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秋天的到來,韓明燦生完孩子已經三個月了,京城有書信來,凝華長公主想念女兒和小外孫女蕭玲瓏,專程派了船來接她們母子三人回去。
韓明燦只好跟姚燕語和蘇玉蘅告辭,帶着兒子女兒回帝都去。臨走的時候韓明燦問姚燕語是不是把凌霄也帶去,畢竟凌霄該讀書了,他若是去了靖海侯府可以和蕭琸一起跟着蕭霖讀書。
姚燕語也很希望凌霄能跟着蕭霖讀書,但她更注重孩子自己的意願,於是問凌霄。
凌霄還沒說什麼,依依先不樂意了,抱着凌霄的手臂說什麼也不準哥哥走,之後凌霄也表示自己想留下來陪依依,而且他比較喜歡練武,不怎麼喜歡讀書,他立志將來要做父親那樣的人,可以保護孃親和妹妹。
韓明燦笑着摸了摸凌霄的後腦勺,笑道:“你真是好孩子,你孃親沒有白疼你。”
凌霄木木然往一側躲了躲,莫後腦勺什麼的,好彆扭啊。
姚燕語和蘇玉蘅幫韓明燦打點行李,一時把府裡的庫房又翻了個遍,覺得這個也好,那個也不錯,這個給姐姐帶去,那個給大長公主帶去,東西越挑越多,後來韓明燦那隻嚷這船上要裝不下了。
三人正說笑間,紫穗從外邊進來回道:“大姨奶奶請夫人過去,說有事商量。”
姚燕語忙把手裡的一個竹雕筆筒放下跟韓蘇二人說道:“姐姐找我定然是有要事,你們兩個先收拾,晚上等我回來一起吃飯。”
因爲蘇玉祥去了水師,姚鳳歌一個婦人帶着孩子單獨居住也不怎麼方便,就搬到了姚燕語這邊的東跨院裡和姚燕語一起住,反正衛章也不怎麼在家,她們姐妹幾個在一起也好互相照應。
姚燕語出了韓明燦的院子往姚鳳歌這邊來,姚鳳歌等姚燕語進來後坐定,吩咐丫鬟上了茶之後便把人多遣了出去。
“姐姐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姚燕語看姚鳳歌神色凝重,一時也顧不上喝茶了。
“有個事情很麻煩。”姚鳳歌說着,無奈的嘆了口氣,“無色庵那邊有人送來消息,說雀華不聲不響的離開庵堂,不知去了哪裡。”
“不知去了哪裡?”姚燕語一愣,皺眉道:“她們是怎麼回事?就這麼一句話算是給我們的交代麼?”
“無色庵的主持師太圓寂了,雀華這兩年也算安分,所以她們都對她很放心。可這次不知爲什麼,她忽然不聲不響的走了。”姚鳳歌無奈的嘆道,“我擔心她是被什麼人給拐走了,你說怎麼就這麼不省心呢!”
“那要怎麼辦?派人去找?那也得有點什麼線索吧?不然茫茫人海我們往哪裡去找?”姚燕語也皺起了眉頭。
姚鳳歌心煩的揉了揉眉心,說道:“只能先派人暗中打聽了,庵裡的人說,上個月他們收留了十幾個北方來的難民,雀華好像跟難民裡的一個人說過幾次話,那些難民走後的第三天,雀華就不見了。我們着重從那些北方來的難民之中打聽吧。我跟你說這件事兒是想借借你的人手,你看看方便不方便。”
“這有什麼不方便的?家裡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京中知道這事兒了嗎?”
“我已經寫了書信派人專程給父親送去了。這事兒瞞不住的,萬一將來真鬧出什麼事兒來也好有個準備。”姚鳳歌萬般無奈的嘆道:“她安穩了這麼久忽然離開,肯定是有什麼緣故的。”
“莫不是庵裡的人欺負她?她覺得活不下去了?”
“也不排除這個可能,咱們只知道按時送錢過去,哪裡知道哪些黑心的人會怎麼樣?但憑着她的心機,我覺得應該還有別的緣故。”
“對了,姐姐該打聽一下,那些難民是不是廉州來的?”
“你是說……?”姚鳳歌頓時坐直了身子。
“也有可能啊,她的執拗性子姐姐又不是不知道。說不定她聽說了豐家的事情,又動了什麼心思呢。”
姚鳳歌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我這就叫人去庵裡問問當時的情況。”
姚燕語也默默地想着該安排誰去悄悄地查這件事情,是不是應該跟衛章說一下讓他也暗中幫忙找人。
出了這樣的事情,姚燕語的心裡很是不舒服。
在這樣的年代裡,女子最怕的就是愛上不該愛的人,尤其是在看不清自己所處的狀況再有個執拗的性子。像姚雀華這樣的事情縱然是在現代也免不了悲劇的結局,何況等級制度如此分明的大雲朝?
麻雀變鳳凰的事情都是童話故事罷了,閒暇之時聊作消遣而已,當真了就是自討苦吃。而姚雀華分明是在自討苦吃這條道路上撒歡兒的折騰,還甘之如飴。
晚飯後姚燕語一個人靠在榻上,因爲沒心思看書也沒心思整理手稿,便默默地展開神思維想自己的心事。
她甚至想到若是自己被送進庵堂去陪伴青燈古佛會怎麼做?大概自己也不會甘於寂寞會時刻想着怎樣離開,但就算自己要離開,也要把將來的路安排好纔會行動。
對啊!姚燕語恍然暗歎:姚雀華一定也安排好了自己的後路!
姚雀華出家不是一日兩日了,這幾年她一直安分守己的呆在庵堂裡吃齋唸佛,姚家每隔幾個月就會有人去庵堂看她順便送些銀錢,王夫人雖然狠心把她推進了佛門,但終歸不會不管她。
她應該早就想要走了,只是因爲姚家的人一直關注着她,所以她想走也走不了!
姚燕語的手指在小炕桌上輕輕地敲了兩下,心道如果是她蓄意出走,那就不用太擔心了,至少她不是盲目的逃離被亂民夾裹了去。
忙亂了幾日之後,韓明燦帶着兒子女兒乘船北去,送走了韓明燦的第二日,姚燕語派出去暗訪姚雀華的許侍陽也帶了消息回來:那日借住庵堂的災民不是廉州來的,不過在那批災民之前也就是今年夏天發生水災的時候,庵堂裡曾經收留過好幾撥災民,其中就有廉州來的。但往廉州方向去的路上已經派人去查詢過,並沒有什麼人會同一個年輕的尼姑經過。
這跟沒有消息也沒什麼兩樣。姚燕語擺了擺手,只吩咐繼續去查,不要走漏風聲,事情一定要辦得謹慎些。
許侍陽剛下去,白蔻便匆匆的進來。
“什麼事?”姚燕語看她神色有些慌亂,蹙眉問。
白蔻神色緊張的回道:“夫人,宿州出現一大股海賊,劍湖上已經打起來了,海賊分出兩股勢力分別王南往北襲擾,侯爺已經下令各城加強戒備準備迎敵。”
“我們從廣西那邊運得藥材到了哪裡了?”姚燕語蹙眉問。
“應該還沒進江浙,這樣一鬧,怕是要耽誤些日子了。”白蔻應道。
“這些海賊真是可惡。”姚燕語憤憤的罵道。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本來前陣子因爲水患的緣故,江寧各地的藥鋪都缺了貨,現在貨沒有補進來,海賊又來了。
“侯爺派人傳話回來,叮囑夫人近日不要出城,去衙門的時候也要多加小心,並吩咐奴婢們要時刻不離夫人左右。”白蔻又道。
“難道海賊還能打進江寧城來?若真的打進來,我們就算是千般防備也是無用的。”姚燕語嘆道。
“自然不會打進來,但就怕那些人狗急跳牆,再喬裝打扮了來襲擊夫人。”
“說的也是。”姚燕語自嘲的笑了笑,“我都成了被劫持的專業戶了。爲什麼那些人打不過侯爺就知道盯着我?我看上去就那麼好欺負嗎?”至少前陣子自己一出手就殺死兩個劫匪的事情應該能震撼住一些人吧?就沒有人把此事編成戲劇書本子什麼的在各大茶肆酒樓給宣揚宣揚?
就算咱算不上什麼女俠,這手上也有幾條人命了吧。
姚燕語無奈的嘆息,放在之前,她是絕對不相信自己也會殺人的。用衛章的話說,自己是個醫者,這雙手是用來救人的。可一路走到今天,她不僅殺人了,還不只是殺了一個兩個。
而此時的寧侯爺衛章,正率領他的烈鷹衛以及劍湖水師在劍湖之上跟三十幾船海賊打得熱火朝天。
如今的大雲水師已經有了火炮裝備,不過水師的火炮是自己製造的,卻遠遠比不上海賊那些西洋貨來的精巧細緻,威力大,打得既遠又準,一炮能哄百丈之外。不像大雲朝的炮火,又笨又重,還打不遠,外加十有一二還會啞炮。
話說這些海賊原本是前朝的百姓,前朝末年,因爲皇帝昏庸無道,徭役賦稅十分繁重,弄得百姓們活不下去了便都揭竿而起,戰火逐漸蔓延,有些百姓不願被抓去打仗,便逃去海上漂泊。
起初這些人以靠打漁爲生,但戰亂之年,漁民的日子也不好過。之後大雲朝建立,爲了保護沿海百姓開始實行禁海。這些人迫於生計又跟東倭的浪人聯合起來,往南往東擴展,跟琉球羣島,還跟南洋人,佛郎機人以及印度人甚至葡萄牙人一起爭海路,佔海峽,收保護費什麼的。
多年來,這些人逐漸形成規模,平時跟各國各部的人之間搶掠自然有,搶不過就跟人家稱兄道弟花錢做生意。大雲建國至今,這些人就漂泊在海上,經過百十年的發展,如今已經形成了一股可怕的力量。
如今南洋海面上的生意不好做,西方海盜逐漸猖獗,人家的器械先進,海船又堅固,這些人爭不過人家,便反過頭來把矛頭對準了大雲,開始多次襲擾沿海百姓。
衛章跟這些人小規模的交過幾次手,知道自家水師的火器比不過人家,所以只能拼點別的。
他命人在劍湖裡早就佈下了無數道暗礁暗雷,賊船一不小心撞上一個便引起一聲轟響,藏在水裡的炸雷爆炸激起千層浪花,震得賊船輕易不敢前行。然後水師的人再抄後路把這些海賊死死圍住,準備以多勝少,乾脆把這些混蛋給一舉殲滅。
然而,一舉殲滅有時候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對方實在強悍,三十多艘海船通過清江開進劍湖的時候就如入無人之境,如今遭受了大雲水師的沉痛打擊,也沒有過多的慌亂。這些海上討生活的人見慣了槍炮的轟擊,打起仗來比劍湖水師沉着多了。
長話短說,經過四天五夜的浴血廝殺,劍湖水師以沉痛的代價贏得了這場戰役,殲滅海賊一千多人,俘虜兩千四百多人,沒有抓到賊首餘海,據俘虜招供,他應該是在近衛的保護中逃回了海上。
不過也不是全無所獲,三十多艘海船雖然被不同程度的破壞了,但海船上的大炮卻打多完好無損,衛章早就垂涎這些寶貝,如今到了自己的手裡自然不客氣,直接叫人把這些海船能修的修,不能修的把大炮拆下來運回去,他要好生研究研究這玩意兒,爭取早日造出比這個更威猛的傢伙來。
劍湖捷報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報向京城。
姚燕語聽見消息後長長的舒了口氣,對旁邊的姚鳳歌和蘇玉蘅說道:“這一仗終於打過去了,如今我一聽見打仗就睡不着覺。”
“我也是。”蘇玉蘅也搖頭嘆道:“他們幾個都是在西北荒漠上拼殺出來的,跟海賊打仗還是頭一遭。聽說海賊船上的火器很是威猛,比咱們大雲朝造的厲害好多倍。隔着很遠打過來,咱們的船被炸爛了,人家那邊卻安然無恙。聽說了這個,我的整個心都懸着。”
姚鳳歌卻笑着搖頭,對姚燕語嘆道:“我還擔心你又要帶着你的那些學生們跑去劍湖義診呢。”
“如今這些事情用不着我親自去了。”姚燕語這回是真心的笑了。國醫館分院的優秀學員們已經被她授予了從七品的職銜,由其中一位五品主薄帶着坐船去了劍湖。
這一批送去的學員都是男的,他們將留在劍湖水師充當軍醫,在那裡一邊實踐一邊學習,姚燕語許諾,只要他們獲得水師主將的讚賞,她講幫他們提升一級職銜,留守水師的這段時間將有藥監署發放雙倍的俸祿。
這倒不是姚燕語重男輕女,而是爲了水師那邊的實際情況着想,所以才只派男司醫過去。
借用衛章的一句話就是:你弄些水靈靈的姑娘去,我的兵將們還打不打仗了?一個個都得看直了眼等着被人家的大炮轟的黯然銷魂呢。
隨着藥監署和醫學院制度的進一步完善,分管的屬官也漸漸地上任,大小事情開始有章可循,姚燕語開始有了些許閒暇時間。
又是霜降時節,秋收已過,萬物凋零。
每年這個時候朝廷都要進行一件大事——處決死囚。
今年姚燕語提前上疏給皇上,請求皇上把那些沒有家眷收屍的死囚秘密處死之後把身體冷凍供醫學院的學員們學習解剖。
解剖在現代醫學中是常見的課程,可在信仰神靈的時代卻無異於挑起全天下人的敏感神經。
別的不說,只景隆皇帝那裡,姚燕語就先後上疏十六道,從醫學醫理以及宗教信仰等各個方面向皇上闡述瞭解剖對於醫學發展的重要性。其中一道奏疏裡,她把割肉飼鷹的故事都給搬出來了。
對於這件事情,景隆皇帝並沒有跟輔政大臣們商量,姚燕語的奏疏也是作爲密奏專門由特殊渠道送進乾元殿的。但皇帝還是找了個人來商議此事,這個人自然就是深得皇上信賴的小華佗華西凌。
華西凌是個無神論者,他自幼讀書,最喜歡荀子,主張‘萬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養以成,不見其事而見其功’的說法,信奉‘天道自然’。以爲神靈神馬的都是浮雲。要不然他也不會提出以死囚試藥試毒的說法。
其實姚燕語的解剖和華西凌的試藥算是異曲同工,都是打那些該死的人的主意,讓他們在死前死後再發揮一下餘熱,造福人類而已。
所以當皇帝把姚燕語的十幾道奏摺丟給華西凌,讓他看完並詢問他的意見時,華西凌立刻表現出對解剖的狂熱興致,當時就跪在地上請求皇上恩准他前去江寧觀摩學習。
他的表現雖然讓景隆皇帝有些意外,但細想也在情理之中。讓這麼個醫界的瘋子知道天下還有另一個人要做一件瘋狂的事情,他若是能泰然處之才叫怪了。
景隆皇帝是親身體會過姚燕語的精妙醫術的,他深知這樣的精妙醫術若想傳承下去並傳揚開來,就必須有一些非常手段。姚燕語的這種辦法無疑是打造高手的最好途徑。
所以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他最終在姚燕語的最後一道奏疏上給予了批覆,准許她在國醫館江寧分院開設解剖課,並以死囚的屍體爲材料,讓通過考覈的部分學員動手學習。
這道被皇上硃筆批覆的奏摺由華西凌,翠微,翠萍以及國醫館京都總院裡挑選出來的另外八名醫者一起送至江寧。當然,如此浩大的陣容不單單是來送消息的,而是來觀摩學習的。
卻說這日北風夾雜着零星小雪,把溼寒冷冽的空氣帶到了江寧城。
國醫館江寧分院裡,今日的氣氛比往日肅穆了幾倍。
他們的最高長官右院判姚燕語率領國醫館一干精英在國醫館專門供奉醫藥先祖的神農殿裡焚香祭拜。像神農氏畫像,醫聖,藥王等諸位先輩的畫像叩頭禱告之後,齊刷刷的站起來,垂手恭立,聆聽姚院判的教誨。
姚燕語把解剖課開設的原因,目的以及將要考覈的項目等一一跟大家說明,最後,聲明她姚燕語尊重個人信仰,有不願學習觀摩的可以自動退出。
話音一落,果然有幾個人閃身出列,躬身說明自己無法接受這種課程的理由,然後退了出去。
看着殿內剩下的二十幾個人,姚燕語微微一笑,說道:“大家都是好樣的,我很敬佩你們。接下來,希望我們會一起度過一段愉快的時光。”
言畢,姚院判擡手朝着旁邊揮了揮,大殿東面的厚重帷幄被徐徐拉開,露出一道紅木雕花的對開雙扇門。門上黃銅鏤花螺鈿上鎖着一把黃銅大鎖。
姚燕語從腰間的荷包裡拿出一枚鑰匙,上前去把大鎖打開,然後推開厚重的木門,轉身對衆人說道:“大家都隨我來吧。”
翠微翠萍以及華西凌等人隨着姚燕語進了這道門,卻發現裡面有兩個隔間中間夾着一道走廊,走廊的盡頭還是一道門。
姚燕語擡手指了指左邊的隔間,說道:“男的去那邊,女的隨我來。進去後每個人一個衣櫥,把裡面的衣服換上。然後從更衣室的另一道門直接進解剖室”
華西凌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暗暗地嘆道,居然弄得這麼專業,看來姚大人早就準備好了只等皇上鬆口呢。
大家紛紛進了隔間,然後把自己身上隆重的祭服除下,換上了姚大人特製的淡藍色解剖專用隔離服,除下發冠,帶上同色的帽子以及口罩,另外還有冰蠶絲織成的手套。
一個個全身上下全都包裹起來,只留着兩隻眼睛在外邊。
姚燕語也換上了同樣的衣服,然後帶着大家從隔間裡面的另一道門裡直接進了解剖室。
解剖室裡的屋頂上鑲嵌着十二個雞蛋大小的夜明珠,四周牆壁上燃着無煙白蠟,夜明珠把蠟燭的光反覆折射,照的屋子裡宛如雪洞。
衆人進來之後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華西淩和十二個男司醫已經等候在裡面,此時大家都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基本誰也認不出是誰來了。但他們的姚院判卻因爲通身的氣場與別人不同,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的。
“大人。”華西淩等一衆男醫官上前跟姚燕語躬身行禮。
姚燕語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只是走到牆壁跟前拉開一道櫥門,從裡面拉出一架帶輪子的木牀。兩尺寬的木牀上照着白布,根據白布的曲線起伏大家可以分辨的出上面是一具屍體。
“翠微,翠萍,你們兩個去把第二個廚子打開,帶着他們把裡面裝了藥水的玻璃罐子都抱出來,依次拍開,放在這邊的架子上。”姚燕語吩咐道。
“是。”翠微和翠萍依言,帶着人從那邊的櫥櫃裡搬出大大小小几十個裝了透明液體的玻璃罐子。
這邊姚燕語已經自己動手把她這兩年逐漸完備起來的手術刀具齊刷刷的排開放在身邊的一張帶軲轆的高几上。
等大家都站在周圍安靜下來,姚燕語才擡手掀開蓋着屍體的白布。一具躺在冰水中的一絲不掛的男屍展現在大家的面前。
“呃……”女醫官們頓時大羞,紛紛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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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燕語好笑的看了看衆人,說道:“女屍很難得,誰讓死囚多是男人呢。你們將就一下吧。科學是不分性別的。男人的身體和女人的身體除了生殖系統不一樣之外,其他都是一樣的。”
等女醫官們漸漸地回過頭來,姚燕語方接着說道:“今天我們先解剖內臟,等會兒我會一邊做一邊說,希望大家用心記,記不住的回頭可以再問我。”
“是。”衆人應道。
姚燕語點點頭,擡手拿起一把長手術刀。
之前一再聲明,但凡能站在這裡的人,都是經過層層選拔的醫學精英,這些人在國醫館深造,去過戰場,救過災民,各種外傷手術也曾經獨自處理過。
其中翠微和翠萍更是曾經成功的給韓明燦做過剖腹產手術,幫她生下了第一個孩子。
但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治病救人,不管是怎樣血淋淋的場景,大家心裡都有一個精神支柱,那就是我在做善事,我在救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是大功德。
而今天面對的卻是一具已經死透了的屍體,他們要做的就是把這具屍體的五臟六腑都挖出來,挖的同時要記住他們的位置,挖出來之後還要研究它們的形態和功能……
當姚燕語第一刀切下去之後,之前做過強烈心理建設的醫官們便有人受不住了。
這具屍體一直保持着微凍的狀態,被泡在冰水混合物裡,既沒有凍得當當響,也不至於腐爛。所以姚燕語一刀切下去,既不是太費力,也沒有出現鮮血橫流的現象。
“現在我們打開腹腔,大家看這裡,這裡是小腸,這裡是大腸,這邊時胃,在往上是胸腔,心臟,左右肺……”姚燕語先給大家介紹大致的內臟位置。
外圍裡一個女醫官便忍不住‘嗷’的一聲吐了起來。
姚燕語不得不停下來,皺了皺眉頭,說道:“受不了的話先出去緩一緩。”
那名女醫官便如蒙大赦一樣答應一聲飛快的跑了出去。
“好了,我們繼續,你們誰受不了的話就自行出去緩一緩,不要打斷我的講課。”
衆人都忍着強烈的不適感點了點頭。
然後姚燕語繼續她在大雲朝的第一節解剖課。她講的無比認真,無比的投入,甚至恍惚中有一種上輩子站在解剖室裡給實習生講課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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