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舒姐就是被圈在了松鶴居。
高老爺給她下的令是除逢年過節不能出松鶴居一步。好好的姑娘,突然被禁了足,對外面當然要有個說法,於是最後就成了舒姐一夜做夢,夢到高老夫人身體不適,她大哭而醒,發誓要抄足一百遍《金剛經》爲高老夫人祈福。
《金剛經》全文並不長,不過五千多字,但一百遍也是五十多萬字了。現代有寫手走速度流,一個月就能把這些字打出來,但在古代這絕對是一個大工程。所以聽到的人莫不交口稱讚,不過明眼人還是知道內有蹊蹺,但也都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除了這些,對內,舒姐的份例都減了。月銀是都沒有了,身邊的丫頭也被換了個乾淨,特別是大丫頭春葉直接就被髮賣了。春葉早先也是極有體面的,這說被髮賣就發賣,也令高家上下的傭人暗暗警惕。有感懷身世的有幸災樂禍的也有迷茫彷徨的。冰琴就拉着思煙在下面偷偷的問:“姑娘早就問你的想法,你到底是個什麼章程?”
“什麼章程?”
“哎呀,你也看到春葉的下場了,就沒什麼想法?”
思煙看了她一眼:“傻孩子,被嚇住了吧?”
冰琴咬了下嘴脣:“姐姐你別笑話我,我真的有些害怕。我知道咱們家姑娘同四姑娘不同,可是……春葉她看起來真的還好。”
舒姐走的是白蓮花路線,手下的人也沒有特別飛揚跋扈的,此時也就更令人觸動。思煙摸了摸她的頭:“傻孩子。咱們做下人的,一是要護主,二是要講究規矩。主子有做的不對的,要勸要說,真的太離譜,就要向長輩稟明。我是不知道四姑娘做了什麼,但一定是非常嚴重的錯誤,春葉作爲貼身大丫頭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卻一直沒有任何反應。所以落了今天這麼個下場。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她這麼守口如瓶也是爲了四姑娘,這事……就要看命了。你我的命都是極好的。”
冰琴一怔。思煙道:“咱們雖是做下人的,生活卻相當不錯。而且咱們姑娘是個明白事理的,四姑娘會做的事咱們姑娘一定不會做,就算做,她也一定是能擔得住的。明白我的意思嗎?”
冰琴看着她慢慢的點點頭,是的,不管什麼事她們姑娘都能擔的住。比如這一次回江寧,本來上下也是一片排斥,可她們姑娘硬是立住了腳,而且重新拿回了掌家權!
“不過姐姐,就算這樣,你也沒什麼想法嗎?”
思煙瞪了她一眼:“臭丫頭,還來打趣我!還不去把姑娘的書架整理一下!”
冰琴吐了下舌頭走了,思煙看着她的背影搖搖頭。說起來她真的是大姑娘了,眼看就要二十了。早兩年安姐就說讓她好好想想以後的去處。有心儀的大可對她說,想放出來也沒問題。而這府裡也不斷的有媽子替自己的子侄打聽她,有的條件真不錯。但她一直猶豫不定,她不知道出去後會變成什麼樣。
她知道,若她出嫁安姐是一定會給一份豐厚的嫁妝的,而因爲有安姐的關係,她在婆家的日子大概也不會太難過。但她的一生就要這樣了嗎?她有些猶疑。過去她對未來是很清楚的,好好伺候姑娘,得份體面,將來找個好婆家,相夫教子,若是能把孩子給培養出來,就是她一生的榮耀了。
這是很多大丫頭都走的路,只要能走好日子還是舒心的。但她這幾年卻不斷的反問自己,這樣真的好嗎?她看到了安姐,看到了蓮姐。不不,她知道自己是絕對不會變成這兩位姑娘的,她也沒有她們這樣的能力,但,她也想做點什麼呢!
這兩個丫頭的對話當然是私下的隱秘的,楊氏母女都不知道。安姐對於舒姐的事先是驚愕,驚愕過後只有一個感覺——愚不可及!吳氏早年招搖還是因爲高老爺的寵愛,舒姐,又是憑的什麼?而楊氏則不一樣了,這事的起因高老爺並沒有瞞她們,在他想來也瞞不住,雖然朱二公子很配合裝的一片天真,可那又怎麼能當真?所以就吞吞吐吐含含糊糊的把這事說了。
楊氏是一向溫和的,早先被吳氏欺負成那樣也幾乎就要唾面自乾,而這一次卻氣的手發抖,當着高老爺的面就罵開了:“不要臉的小蹄子,我家安兒怎麼她了被她這麼作踐!老爺,此事若沒個公平處理,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服氣的!”
高老爺自然又是一陣安撫,並承諾以後不讓舒姐片字出高家。對這個結果楊氏當然是不滿意的,可她知道這是高老夫人同高老爺博弈後的結果,現在高老爺給她說了,就是決定了,她再爭取也爭取不來太多,所以在高老爺的不斷安撫下也就不再出聲了。但自此以後她對高老夫人是徹底涼了心,過去天氣轉換她還會主動想高老夫人需要添什麼衣服,看到個什麼好的也會想着點高老夫人,不讓去請安還有點惴惴的。現在卻是什麼都不想了,天氣轉換自有定例,老夫人有私房,想要什麼自可以派人去買,不讓請安,她自落清淨!
府裡的下人見到這個情景,慢慢的也明白了。雖然還有一些覺得高老夫人總是高老爺的親孃的,但大多還是偏向楊氏母女這邊。當然,對高老夫人也說不上怎麼怠慢,可再不會扒着上了。高老夫人一句話,下面人也不會顛顛的跑着去辦。這種情況高老夫人怎麼會沒有察覺?她開始是向高老爺訴苦。
可這種冷淡一不是楊氏母女下令,二衆人也不可能做的太過火,所以高老爺只以爲她又是無事生非,安撫一二也就罷了。高老夫人眼見沒有效果,就轉而想找楊氏母女的麻煩。但安姐是不用說了,楊氏對她也是冷了心。見了面規規矩矩的行禮,然後就默不吭聲的站在那兒。高老夫人讓她去立規矩呢,她也去立。只是當高老爺再找她一起吃飯的時候,她就一臉疲憊了。高老爺問她她也不說,但這種事只要高老爺有心打聽,又怎麼會找不到由頭,知道又是自己母親的事那真是又氣又有些無可奈何,第二天再去向高老夫人請安的時候就會說:“雖說她是個妾,這些年爲我高家也沒少立功勞,也是這麼大年齡了,眼見就要抱外孫的,您又何必這麼待她?”
“我對她怎麼了?怎麼了?她是個琉璃的碰不得了?抱外孫?她一個妾能抱哪門子外孫?我知道,你又是想拿王府的人壓我,告訴你,我還真不怕了!有本事,就讓那什麼二公子過來打我這張老臉!”
不過雖然叫囂的聲音很大,但不過兩天高老夫人就免了楊氏的規矩,回來對身邊人抱怨高老爺:“這是翅膀硬了,嫌棄我了,也不想想沒有我哪有他!”
這話,身邊人自然不敢應答,卻不免傳到了楊氏那邊,楊氏聽了一笑,轉而對安姐說的卻是:“你以後可要好好的待朱二公子,他待你,是真真不一樣。”
安姐聽的有些莫名其妙,只有無語沉默。
就這樣時間一點點過去,轉眼間就又到了年底,而這時候高老爺終於接到了上峰的公文:“進京述職。”
這個公文有些出乎衆人的意料,大多數人都覺得高老爺是要高升的,就算不會大大的高升,起碼也會再進一步,比如,上海知府?這進京述職算什麼?當然,大多數官員在任期滿後都有這麼一遭,可高老爺又怎麼一樣?
不過雖有些疑惑,衆人倒也不覺得高老爺要倒黴了。各家各戶該送的程儀卻是一點都不少的,很多人感恩他在江寧做的事情,還會特意多加上一些,看着那大箱小箱送進府裡的,高老爺很是感嘆。
高老爺這邊忙着離別,安姐那邊也不空閒。這一次她要比上次更忙,早先她雖然也有些小夥伴,但真正要好的也就那麼幾個。其他大多是面子情。而這一次就不同了,當然,安姐的性格並不是很討喜的,很多姑娘對她還有這樣那樣的看法,但,現在她們是都賺到錢了的!
快捷客棧現在開了纔不過大半年,生意是非常好,一開始還不顯,到了最近,總會保持有六七成的入住率。這在現代來說也許是一個很普通的數字,但在古代就是大大的不得了了。畢竟這時候可沒什麼生態遊、農家遊等各種遊,男女之間也不流行開房。人們出行還是比較苦難的。這個入住率,幾乎代表着大多數商人都選擇了快捷。
不過就算是這樣,快捷也不能說賺了大錢。畢竟早先的投入不少,這時候也還是在回本期。但除了這個快捷的廣告卻是打響了知名度了,現在很多人家都想把自家的東西印上去,有那本來不怎麼受寵的姑娘因這次在這裡面有投資,就立刻被高看了一眼。除了這些,快捷的各種吃食也充滿了整個城市。
江寧還不怎麼顯,無錫因爲沒有真的遭災,民衆都比較富裕,還有很多做小生意打工的,就像現代的很多中國城市接受洋快餐一樣他們很快接受了快捷的各種吃食。
在無錫、江寧這些地方做生意的特別多。有鋪子的沒鋪子的,擺地攤的沿街叫賣的,因爲民衆富裕,只要勤快誠懇,一般總能賺到一些錢。而這些人一般在吃飯上就很受困擾。此時北方很多貧困地區還是一日兩餐,但這與其說是習俗不如說是環境,太窮,只能苛刻自己。而一旦有條件有幾個人是願意主動去受苦的?就算不給自己加餐,也會加點吃食零嘴。而在南方,因爲早先太、祖提倡再加上條件更好,很多人家,哪怕是一般的平民之家也改爲了三餐,當然他們的晚餐要比較簡單,往往就是喝完粥配點粗食而已。而不管晚上吃什麼,這中午一頓就成了問題。
有從家裡拿的,有隨便在街上湊合的。而這批人對快捷客棧的吃食都很容易接受,首先,東西不難吃;其次,真的很方便攜帶;最後,也是不容易引人注意,但卻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能令人的感覺很好。這就像現代很多小城市的那些洋快餐一樣,捫心自問那些炸雞漢堡真的很好吃嗎?也許有的人覺得很好吃,但對大多數人也就那麼回事,可還有很多人選擇那裡。爲什麼?那裡的環境、那裡的氣氛。快捷客棧走的也是同樣的路線。
他們可以外帶,也可以在客棧中吃。而窗明几淨的客棧從哪個方面看都要遠遠的高於路邊攤,特別是在這裡入住的都是些做了點大生意的人,雖然他們往往都是進包間。可那些小商販見到這些人來回出入時也會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
當然,這種做法也有一些弊端,比如那些自忖有些身價的客戶就不想看到這些人,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畢竟快捷客棧的噱頭就不是檔次而是方便。對於快捷客棧來說現在最頭疼的倒是下水道的問題,但在深閨中的姑娘們對此並不是很瞭解。她們只知道自己投資的生意賺錢了,而且她們也能拿到一部分分紅了!
這是安姐早先同蓮姐商議的結果。盈利部分分爲兩部分,三分之二用來發展投資,三分之一用來分紅。這筆錢並不是很多,卻是一筆固定的可持續性的收入,有的姑娘早先拿出來的多,現在每個月都能得個一二兩銀子,差不多就是一個月的月銀了。
所以無論心中對安姐有什麼看法,知道她要走了,也是這個做完東那個就組個局。安姐參加了這個就不好不參加那個,再加上想到這一別還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見,也就一一都參加了。忙的楊氏每天都要數落她一番:“看看這都到什麼時候了,你的嫁妝還缺這麼多呢!”
聽了這話,安姐參加聚會參加的更有勁了,楊氏後來反應過來,那是又好氣又好笑。
日子就這麼流水似的過去了,這一天安姐收到了蓮姐的帖子。自快捷客棧落成後兩人就不怎麼見面,一是兩人都忙,二是沒有必須要見面的理由了。蓮姐當然還有生意要忙,可那些船運、珠寶都是蘇家常年經營的項目,安姐也插不上什麼手。所以早先幾乎日日相見的兩人,現在卻成了長久不見,安姐有次想到就覺得舒姐太心急了,她要再等些日子就知道她同蓮姐是真·沒什麼的。
而現在蓮姐的信上卻要求她盛裝出席:“渴盼已久,望能如願。”
作者有話要說:太晚了,先不囉嗦了,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