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若素抱着楚天燁也跟着跪了下去。
紫煙,紅雨,碧雲自然也跟在若素身後跪了下去。
惟有蕭希微,她含淚的眸子卻帶着不顧一切的倔強,在皇帝殺人的目光中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着。
“父皇,您對惜之他……就沒有一丁點的愧疚嗎?這
麼多年,他活在你寵愛他的假象中,以爲自己有多幸福,可是……這一切都是假的,你想過他知道真相時是如何的難過絕望嗎?你想過嗎?”
這一聲聲悽然的哀問伴着滾落的眼淚讓皇帝幽深的眸底暗光浮動。
“都滾出去!”皇帝厲喝一聲。
張世常臉色一白,他實在沒想到燕王妃竟然會捅破這屋窗戶紙,當下他擡眸擔憂的看了蕭希微一眼,隨即快步領着殿內的宮人匆匆退了出去。
崇德殿裡,一下便只剩下了皇帝和蕭希微兩個人。
皇帝從案桌後一步一步的走向蕭希微,他幽暗的眸底翻滾着無數的晦暗還有許多難以辨明的暗涌,“你,剛剛說什麼?”
他是大越國的國君,所有不爲人知的陰暗都只能永遠的深埋在黑暗中永不能見天日。而她,蕭希微,她竟然知道他的隱秘甚至還當着這麼多宮人的面說出來。仿若被人將外面的那一層表皮活活的剝了下來露出裡面骯髒的內裡,皇帝心裡,無數的殺意在匯聚,他盯着蕭希微雪白細滑的脖子,隱在袖中的手微微的動了……
“父皇想要殺我滅口麼?倘若我死了,那麼很快,父皇對惜之做過什麼將會在大越的每一個角落裡傳開。”
她的眼中雖然還帶着淚,但是,眸底卻是不顧一切的堅決。
皇帝眸中的殺意更盛,可是,原本要掐上蕭希微脖子的手卻緊緊的捏成了拳頭。
他在極力忍耐自己的殺意。
他知道,這個女人說的絕對沒有半分虛言,她身後的陳家產業遍佈大越,她的確有資格在他面前放下這樣的豪言!況且,她既敢在他面前挑明這一切,以她的心計想必早已謀算好了一切。
她賭定了他不敢對她下手。
因爲,一旦她死了,那豈不是坐實了那些傳言。
想到這裡,皇帝看着蕭希微的眼神越發的駭人,似要將她整個人生吞活剝了。
這是他自登基以來,第一次被人威脅,還是一個女人!
“你是在威脅朕麼?”皇帝狹長的眸子斂成一條細縫,無數的殺氣從裡面迸了出來。
“兒臣不敢,兒臣只是想和父皇做個交易。”蕭希微看着皇帝,櫻紅的脣角彎起一絲輕淡的笑意。
“交易?”皇帝挑了挑眉。
“兒臣知道父皇想用天燁來做什麼,可是,父皇不覺得,兒臣比天燁更能爲父皇所用麼?”蕭希微看着皇帝一字一句道。
皇帝盯着蕭希微,良久,忽地,他脣角勾了勾,“哦,是麼?可朕卻不這麼覺得?”
她既然知道那個秘密,那麼,怎麼還可能爲他所用?她今日的舉動,是在謀劃什麼了?
“父皇要除了我,無非是因爲太子殿下對我有了不該有的念想,再加上,我若沒了,那麼,天燁他也算沒了依仗便只能倚仗父皇您了,也或許,您還藉着這個機會告訴太子殿下,誰纔是大越國真正說一不二的君主。”蕭希微的話音剛落,便見皇帝臉色一下陰沉了下來,可是蕭希微卻仿若未覺,只輕輕笑了笑,“太子如今如日中天,而他對您也並沒有您想象中的那樣敬重,您覺得身爲帝王的尊嚴受到了威脅,想要扶起天燁來牽制太子,可是父皇,您有沒有想過,比起天燁,我纔是那個最能牽制太子的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