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繽紛畫卷;素食行動!
因爲每份停戰協議文件都分別有漢英兩種文字,且每份文本一式三份,故而雙方署名代表要簽字六次。
周長風注目着面前的協議文件,這一刻忽然有些不真實感。
戰爭真的就要像這樣正式結束了嗎?
一幕又一幕曾經的景象浮現於腦海中——新加坡、馬尼拉、莫爾茲比、達爾文、凱恩斯、檀香山等等。
恍惚須臾,他定了定神,鄭重其事地寫下自己的名字——以大都督府參謀處同知的名義。
簽字時間大約是9月30日上午7:15,根據和平協議裡邊寫明的“當天十八時正式生效”的條款,這場綿延了太平洋地區的戰爭剩餘十幾個小時的倒計時。
未久,數以萬計不同口徑和種類的炮彈交錯飛行在半空中,無所不有——80㎜和81㎜的迫擊炮彈、105㎜和112㎜的中口徑榴彈炮高爆彈、144㎜和155㎜的大口徑榴彈炮高爆彈……
在夏威夷羣島的瓦胡島和毛伊島上,許久未見的炮火震天撼地的響了起來,空前絕後之猛烈。
霎時間,滾滾炮火遮天蔽日、煙塵飛揚、轟響不斷,晴空萬里的藍天彷彿被染紅了。
乍看之下,似乎明美兩軍又要進行一場新的大規模戰役。
雙方都不約而同的做出了相同的決定——要在最後的這段時間內炫耀己方的威武雄壯、展示己方不屈的鬥志。
除此之外,另一方面在於嫌棄把囤積的彈藥運回本土太過麻煩,乾脆趁此機會把彈藥能消耗多少算多少。
“維哥!該出發嘍!這就是最後一回了吧?”
下午時分,位於瓦胡島西南部的四號機場跑道上,四架淺藍色塗裝的三式殲銀環蛇已經整備完畢。
上尉飛行員孫維和他的僚機爬進了駕駛艙,準備執行最後一次戰鬥巡邏任務。
當不存在性能劣勢的戰鬥機量產服役後,兵部解除了《對熟練飛官之輪替與教培辦法》政策。
從五月份開始,衆多老鳥飛行員接到了從後方訓練教官重返一線戰場的命令,開始接受三式殲擊機的適應性訓練,大明空軍組建了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第十四殲擊隊,總計四個全新的獨立戰鬥機中隊,先後部署到夏威夷羣島參戰。
孫維就是其中一員,去年九月被調回本土時他就已有三架斬獲之戰績,重返一線後又接連斬獲兩架。
四架戰鬥機的左右兩翼下皆掛載着兩個十字格火箭發射架,每個發射架裝有4枚96㎜航空火箭彈,一共16枚。通常執行巡邏任務不會掛載航彈,泛用性更廣的火箭彈是首選。
量產型的三式殲銀環蛇與原型機有所差別,空重從2960㎏增至3120㎏,增壓器加強爲二級二速,鳶四式V形十二缸液冷發動機的進氣壓力也一口氣上調爲更激進的200kPa(1.9ata),加註特百號航油時能輸出1860匹馬力,5000m高度極速可達736㎞/h,性能相當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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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由於明軍一線地勤單位缺少維護層流翼的經驗,所以剛開始的時候這個中隊表現平平。層流翼相當嬌貴,哪怕沾上一丁點雜物都會破壞氣動外形而導致飛行性能不升反降。
對於美軍飛行員而言,幾乎全部由老鳥駕馭的銀環蛇無疑是危險的對手,隨着擁有十七架擊墜戰績的陸航王牌佈雷茲少校被擊落,美軍陸航和海航流傳起了“避免與敵人採用腹部進氣的、苗條的新戰鬥機在低空作戰”的口傳戒律。
戰鬥巡邏任務沒有明確的目標,就是沿着預定航線飛行,記錄沿途觀察到的敵情,或在情況允許時攻擊沿途敵人。
四架銀環蛇向東南方飛至拉奈島上空,期間看見了遠方的幾架美軍飛機,但是因爲距離太遠沒有攻擊。
等飛越拉奈島以後他們轉向東北方的毛伊島,只見下方炮火紛飛,鳥瞰地面盡是閃爍的火光和彌散的硝煙。
“打的真熱鬧啊,整這麼大架勢。”僚機飛行員感慨道。
“再怎麼較勁也就這小半天了。”孫維隨口一答。
他頗爲惆悵,現在自己距離王牌只有一步之遙,或者說已經是其他國家通行標準的王牌了,但他仍然想再取得一個戰果,了卻夙願。
可惜終戰已經進入倒計時,這個夙願大概無法實現了。
天海間風平浪靜,幾艘小艇和駁船從毛伊島西北部火山山麓旁的一處碼頭駛出。
見此情形,四架銀環蛇迴轉下降,迎着勃朗寧高射機槍的火力俯衝掃射,射出一連串的火箭彈,海面上頓時涌現許多波瀾、漂散開大量碎片,被擊傷的駁船燃起大火。
緊接着他們便準備返航了,斜陽西沉,動作快些應該能在日落前着陸。
然而他們惹出的動靜已經驚動了附近巡邏的美軍飛機,兩架P-47N雷電最先殺來,更遠些的地方還有四架F4U-1海盜也轉向朝着這兒飛來。
天意如此!
孫維大感欣喜,果斷下令應戰,號召衆人一定要打好這場可能是太平洋戰爭最後一次的空戰。
雷電的俯衝速度和火力都很強,但是迴轉速度和爬升能力都偏弱,因此美軍飛行員會使用簡單粗暴的俯衝攻擊戰術。
兩架雷電以極快的速度兇猛的撲了下去,就在八挺大口徑機槍即將開火時,只見四架銀環蛇分爲兩組,分別朝着左前方和右前方大角度拉昇,接着全力翻轉。
如此,美軍飛機無論攻擊任何一組明軍飛機,都會遭到另一組的反擊。
兩架雷電果斷放棄攻擊,趁着俯衝速度還未損耗太多就立刻斜向脫離,然後立馬爬升從而再次將速度轉化爲高度。
從前明軍戰鬥機的火力平平,所以大多會避免頭對頭的對射,然而三式殲的機頭集中佈置了五門航炮,火力指向性和集中性都相當出色,徹底改變了這種情況,於是空戰中又多了一種選擇。
雙方糾纏片刻,四架海盜也趕來加入了戰鬥。
空戰中,一架海盜被多發機炮殺爆彈擊中而凌空解體,還有一架雷電的垂直尾翼被整個炸斷,在夕陽下拖着黑煙向東方逃去,但是孫維的僚機也被擊傷,不得不棄機跳傘。
孫維自己的座機右側機翼也捱了一梭子,轉頭就能看見一排彈孔,好在充氮自封油箱及時遏止了損傷惡化。
經過一番角逐,他駕機通過減速機動成功反咬住了一架深藍色塗裝的海盜,對方全力躲閃試圖逃離,但仍沒能擺脫。
忽然,孫維的眼角餘光察覺到異樣,他扭頭看去,只見一個綠色的光點升上了毛伊島的天空,緊接着又接二連三的升起了好多個。
那是代表停戰時間已到的信號彈。
戰線頓時沉寂下來,先前還在互相猛烈傾瀉鋼鐵和炸藥的雙方都齊刷刷地停火了。
映紅了半邊天的炮火停止了,天海間只剩下西邊夕陽的嫣紅晚霞。
孫維看向自己的手錶,現在正是傍晚六時整。
他猶豫兩秒,還是放棄了攻擊,啓動照相槍拍攝下自己咬尾追擊敵機的畫面,關閉了噴水加力裝置,隨後率剩餘兩架銀環蛇撤出戰鬥。
就在毛伊島上,陸戰一旅一團的一處加固掩蔽部旁邊,周長風全程目睹了剛剛發生了這場小規模空戰。
他放下望遠鏡,接着率領隨從人員乘車前往一線。
歡呼聲此起彼伏,隨處可見欣喜若狂的官兵,也有許多人精疲力竭的坐在地上歇息,但不論多麼勞累,目光和神態卻是輕鬆的。
大量醫用酒精被士兵們從野戰醫院“借”去野戰廚房,簡單稀釋勾兌成酒,然後舉杯痛飲一醉方休。
與後方的喜慶不同,一線和二線陣地數以萬計的大小彈坑還冒着細微的青煙,撲面而來皆是硝煙氣息。
前線急救站沒有參與狂歡,血腥味十分濃郁,一輛沾滿泥濘的越野車載着兩名重傷員疾馳而來,軍醫和醫護兵一擁而上開始搶救;在急救站旁邊有個臨時停屍棚,擺放着十幾具蓋着白布的陣亡官兵遺體。
周長風的心情格外複雜,他長嘆一聲,佇立良久,最後一言不發地坐回了車上。
與此同時,京師應天府正是上午時分。
各大報紙的晨報皆以頭版頭條最大字號報道和平談判協議終於簽訂,戰爭已然勝利。
不知是誰開的頭,浪潮般的叫好聲涌現在街頭巷尾。
不知是誰開的頭,噼裡啪啦的鞭炮爆竹聲響了起來。
不知是誰開的頭,打折促銷共賀大捷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神采奕奕的朱泠婧保持着從容淡定,通過無線電廣播發表了簡短的勝利講話,告捷於海內外。
她輕舒了一口氣,喃喃細語道:“結束了,塵埃落定。”
在澳大利亞,美軍第1、第8、第41步兵師來到了墨爾本集結,準備乘船返回本土。
在新西蘭,大明海軍甲字一八〇分艦隊已經出現在奧克蘭以北海域,陸戰六旅的數千官兵準備依照和平談判中的條款進駐。
在阿留申,陸軍第四十四步兵師開始轉移,退回烏納拉斯島荷蘭港,而荷蘭港明軍也開始做撤離準備。
不過,也有單位沒能及時收到相關電訊。
因爲秘魯和智利也加入戰爭的緣故,一些明軍潛艇也遠赴南美洲西海岸執行襲擊任務,其中便有立夏丙三十九號。
她在遙遠的東南太平洋活動,沒有收到電訊,直到四天後襲擊一艘商船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得知戰爭已經結束。
代表當今技術條件下人類最高協同作戰水平的太平洋戰爭徹底落幕了。
廣度前所未有的大、條件前所未有的差、戰場前所未有的窄、難度前所未有的高。
上達蒼穹、下至九淵,前抵沙場、後臨帷幄,戰鬥與博弈無處不在,陸海空三軍從未有過如此緊密的協同。
在這浩瀚無垠的太平洋之上,鋼鐵、炸藥、石油勾勒出一幅無比壯麗恢宏的繽紛畫卷。
這副畫卷平鋪開來有一億八千萬平方公里使用的邊框是銀灰色的、畫布是藍的、顏料是黃色的、畫筆是黑色的,上邊灑布着星星點點的鮮紅色。
“周將軍!周同知!仗打完了!敢問您現在可還有願景?”
當週長風回京的時候,剛一離開火車站,等候已久的記者們就迫不及待地圍了上來。
他沉默少頃,微微一笑,目視着其中一部照相機的鏡頭平淡地說:“希望……以後人們還能記住這四年來的犧牲和代價。”
不論雙方是否服氣,亞太地區的利益爭奪結果已經落定,可以預見的是幾代人的時間裡不會再出現實質性衝突了。
東方歸於和平,西方卻仍陷於戰火。
燃遍西歐、南歐、東歐的戰火也在這一年達到了巔峰,烈焰格外旺盛與妖豔。
前不久,皇家空軍第617中隊執行了對默內水壩的超低空突襲,使用重型彈跳炸彈在水壩上炸出了一個巨大破口,3.7億噸洪水席捲下游,導致大約1800人溺死、3200公頃田地被淹沒、115座工廠因此停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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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英國上層試圖挫敗敵人的心理愈發病態,溫斯頓首相在去年下令製造了炭疽孢子炸彈,現在又批准了空襲行動。
這個計劃被稱作素食行動,目的是大量消滅德社的牛類和羊類,對畜牧業造成毀滅性打擊。
除去對動物的傷害外,由於胃腸道炭疽病例的死亡率可達80%,預計還會導致數以萬計的民衆傷亡,由於炭疽孢子的耐受力極強——在140℃溫度下加熱數小時才能使之失活,所以被污染的土地極難清潔,在今後幾十年都是不可利用的死亡之地。
英軍一共準備了數百萬個炭疽孢子炸彈,裡邊裝有一些特製的誘餌食物“牛餅”,牛羊嗅到味道後便會靠近食用。
十月份,以大轟炸爲掩護,少數蘭開斯特轟炸機在途中改變航線,對德社北方牧區投放了孢子炸彈。
事發之後,大量相同症狀的急性死亡病例一下子涌現,再加上北方牧區同時爆發了牛羊瘟疫,很快引起了柏林方面的重視。
隨後德軍緊急抽調大批化學防護部隊進駐,嚴格檢疫,成千上萬只受污染的牛羊被殺死後進行集中焚化。
德國人起初雖然懷疑是英國人乾的,不過仍未排除自然原因導致炭疽孢子爆發,還進行了仔細調查。
直到最後,所有證據都指向一個結論——這正是英國人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