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樂聲似乎依舊在耳邊盤旋,白衣飄飄的身影似乎依舊在眼前晃動,可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切都不見了蹤影。
那彷彿只是一個夢,一個漫長的夢,她剛剛從夢境裡醒來,一臉驚慌失措。若不是周圍的環境實在不是大司馬府,身邊站着的人是慕乾與赫連毓,慕微真會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哥哥。”慕微低低喊了一聲,慕乾驚喜的望着她:“微兒,你總算醒了。”
慕微望了一眼周圍,發現這帳篷裡邊陽光很是明媚,不似今日她與燕昊出來的那陣子,只是一點點淡淡的顏色,就如貝殼內壁那珍珠灰的虹光。燕昊,想到這裡,她心中猛的抽動了一下,說不出的心酸讓她喉嚨裡邊似乎有些苦澀。
“微兒,你怎麼了?”見慕微愣愣的望着帳篷裡邊,慕乾揚聲笑了起來:“是不是看着這地方很奇怪?這是你哥哥我的軍帳!”
赫連毓走上前一步,一雙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慕微:“慕小姐,你已經安全了,這是咱們大虞的軍隊裡邊,你不用再害怕了。”
“多謝太原王關照。”慕微站起身來,準備向赫連毓行禮,卻被他一把扶住:“慕小姐,何必多禮?我與你兄長情同手足,咱們自小便相識,將你看做是自己的……”赫連毓本來想說“把你看做自己的親妹妹”,可是忽然間又覺得說不出口。
瑩瑩如冰雪的肌膚,一雙眼睛盈盈如水,一張小嘴豔若流丹,這樣的慕微,讓他早就已經丟了一顆心,如何還能將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看待?若是這般說了出來,彷彿顯得格外虛僞。可赫連毓一轉臉,就見周圍幾個人都在看着自己,只能硬着頭皮說了一句:“我一直將你看成是我的妹妹,如何見面還要行這些虛禮?以後千萬別再如此這般了。”
慕乾瞧着赫連毓那忽然露出幾分尷尬神色的臉,心知肚明,將慕微拉到自己身邊道:“微兒,哥哥也早就和你說過幾次了,不必要這些虛禮,可你偏偏還是要這樣,現在軍帳裡就咱們三個人,又不是要做給旁人看。”
慕微笑着點了點頭:“我省得。”可是一瞄見赫連毓的目光,心中卻有幾分不大自在。以前赫連毓也曾是這般關注的看着她,她從來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當,可今日卻只覺得他目光灼灼,讓她有些想避開的感覺。
“那燕昊,對你沒怎麼樣罷?”慕乾打量了下慕微,見自家妹子好像比他出發前要清瘦些了,不由得擰緊了眉頭:“是不是他虐待了你?”
“沒有。”慕微搖了搖頭,將手藏在衣袖裡邊,上回陸凝香抽打她,這手上留下了兩條鞭痕,雖說燕昊給她用了黑玉斷續膏,可現在還依舊有兩條淺淺的痕跡,她不想讓慕乾瞧見誤會了燕昊。
“哥哥,你們沒有對燕昊怎麼罷?”忽然間想到了出城的時候燕昊的手下說的話,慕微的心提了起來:“你們沒有埋伏人馬在……”
“妹妹,你怎麼便將你兄長看成了這般卑鄙無恥之徒?”慕乾橫了慕微一眼:“我既然答應了燕昊,自然會信守諾言,再說你是我們慕家的明珠,如何敢拿你的性命開玩笑?我還怕燕昊出爾反爾呢,只是瞧着他倒也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這才斗膽相信了他一回。”
“只有你才覺得他是正人君子。”赫連毓在一旁嘀咕,心中暗自鬱悶,燕昊那廝,絕不是什麼好人,竟然用手攬着慕微的腰,這一幕不住的在他眼前浮現着,似乎要刻到他心裡邊去,讓他一直耿耿於懷。
“我是監軍,誰敢攔我?快讓我進去!”外邊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伴着將士們的勸阻:“秦大人,太原王與慕將軍在裡邊有要事商議,你還是過會子再來吧。”
“過會子再來?黃花菜都涼了!”秦冕從鼻子裡邊哼了一聲,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疤痕,好一陣疼痛,讓他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朝看守軍帳的軍士喝了一聲:“快些讓開,咱家要進去瞧瞧!”
慕乾瞅了太原王一眼:“看來你手上的功夫有些退步,怎麼幾鞭子抽得這般輕巧,才過幾日他便出來蹦躂了?”
赫連毓斜望了那軍帳門口一眼,恨恨道:“若不是看在我皇兄的份上,我都想要一刀將他給了結了,不過瞧着他是我皇兄寵愛的內侍,這次又封了監軍,若是將他殺了,你也不好交差。”
那日早晨秦冕讓手下朝慕微射箭,他瞧着那白羽箭朝護城河那邊飛了過去,簡直是目呲欲裂,當時氣得熱血衝頂,拿了鞭子便將那秦冕從馬上抽到馬下,抽得他到處亂爬。可畢竟秦冕是皇上派來的監軍,他也不敢下重手,只將他的衣裳抽得稀爛,臉上背上全是一道道的鞭痕才罷了手。
“我知道,你是替我着想。”慕乾朝赫連毓點了點頭,咧嘴一笑:“聽說秦大人這幾日每天拿了鏡子對着照,一個勁的唉聲嘆氣,天天在和身邊的小內侍抱怨,說這裡沒有好的祛疤痕的藥膏,他想趕回京城去問皇上討要那靈丹妙藥哪。”
“這難道不是好事?”赫連毓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揚聲朝軍帳外邊喊了一聲:“既然秦大人這般關心軍中大事,就讓他進來好了。”
簾幕一掀,秦冕走了進來,慕微往他那邊瞟了一眼,發現他臉上有幾條縱橫交錯的鞭痕,就像棋盤格子一般,瞧着委實好笑。就見那秦冕朝赫連毓行了一個禮,尖聲尖氣道:“太原王安好。”
赫連毓板着臉望向秦冕,一副很不耐煩的模樣:“秦大人,你在外邊吵什麼?我與慕將軍正在商量要事,偏生被你打擾了。”
“太原王,下官、下官……”秦冕有幾分膽怯,望了望赫連毓那冷冰冰的一張臉,轉而望向慕乾,似乎要哭出來一般:“慕將軍,你與太原王交好,替下官求幾句情罷。”他身上摸了摸臉,忍不住“噯喲噯喲”的喊了起來:“這傷,着實痛!軍裡的大夫全是從蠻夷之地來的一般,下手狠,可那些藥又不見效!”
“那秦大人究竟準備怎麼做?”慕乾朝秦冕溫和的笑了笑:“能幫得上忙的,我自然要幫幫秦大人才是。”
秦冕感激得眼圈兒都紅了,根本沒有去想慕乾也是一盞不省油的燈,朝慕乾彎了彎腰,秦冕細聲細氣道:“慕將軍,聽說太原王要送慕小姐回京,我也想跟着一道回京去,也好讓央了皇上派個太醫給我瞧瞧。”
“這可怎麼行!”慕乾慌忙擺手道:“秦大人,你可是皇上派下來的監軍,你走了我可怎麼辦?那我還與誰去商量軍隊裡的事情去?”
秦冕望着慕乾那一本正經的模樣,氣得快說不出話來,他什麼時候和自己商量過軍隊裡的大事?什麼都是儘量的瞞着自己,有時候手下知道的事情,自己還不一定知道,所以他這才削尖腦袋每日都往慕乾軍帳這邊來,還要屢屢遭受慕乾的算計!
“秦大人,你這就不對了。”赫連毓板着的臉更像蒙了一層冰霜一般:“皇上委以重任,你又如何能因着臉上的鞭痕便想着要回京城?現在你在大軍裡做監軍,大戰在即,你這皇上的親信卻跑了,讓軍中將士如何想?這萬萬不行!莫說是你請慕將軍來與我說,便是請了慕大司馬來說,我也是不會帶你回京城的!”
秦冕聽着這兩人說得熱鬧,頓時醒悟過來,大約是自己在牀上躺了幾日,竟然腦子也變得糊塗起來了,誰不知道太原王與這慕乾自小便是玩在一處的,他們兩人這是坑壑一氣,變着法子在捉弄自己呢。
恨恨的看了笑得像一隻狐狸般的慕乾,秦冕氣哼哼道:“慕將軍,咱家剛剛來的時候,本想着是皇上委以重任,所以不敢怠慢,方纔與你有些齬齷,但後來咱家都是一路好言好語,何曾得罪過你?你爲何要次次以捉弄咱家爲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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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秦大人,你說這話就太讓我傷心了。”慕乾苦着一張臉,萬分委屈的望着秦冕:“我可是在處處爲秦大人着想哪!秦大人乃是內侍出身,我怕將士們不服氣,這纔想盡辦法替秦大人分擔些。”他摸了摸腰間掛着的那把寶劍,嘆了一口氣:“秦大人若還是在惦記這個,那慕乾現在就還給秦大人罷。”
秦冕瞧着慕乾的手放在腰間,似乎真有要還給他的意思,不免有幾分驚喜:“果真要歸還給我?”
慕乾點了點頭:“我看秦大人這般委屈,自然是想要歸還給你的,可這軍中多能人異士,軍士們中間也不乏有江湖大盜起底的,若他們見着好東西生了心思,秦大人究竟能不能保得住皇上這把寶劍,我可不敢保證。”
赫連毓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秦冕,我看你最好還是乖乖的自去歇着好,免得除了臉上的鞭痕,又要添幾道新傷。”
慕乾與赫連毓,兩人一唱一和,只將秦冕氣得七竅冒煙。赫連毓是皇上的弟弟,他得罪不起,可站在慕乾面前,他也覺自己矮了一頭,恨恨的盯了慕乾一眼,秦冕憤然道:“那還請慕將軍派人去城裡幫我請個好些的大夫來。”
“秦大人不是自己帶了手下?”慕乾驚訝的望了秦冕一眼,旋即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來:“哦,秦大人是在說他們沒有出入的腰牌?這有何難?快些讓人到我這裡來拿,可別耽誤了秦大人的事情!”他笑着朝秦冕點了點頭:“秦大人,這等小事何須你自己過來?隨便派個人來與我說一句便是了,秦大人在我軍中,我自然要無微不至的照顧好秦大人才是!”
這話說得實在好聽,可秦冕不僅感覺不到慕乾的熱絡,反而覺得心中插了一把刀子一般,他雖然難受,可卻還是要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只是淡淡的應了一句:“那咱家先謝過慕將軍了,到時候我派人來取腰牌。”
一跛一跛的,秦冕慢慢的挪出了軍帳,那簾幕剛剛被放下來,還在不住的搖晃,裡邊便傳來了赫連毓與慕乾的大笑聲。秦冕背對着軍帳站着,全身都在發抖,這慕乾也實在太可恨了,竟然拿了自己當猴兒耍!
“大人,咱們回去?”秦冕貼身的小內侍可憐兮兮的站在那裡,瞧着秦冕臉上的肉不住的在抽動,那幾條疤痕看上去更猙獰了,心中便有幾分害怕。秦大人被太原王狠狠的抽了一頓,實在沒地方出氣,每日裡對他們非打即罵,他們都有幾日暢快日子好過。
“回去。”出乎小內侍的意料之外,秦冕竟然沒有說什麼別的話,揹着手便往前邊走了去,小內侍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就聽着前邊的秦冕落了一句話,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那慕乾的妹妹生得着實美貌……”
小內侍心中不由得一緊,秦大人爲何會說起慕將軍的妹妹來?他和自己一眼都是個閹人,難道還有那種想法不成?偷偷轉頭望了望軍帳,小內侍不由得替那位慕小姐擔憂起來,秦大人準又是在算計什麼了,但願這位慕小姐要一切安好纔是。
慕乾與赫連毓將秦冕嘲笑了個夠以後,這才轉臉望向慕微:“微兒,現在你總算是平安回來了,你馬上跟着太原王返京罷。”
“哥哥,我能不能再在這裡留幾日?”慕微望着慕乾,眼中有着懇求:“我想要留下來照顧哥哥。”她有幾分心虛,其實她想留在這裡,只是因爲與他隔得很近,閉閉眼睛,似乎便能感受到他的氣息,看到他的容顏。
“微兒,快莫要說玩笑話了。”慕乾沒有像以前那般對她千依百順,只是收斂了笑容:“你要知道,軍營裡沒有女子,你怎麼能在這裡呆着?再說了,我已經派人回京城送信去了,想必母親已在家中望眼欲穿等你回去了。”
提到母親,慕微心中也是一驚,她怎麼能如此不孝,爲了一個才認識不久的燕昊,便將母親忘在腦後?自己被燕昊抓走,母親肯定很是着急,自己是該快些回去好讓她放心了。
“哥哥,我馬上就走。”朝燕昊點了點頭:“我也想母親了。”這句話說出口,慕微只覺得臉紅,她發現自己彷彿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自己了,或許是這一次被劫,讓她的人生髮生了很大的改變,她再也不是原來那個單純的慕家二小姐了。
她有了自己的心事,但那些心事只能被深深掩藏在心中最深的角落,不能被任何人知曉,在風清月白的夜晚,她會將記憶的匣子打開,讓這一段往事從那匣子裡飄出來,讓她聞到一陣幽幽的清香,那是一段陽光裡曬乾的回憶。
“好,我們馬上走。”赫連毓很是開心,一雙眼睛望着慕微,臉上露出笑容來:“慕乾,你放心,有我照顧着,路上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我自然放心。”慕乾重重的捶了赫連毓一拳頭:“你若是膽敢讓我妹妹掉了一根頭髮,我也會衝到你那太原王府去興師問罪!”
“你以爲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嗎?”赫連毓哼了一聲,朝軍帳外邊吩咐了一聲:“快些將馬車準備好,我馬上要回上京。”
不多時,慕微便在回京的路上,身邊坐着赫連毓。
馬車裡的氣氛很是沉悶,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慕微靜靜的端坐在那裡,脊背挺得筆直,臉上看不出什麼神色來,就如廟裡那種泥金木偶一般,散發着淡淡的光彩,卻沒有一點點喜怒哀樂。
赫連毓悄悄攤開自己的手,掌心裡溼漉漉的一片,這是第一次他與慕微單獨相處,狂喜之外他激動得快說不出話來,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身邊的慕微。
“慕小姐。”赫連毓遲疑着開口道:“你是不是有些怨恨我?”
正沉浸在沉思裡的慕微被赫連毓的話驚醒過來,她轉過臉來看了赫連毓一眼,見他一臉歉意,有些不解:“太原王,我爲何要怨恨你?”
“你分明已經留下線索向我示警,可我卻沒有看得出來,讓燕昊那廝將你擄去了南燕。”赫連毓一回想青州城門口的失之交臂便覺得有些鬱悶,他伸手從懷中拿出了一個錦囊,扯開五彩絲線的繩結,從裡邊弄出了一個小紙包,將紙包打開,上邊躺着幾個玉白色的指甲殼子:“你將這指甲殼子扔在了地上,可我卻……”
他的眼睛盯着那幾個指甲殼子不放,心中充滿了懊悔。那幾個指甲殼子,躺在紙上隨着馬車的滾動不住的在搖晃,就如小舟在浪潮中起伏,又如蓮花花瓣被風吹得不住的搖曳着身子,一點點的刺痛着他的心。
若那時候自己早些注意到這些指甲殼子,恐怕慕微早已被他救下,也不會那麼多苦了。他將指甲殼子細心的包了起來,望着慕微的眼睛,真誠的說道:“慕小姐,我一路追過來都沒能將你救回來,是我對不住你。”
慕微瞧見赫連毓將自己的幾個指甲殼子收了起來,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動,她又想起了燕昊來,他也是這樣寶貝一般將那幾個指甲殼子給收了起來,也是貼身放在胸口處,這兩人的舉動,真是有些相似之處。
“太原王,你已經盡力了,慕微如何再能怪你?”慕微將臉轉了過去,不敢再看赫連毓,他那一雙眼睛實在是太專注了,盯着她瞧的時候便如幽幽的深潭,似乎要把她整個人都捲進那深不可測的潭水中去。
“慕小姐,你真不怪我?”赫連毓的語氣裡多了幾分歡愉,但見着慕微的眼睛望着另外一邊,心中又有幾分惆悵,或許她只是口裡說說,心中卻是在怨恨自己的?
掀開馬車側面的軟簾,朝外邊望了望,遠處有一線延綿的城牆,慕微心中不由得歡喜了幾分,走了大半日,總算看見一座城池了。“太原王,能不能在前邊城裡再買一輛馬車?”
赫連毓正在看慕微的背影,猛的聽到慕微這般請求,不由得一愣:“慕小姐,爲何要再買一輛馬車?咱們兩人共乘一輛便足夠了。”
慕微沒敢回頭,心中好一陣彆扭,她從小到大,只在小時候與自己的父親兄長共乘過馬車,從上個月起,她的生活便發生了改變,她與燕昊共騎過一匹馬、共乘過一輛馬車,還共住過一間屋子!
雖然說現在已經不是第一次與男子共乘一輛馬車,可慕微還是有說不出的難受,總覺得如芒在背一般,雖然她沒有回頭,但她心裡知道,赫連毓肯定在看她,這讓她覺得很尷尬。以前她對於赫連毓並沒有這般排斥,但這一次她忽然有了強烈的排斥感,莫非是因爲燕昊的原因?
一想到燕昊,耳邊彷彿響起了幽幽的壎樂,悠長,淒涼,一點點的將她的心纏住,慢慢的成了一個厚實的繭子,她被困在裡邊,無論如何也衝不出來。眼裡似乎溼潤了,她極力咬着嘴脣,阻止自己落淚的衝動,燕昊,燕昊,才離開這麼一陣子,我怎麼就如此想你了?
“慕小姐,到底怎麼了?”赫連毓心裡有些懸在空中,彷彿不能落底一般,慕微這樣說,是不是在拒絕自己?好不容易纔有個與她共乘的機會,可沒想到卻被她拒絕了。
她那纖細的背影,黑鴉鴉的青絲下露出了一段白皙柔軟的脖子,就如凝脂一般吸引着他的目光,赫連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極力壓制住自己的惆悵,低聲說道:“我向你兄長保證過一路上要照顧好你,若是你不在我身邊,”赫連毓停頓了下,這才緩緩開口道:“我不放心。”
慕微的身子一僵,這溫柔的口氣讓她回想到了以前的時光,那年的冬日,他站在雪地裡頭,手裡捧着數支寒梅,眼神溫柔的望着她:“我知道慕小姐最喜這種硃砂梅,特地去昭陽宮那邊尋了幾支過來給慕小姐插瓶。”
他說話的聲音永遠是那般柔軟,眼神永遠是那般清澈明亮,嘴脣邊永遠有如冬日暖陽般和煦的微笑,每次與他交談,便有如坐春風之感。但今日,她卻只覺得不適應,很希望赫連毓不要這般對自己,他的聲音越是溫柔,便讓她愈發的難受,如坐鍼氈。
“太原王,若咱們兩人共乘一輛馬車回去,旁人會怎麼看我?太原王又將慕微的閨譽置於何地?”慕微輕輕吸了一口氣,轉過臉來,一雙明眸如水,瀲灩生波,就如那溫潤的玉石映着陽光,有淡淡的煙靄一般。
“我……”赫連毓心中懊悔,瞧着慕微那似乎委屈萬分的眼神,不由得有幾分慌亂:“慕小姐,是我唐突了,沒有想得周全,你放心,到了前邊城池,我自然就會去替你買輛馬車,買幾個丫鬟同車服侍你。”
慕微低下頭去,小聲說了一句:“多謝太原王。”
“你別總是這般喊我。”太原王這三個字,就如一把刀子般深深的刺痛了赫連毓的心,什麼時候慕微與自己這般生分了?小時候她跟着慕坤喊自己“毓哥哥”,慢慢的便成了“赫連毓”,現在卻喊他“太原王”,生疏得就如一個路人。
陽光從軟簾那邊漏了進來,將車廂照得一片明亮,慕微能清楚的看到赫連毓那緊緊閉着的嘴脣,眼睛裡有一種說不出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