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御醫當時只是懷疑,並無實證。舒愨鵡琻”
“昭荀你怎麼看?”元胤問昭荀道。
“疾病不同,病症相似,這也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只是洪御醫醫術高明,能有這樣的懷疑應該不是空穴來風。若主子的母妃真是死於中毒,而衆御醫均未驗出,可見下毒之人手段有多高明!若論下毒高手,屬下所知最厲害的是喬鳶的師父青匆。”
元胤輕輕搖頭道:“青月堂與我母妃有何恩怨?再說,青月堂對抗朝廷是事實,可這些年來從未在後宮起過什麼波瀾。我母妃一個深居後宮之人怎麼會惹上青月堂?”
“其實,”祺祥插嘴道,“洪御醫的祖上對柴榮之死也有過懷疑,不過當時他沒法細細勘驗,因爲有個人不讓他驗。”
“誰?”
祺祥看了一眼元胤笑道:“你的伯父,太祖皇帝,趙匡胤。”
元胤愣了一下,問道:“爲什麼不讓他驗?”
祺祥聳聳肩道:“這他就不知道了。手札上的記載我爹都看過,除了我所說的,就再無其他了。”
冰殘開口道:“若是柴榮死因可疑,而順太妃也死因可疑,而兩人症狀相似,就好比兩起案子作案手法相似一樣,我們可不可以大膽猜想,兩人是死於同一種毒?”
元胤的臉色霎時黑了,右拳緊握道:“柴榮是什麼人?有人想毒死他我真不奇怪,可我母妃沒招惹誰,誰想毒死她?”
“那時候你還小,或許有些事是我們不知道的,”冰殘說道,“不急,橫豎我們已經查出疑點來了,下一步就要查一查順太妃當年在宮裡可有與人結怨。”
祺祥點頭道:“我爹已經託了人去打探了,想必這一兩個月就能有消息。好了,這事說完了,還有另外一件事兒!”
“什麼事?”元胤問道。
祺祥衝昭荀神秘一笑,從懷裡掏出了一封信交給了元胤:“這是我爹寫的,橫豎就是有事託你,你看看吧!”
元胤展開信一看,忍不住笑了,也擡起眼皮瞟了瞟昭荀。昭荀納悶地問道:“看我幹什麼呀?”元胤把信丟給了他說道:“我舅父想嫁女兒了,自己看!”
昭荀臉色微變,拿起信來匆匆看了一遍,驚訝得合不攏嘴了。祺祥拍了他肩頭一下笑道:“昭荀哥,這事你要不答應就是瞧不起我們齊王府了!元胤跟我們是表親,你要再娶了明珠,那就是親上加親啊!”
昭荀心裡咯噔了一下,忙擺手道:“我就是一個山野村夫,哪兒配得上明珠呢?齊王爺太擡舉我了,那個那個……主子,這事您得跟齊王爺說清楚了!我……我我我暫時還沒娶妻的想法!再怎麼也得冰殘哥先吧?”
聽着昭荀那慌得不行的聲音,元胤和冰殘都笑了起來。祺祥又道:“什麼意思啊,昭荀哥?冰殘哥瞧不上我小妹,你也瞧不上我二妹?冰殘哥說他和我小妹年紀差得太遠了,這我信啊,我小妹才十七,他都三十五了,都能當爹了,這我能明白!可我二妹今年十九,你呢,跟元胤是一樣大的,二十五吧?只差了六歲,六歲正好啊!怎麼了,你不喜歡我們家明珠?”
昭荀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沒什麼喜歡不喜歡的,我真高攀不起明珠郡主!那個,主子,我先……先走一步,藥廬裡還有事兒呢……”
“急什麼啊?”元胤笑道,“這是好事啊!”
“好……好好好事兒?主子,這玩笑可開不得啊!”
“你瞧着我舅父是說笑嗎?他可是當真想嫁了明珠給你。我呢,”元胤拿起那信又看了兩眼說道,“覺着這事也不錯,你和明珠真是挺般配的。”
“主子……”
“若是幽王府和齊王府能聯姻,必然是一段佳話。”元胤故意一本正經地說道。
“主子……”昭荀哥都快哭了!果不其然啊,漏了主子引心散的事後果很嚴重啊!
“昭荀,不妨考慮考慮,橫豎祺祥和明珠暫時不會走。讓明珠再跟你相處相處,興許你能對明珠多生些好感出來。”
“主子,我……”
“就這麼說定了!蕪葉!”元胤喊了一聲。
蕪葉小跑着進來問道:“王爺,有什麼吩咐?”
“跟遊夫人那邊說一聲,中午設席,替齊王府的小王爺和郡主接風。”
“是,奴婢這就去!”
蕪葉走後,祺祥的眼珠子還在她剛纔站的地方打轉悠,自言自語地說道:“那是蕪葉啊?有段日子沒見了,怎麼越發地水靈了?”
“你敢動我院子裡的人試試?”元胤斜瞟了他一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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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誰敢動你院子裡的人啊?我就是誇她兩句罷了!”
整個上午,祺祥等人都在元胤書房裡說話。到了晌午,遊夫人在東院飯廳裡設了席,幾個人便下樓去了。
明珠和雀靈來時,昭荀下意識地避開了明珠的目光,往琥珀旁邊坐去。誰知道,雀靈推了昭荀一把,撒嬌道:“昭荀叔叔,您也不讓讓我啊?我要跟琥珀哥哥一塊兒坐,不挨着他,我吃不下飯。”
一桌子人都笑了起來。遊仙兒指着雀靈道:“真不嫌惡心啊?都是要當孃的人了,穩沉些不行啊?”她又對昭荀道:“昭荀,別理會她,你就坐祺祥旁邊吧!”
祺祥動作挺快的,一閃閃到了冰殘旁邊,把明珠旁邊的空位留給了昭荀。昭荀無奈,只好將就着坐下了。明珠斜眼瞪着昭荀問道:“哎,你不去餵你那美人兒了?當心餓着人家!”
昭荀知道明珠在賭氣,沒理會她。這時,祺祥問道:“不是還有個唐姑娘嗎?既然是乳孃的乾妹子,怎麼不叫了來一塊兒吃啊?”
遊仙兒笑道:“不合適,怕唐突了小王爺和郡主了。”
“這有什麼啊?”祺祥爽快地笑道,“乳孃這樣就是跟我見外了。元胤是我表哥,您是他乳孃,您的妹子不也是我的小姨娘嗎?”祺祥隨了雀靈,稱唐宣貞爲小姨娘。
“既然小王爺不介意,那我就把宣貞叫來吧!”
不多時,冬兒去請了唐宣貞來,安插在遊仙兒身邊。酒過三巡後,祺祥略有醉意,嘴裡便開始放肆了起來。他端着小酒杯兒衝唐宣貞笑道:“乳孃挑揀個乾妹子都這麼有眼光,若不是我早已娶妻,我還真想跟乳孃討了唐姑娘!”
唐宣貞敷衍地笑了笑,低了頭下去。祺祥抿了口酒,衝元胤挑了挑眉頭道,“我說府裡有個這麼如花似玉的姑娘,你也不收了在房裡,你可真穩得住啊?我說趙元胤,你到底行不行啊?”
“噗嗤”一聲,雀靈和明珠嘴裡的飯菜都噴了出來。唐宣貞則羞了個大紅臉,忙低下頭去。元胤順手把手裡的筷子甩了過去,斜瞪了他一眼問道:“喝醉了?喝醉了就滾回去睡覺!”
“哥,我說笑的嘛!”祺祥忙討好道。
遊仙兒也說道:“宣貞啊,你別生氣,小王爺是個喜歡說笑的,跟誰都不見外呢!你是不知道,我們這府裡個個都讓他打趣過一回的。”
唐宣貞微微擡起燒紅了的臉皮,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沒事,我知道小王爺是說笑的。”
“宣貞小姐,真是對不住了!”祺祥起身遞了酒壺過去。唐宣貞正要接時,祺祥忙說:“讓我來,讓我來!剛纔是我嘴碎,這一杯只當是我賠罪的!”
“宣貞豈敢?”唐宣貞忙雙手擎着杯子說道。
“我還得叫你一聲兒小姨娘呢,你受得起的!”祺祥斟上酒後笑道,“不過我可不想叫你小姨娘,都把你叫老了。回頭我給你尋個好姨父再賠罪,可好?”
桌面上的人又都笑了。唐宣貞又羞了一回,忙把酒喝了坐了回去,餘光卻瞟向了元胤。自打遊仙兒跟她說了那些話後,昨夜裡她是一晚都沒睡着。翻來覆去地像個烙餅似的在牀上折騰。想了一夜,她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除了繼續留在遊仙兒身邊,再有就是出家去。
此時元胤的臉上掛着淡淡笑容,一邊跟冰殘喝酒一邊聽祺祥說那些妓館裡聽來的亂七八糟的段子,偶爾也會噗嗤一聲兒。唐宣貞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元胤,比起以往冷冰冰的元胤來說,此時的元胤更讓她心魂盪漾。
她很想一鼓氣離開幽王府,離開她那個不太實際的想法,可看見這樣的元胤,她又捨不得走了。
“哥,我們去軍營玩兒吧?”祺祥忽然跟元胤說道。
“去捱揍?”元胤這話一出,倒有些冷笑話的味道,惹得在座人笑個不停。
“我就想去玩玩,讓你伏虎營的人真刀真槍的跟我比試比試,瞧瞧我這一年可有長進?”
“我也要去!”明珠急忙舉手道,“元胤哥哥,我也要去!我要看我哥怎麼被打趴下的!”
“哈哈哈……”桌面上又蕩起一陣笑聲。
“那我也要去!”這時候哪兒能少了雀靈啊!遊仙兒忙說道:“不行,你不能去,你懷着孩子呢!萬一有個好歹,我找誰哭去?”
“明珠都要去,我怎麼不能去啊?”雀靈不依,回頭晃着琥珀的胳膊撒嬌道,“琥珀哥哥,你帶我去嘛!你帶我去嘛!”
琥珀攬着她的腰,對遊仙兒說道:“娘,您放心,我看着她呢,不會出事兒的。”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祺祥起身用筷子敲了敲酒杯道,“一,二,三,四……對了,小姨娘去不去?小姨娘沒去過我哥的軍營吧?”
唐宣貞點頭道:“還沒有去過。”
“那就是他當侄兒的不孝了!下午跟我們一塊兒去玩玩怎麼樣?哥,”祺祥轉頭問元胤道,“讓小姨娘跟我們一塊兒吧?人多熱鬧唄!”
“是啊,元胤,”遊仙兒笑道,“你們都去了,留她一個陪着我,多可憐啊!不知道還以爲我這個做乾姐姐的不讓她出去玩兒呢!只當是她忙活兒了大半年鬆口氣兒,你覺着呢?”
元胤想了想,輕輕地點了點頭。桌面上頓時沸騰了。雀靈和明珠哪兒有心思吃飯,丟了筷子就要準備戎裝去。
散了席後,在院子裡喝了會兒茶,一行人就出門了。出門前,明珠發現昭荀不在,轉頭問嚴琥珀:“昭荀哥哥呢?”
嚴琥珀道:“回藥廬去了。”
明珠咬了咬下嘴脣,氣憤道:“哼!一準是找那個喬鳶去了!他不打算去軍營那邊嗎?”
“他說稍晚點到,走吧,明珠!”
明珠心裡氣鼓鼓的,本想去藥廬找昭荀的,卻被嚴琥珀和雀靈拉走了。一路上,她都板着個臉,心裡把昭荀罵了一千遍!她問雀靈:“昭荀哥哥真那麼喜歡喬鳶嗎?”
雀靈笑了笑說道:“我哪兒知道啊?你該問昭荀叔叔吧!”
“他當真會來?”
“會的,主子叔叔都在這兒,你還怕他不來?”
“哼!真討厭那個喬鳶!上回給我下毒我都還沒找她算賬呢!昭荀哥哥卻當寶似的待她,有沒有道理兒啊!”
“放心放心,他會來的。”
昭荀的確是晚了一會兒纔出門的。晌午在元胤的東院吃過飯,他便急急忙忙地回去看喬鳶了。他本不想去的,可奈何自家主子好像跟他槓上了,非要他去,他也只好騎着馬緊趕慢趕地趕去了。
走到半路上時,昭荀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居然是樑兮兮。他立刻勒馬喊了一聲,兮兮果然轉過頭來了。
“昭荀大人,您怎麼在這兒?”兮兮手裡抱着個包袱問道。
“您往後不必對我用尊稱了,我受不起。對了,您怎麼會在這兒?”昭荀下馬後,奇怪地問道。
“哦,尹媽媽讓我來送個東西,說是軍營裡有個士兵老家帶來的。”
“娘娘……”
“那個,”兮兮打斷了昭荀的話笑道,“昭荀大人,你還是叫我樑姑娘吧,我聽着怪怪的。我還沒進王府,你不用把我當趙元胤的側妃的。”
“那你也別叫我大人了,我真受不起。”
“那叫你昭荀先生,行嗎?”
昭荀笑着點點頭道:“你真在尹媽媽的茶坊上工?”
“嗯!那兒挺好的,尹媽媽人又不錯,茶坊又熱鬧,我還能聽到好多有趣兒的事呢!”
兮兮昨天逛街時,遇見了一個尹媽媽。尹媽媽在南仙橋那兒開了家茶坊,生意不錯,正缺個人手。兮兮跟她一見如故,便答應留在茶坊裡做幫手了。
尹媽媽的茶坊雖說主營賣茶,可也兼顧很多小買賣,譬如幫人存貨,替人送信說媒,做掮客經濟等等。今天來了個外鄉客,給
軍營裡的一個士兵帶了些東西,兮兮從沒來過軍營,便自告奮勇地跑這一趟。
“樑姑娘,你上馬吧,你這樣走着去,得好一會兒呢!”昭荀道。
“那好,你再捎帶我一程,回來的時候我自己走回來。”
昭荀哪兒那個豹子膽兒啊!要給自家主子看見了,估計喬鳶死得更快了!他忙搖頭道:“如今你身份不同,我可不敢再跟你同匹馬了。您請上吧,我牽着馬就行了,正好我也要去軍營裡。”
兮兮上了馬,昭荀牽着他往軍營裡去。半路上,兮兮想起了團扇的事便笑問道:“喬鳶姑娘可喜歡那團扇?”
“喜歡,不過……”
“不過什麼?”
“那扇子髒了,沒法洗,不知道你還有沒有?”
“有!”兮兮立馬笑道,“尹媽媽那兒還有五柄呢!你一塊兒買了最好了!”
原來尹媽媽在幫一個着急回鄉的蘇州客商販賣玉柄團扇。因爲那團扇價高,散貨散得慢,所以那蘇州客商才找上尹媽媽做掮客,替他散貨。昨晚昭荀來看兮兮的時候,兮兮趁機讓他給喬鳶買了一柄,八十兩。兮兮都替昭荀肉疼了一把,可昭荀眼睛眨也沒眨一下就買了!
“不用了,一把就夠了……”
話未說完,明珠忽然從旁邊竄了出來,擋在了路中央。昭荀吃了一驚,問道:“你不先去了軍營了嗎?”
明珠滿面緋紅,像是氣的,也像是熱的,單手叉腰指着兮兮問道:“她又是誰?怪不得你這麼慢騰騰的,原來不止一個喬鳶啊!哄了我們先走一步,你倒在這兒打情罵俏呢!”
“你胡說什麼!”昭荀忙輕聲喝道。
“我有胡說嗎?”明珠衝兮兮怒目而視道,“我都在樹上瞧見了!可真是郎情妾意呢!一個騎馬,一個牽馬,還一邊走一邊說着小話,真是沒看出來啊,昭荀,你倒比我哥還風流呢!”
“少胡說!趕緊去軍營吧,我稍後就到!”昭荀喝道。
“你……”明珠氣不打一處來!本來好心在這兒等昭荀,卻看見昭荀牽着一個姑娘慢慢走來,兩人還有說有笑的,氣得她肺都要炸了!
兮兮沒見過明珠,但也聽出來了,這姑娘是吃醋呢!她一時鬧不清楚昭荀和這姑娘的關係,覺着還是先下馬比較妥當,萬一是人家相好的,鬧出事就不好了。正當她要下馬時,明珠手裡的馬鞭子呼啦就揮了過來,幸好昭荀手快抓住了鞭子,這纔沒傷着兮兮。可兮兮被嚇了一跳,身子沒坐穩,一下子從馬上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