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慢前行,下定了決心的寧羽心中卻是一片的冷然。除了確定去林秋禾的醫館之後,就再也不說一句話,神色冷然到讓翠鐲害怕。等到馬車停下,前面車伕說到了地方,翠鐲這才偷偷鬆了一口氣,低聲道:“姑娘,到醫館了,咱們下車吧。”
“嗯。”寧羽點頭,也懶得補妝就直接圍了面紗下車。等到進了醫館後院的書房扯下面紗,這才讓過來給她倒茶的青黛嚇了一跳。
“寧姑娘這是……”她話沒說話,放下手中的茶水道:“寧姑娘先喝茶,奴婢讓人送來些膏藥。”
寧羽點了下頭,捧着茶杯喝了口茶,這纔看向一旁正在書架前忙碌的林秋禾。以前她還會覺得,這是因爲林秋禾把她當自己人,所以纔會顯得如此隨意。而如今,她在想的卻是——是不是林秋禾也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對她才毫不在意的?
她想了下,然後又自嘲地笑了下。
花雲白那些話在她心中的留下的痕跡現在已經磨平了,什麼大長公主,什麼公主殿下,還有什麼爲了她才入京,如今又深陷困境的兄弟。她都不在乎。
她是被攝政王夫婦養大的,是被寧卿寵着長大的,是攝政王府的大姑娘。這個她曾經引以爲傲的身份,她還不準備捨棄。
至於爲了她而自縊在宮中的花妃娘娘,她的生母?
寧羽頓了頓,然後搖頭。
若是她,無論如何爲了孩子都會活下去。她的記憶中從未有過這樣一個人,然而她也相信,花妃的死絕對不會像是花雲白所說的那麼簡單。她一個女孩而已,攝政王夫婦既然容下了她,又如何容不下一個妃嬪?
沒看到如今後宮之中陳太妃的尊榮嗎?
她雖然不懂政治,卻也明白若是寧邵哲和攝政王想要刷聲望,拿她來當筏子是再簡單不過的了。如今想來,她這般默默無聞地在攝政王府長大,甚至連個郡主的名號都沒有,實際上纔是對她的保護。
不然,只怕早就有像花雲白這樣的人圍上來。
再說那位桂嬤嬤,按照花雲白所說,她自然是情深意重的。然而就算是桂嬤嬤也從未透露出她的真實身份,由此可見,她對攝政王夫婦就算心懷芥蒂,卻也不得不承認她的身份永遠是一個秘密纔是最好的選擇。
最起碼,對她纔是最好的。
而花雲白這位“哥哥”……呵呵!
寧羽心情慢慢回落,過了一會兒纔回過神來。她再次端茶喝水,擡頭就看到林秋禾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她一邊。她驚了下,倒是沒有被嚇到。
“你忙完了?”她說,而林秋禾則笑了下道:“我看是你忙完了纔對。”她說着遞過去了青黛取來的藥膏,“把你眼睛塗塗吧,看着都有些腫了。”
寧羽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那一會兒被全天下都拋棄了的感覺是怎麼來的,這會兒冷靜下來心中少了那些怨懟和不平,反而覺得自己之前的感情有些好笑了。
那種患得患失讓她想起了初見林秋禾,甚至是跟蘇曉寧交手的時候。
她有多在意攝政王夫婦的疼愛,從那時就可以看得出來。而攝政王夫婦對於她究竟好不好,也從她有多在乎他們就可以得出結論。至於如今,爲了一個虛僞飄渺的“長公主殿下”的稱呼,就跟攝政王府對着幹。
花雲白,還真是把她當成傻子一般哄騙了!
寧羽接過藥膏對着鏡子細細塗抹了一遍,只覺得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她順手就直接把藥膏放入了自己的荷包,笑着道:“是我的了。”
林秋禾也不會計較這麼一小盒的藥膏,這會兒見她心情好了才道:“我也不問你是怎麼了,不過既然如今看着像是想明白了就好。我這邊午膳安排了一道西湖醋魚,還有一道羊肉湯,你不如留下一起用?”
“那就讓你這邊的人跑一趟王府說一下,我出來的時候沒說在你這邊用午膳呢。”寧羽笑着說,“對了,翠鐲跟着我跑了一路,也讓人給她上壺熱茶暖暖身子纔是。”
林秋禾笑着道:“等你想起來!青黛早就讓人招呼她了。”
寧羽聞言就笑了笑,看着林秋禾怡然自得的樣子,猶豫了半響才覺得這話竟然只能跟林秋禾說。也就難怪當時她會想到來醫館了!想到這裡,她苦笑了下,道:“你今日忙嗎?”
“今日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閒。”林秋禾笑了下,醫學院實行每十日休息兩天的輪休制度,今天剛好是休息日。
寧羽聞言道:“那我有些事情想要問問你的看法。”
“我?”林秋禾一愣,看着寧羽認真的樣子,又想到她進門時的狼狽,這才道:“那好,我讓人換了薰香。順便給炭盆裡添些碳。”之前見寧羽神色不對,她特意點的是安撫情緒的薰香。這會兒既然要說話,自然是換些更柔和些的薰香纔好。
寧羽點頭,等到青黛帶着人離開了這才和林秋禾一起窩在了軟榻上。她說要跟林秋禾說些事情,這會兒卻又有些說不出口。林秋禾看得出她內心的糾結,這會兒也去催促,只是捧着茶水慢慢喝着。
半響,寧羽纔開口。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猜出來,實際上我並不是攝政王妃的女兒。”她說着看向林秋禾,就她目露驚訝這才滿意地點了下頭。很好,看起來林秋禾還不知道她的身世,最起碼她不是唯一一個被瞞在鼓裡的人。
實際上卻是她誤會了林秋禾的神色,林秋禾所驚訝的是,寧羽竟然會對她說這些。
不過她也沒有解釋,只是安靜地聽着寧羽說當初她對她的敵意,還有對蘇曉寧的排斥,以及最後那些心思的轉變。一直到她終於意識到攝政王夫婦對她的寵溺和縱容。
“我原以爲這樣就很好,你會嫁入攝政王府,跟你的親生父母在一起。而我也會一直享受着從你那裡偷來的也好不管怎麼說都好的父母的疼愛,然後出嫁。”寧羽飛快地笑了下,“大家都已經接受了這樣的結果了,不是嗎?”
“難道,”林秋禾想起寧羽的身世,眉頭慢慢皺了起來,“出了什麼意外嗎?”
“是的,既然我不是爹孃的親生女兒,那我總歸是要有自己的親生父母的,不是嗎?”寧羽低聲說,林秋禾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好不再說話。
還好寧羽很快恢復過來,自嘲地笑了笑。
“他們當然都已經過世了,不然我也不會被攝政王夫婦收養。”她說着,臉上卻依然帶上了一絲悲傷,“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我說真的,知道有這樣一對父母的存在的時候。我心裡沒有一點的開心,甚至會覺得有些焦躁。”
“我從來沒有享受過他們對我的寵愛,在我心中爹孃就是我的親生父母。而如今有人告訴我,他們雖然收養了我,卻不見得是出於好心。我父母的死甚至跟他們有關係……阿佑,”她低聲叫着林秋禾的字,“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對我的親生父母沒有認同感,可是對於爹孃,在知道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我又覺得我似乎完全沒有辦法一點芥蒂都沒有的跟他們生活在一起。”她最終沒有說出她的身份,那個唬人的“長公主殿下”一旦說出來,她怕會嚇到林秋禾。然而,實際上林秋禾卻是早就已經猜到了。
她遲疑了一下,然後才伸手過去握住了寧羽有些冰涼的手。
“阿羽,是誰告訴你這些的?你的身世,是誰說的?”
“……是,花雲白。”
果然!
林秋禾心中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卻依然皺眉:“他是如何得知你的身世的?既然當初攝政王夫婦一力掩飾了你的身世,那他又是從什麼地方找到的?阿羽,想想他之前的所作所爲,你真的認爲他可信嗎?”
寧羽沉默,說實話,她不認爲花雲白可信。但是花雲白說的有關她的身世的部分,卻讓她相信了。
她沉默中所透露出來的信息林秋禾一瞬間就明白了,她道:“反過來說,就算他所說的你的身世是真的,難道你真的認爲他是爲了你好嗎?”
“當然不可能!”
“這不就清楚明白了。”林秋禾笑着說:“人要分得清楚遠近親疏,也要知道有些人就算說的是實話,也可能暗藏算計。他告訴你真相,也許是想要利用你知道真相之後的反應做些什麼事情。”
“是他!”寧羽聽到林秋禾這般說,立刻就想到了花雲白口中她那位身陷險境的兄弟——如果那個人真的是她的兄弟的話。
“誰?”林秋禾一愣,有些不明白寧羽口中的“他”或者“她”究竟指的是誰。寧羽搖頭,“一個自稱是我兄弟的人。我還沒見過,”她看了一眼林秋禾的神色,然後低聲道:“只怕也不準備見他。”
“如果是爲了他的話,”林秋禾儘量理性的分析,就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那麼,他又是怎麼說服花雲白幫忙的?又或者,花雲白只是想要利用這點,讓你跟攝政王府產生芥蒂。”
寧羽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頭道:“你說的沒錯,人應當分得清遠近親疏,有些人看似血脈很近,但是從未相處過又何來的感情?若是說大哥爲了我身陷險境我還相信,他的話……只怕是身陷險境等着我救了,這纔想起了我吧。”
不是寧羽冷情,而是她真的看清楚了這些。那人若是真的一直記掛着她這個姐姐的話,又何必等到如今呢?只怕他也是才知道了她的存在,然後心存利用罷了。
想到這些,寧羽心中更是冷了兩分,愈加覺得自己之前的決定是對的。
“你說,”她低聲說:“這件事情,我是不是應該告訴爹孃,或者是大哥?”
老實說,這個問題還真的難住了林秋禾。覺得不管說不說都不是一件好處理的事情,若是不說只怕寧羽心中會一直有芥蒂,本來如常的舉動也會讓她產生誤會。可是若是說了的話,又怕王妃和攝政王傷心。甚至會牽連更廣……
她就把這些全部分析給了寧羽聽,最後道:“你自己決定說還是不說吧。”
寧羽低頭想了半響,然後才道:“我說。”她說着反手握住林秋禾的手,“你陪我一起,可好?”無論如何,她都有種無法面對攝政王夫婦的感覺。而正如林秋禾所說,如果他們不能打開這個心結的話,只怕真的會就此在心中留下芥蒂。
以後,攝政王夫婦正常的舉動也會被她看出端倪來。疑人偷斧的故事,她也是聽過的。
林秋禾想了想問道:“你準備何時說?總不能就這般貿然跑回家中,然後就把之前的事情說出來吧?”她認真的看着寧羽,“總歸是要挑個何時的時辰的。”
寧羽想了想道:“再過些日子就是我的生辰了。”她說着又是一自嘲:“我都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是我的生辰。”
十月底,寧羽過生日。
林秋禾心中默算了下,這才意識到距離寧羽生日也不過是幾天了。然而寧羽卻還是不滿足,或者說是忐忑不安。等到吃了午飯,又賴在醫館許久,等到天色擦黑,林秋禾無奈又留她吃了晚膳,這纔開始趕人了。
“你又何必多想呢。既然準備過幾日就攤牌,這些日子你就當是已經說了,或者不知道這件事情不就好了?”她情知自己說的都是廢話,這樣的事情不要說是寧羽就連她只怕也做不到。然而,若是由着寧羽這麼僵持在這裡,只怕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來出問題了。
這件事情宜緩不宜急,她還想趁着這個機會給寧卿透個信兒,讓攝政王夫婦有所準備呢。
“實在不行,你就裝病,這樣自然也就避免了不少的接觸。”林秋禾給出主意。
“那我能在你這邊養病嗎?”寧羽一下子充滿了希望,“你派個人過去,說我突然病倒了,不宜挪動……”
林秋禾看着她,她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那就回家再裝病吧。”她無辜地看着林秋禾,“反正,我現在有點不敢回去。我雖然想明白了,但是偶爾想起一些事情,心中還是……”她害怕一個忍不住就跟人爭吵起來,順口就把這件事情說出來。
這可算得上是最壞的攤牌方式了。
“我送你。”林秋禾無奈,轉頭讓人準備馬車出門,然後又看了看寧羽難得對她升起一絲心疼的感覺。“放心吧,攝政王夫婦對你是真正的疼愛。不管花雲白說了什麼,你都應當清楚,你與誰親近與誰又是生疏。而花雲白的爲人,難不成你還沒有看透?”
寧羽點頭,神色間卻還是帶着不安和躊躇。
林秋禾送她回去,兩個人竟然沒有去王妃院中,而是直接回了寧羽園子裡。這讓等着的王妃心中有些不安,立刻就派人過來了。剛躺下的寧羽一把就抓住了林秋禾的手,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林秋禾回頭就道:“阿羽着了風寒,怕把病氣過給王妃,這纔沒有去請安的。”
寧羽的手緩緩鬆開,等聽到玳瑁說了一通讓她安心休養的話離開之後她這才鬆了一口氣,低聲道:“不行,裝病這辦法不成,我總不能一直裝到我過生辰吧?那母親定然會過來看我的……”
“這樣,你也可以趁機看看他們是不是真心疼愛你,不是嗎?”林秋禾安撫她,低聲道:“無論如何,你現在就說是不是有些太過於着急了。花雲白的話,若是你氣憤之中信了,轉口說出來是不是容易壞事?”
寧羽想了半響才又點頭:“你說的沒錯。”
她依依不捨地看着林秋禾離開,轉頭就叫了翠鐲和翠環一起在身邊伺候,並且打定注意着幾天都讓人盯着翠鐲,在她攤牌之前絕對不會讓她有機會跟旁人說起今天的事情。
翠鐲許是爲了避嫌,竟然對這樣的安排一點異議都沒有,欣然接受了。
而林秋禾出門就直接去了王妃的院子中,陪着王妃說了會兒話,想着這提點的話也不好由她來說就轉口說要去看看寧卿。王妃自然是樂意的,讓玳瑁點了燈籠就送她過去。
寧卿此時正在書房,他側坐在軟榻之上,腿上還蓋着厚厚的皮料毯子防寒。而書房之中也是點燃了炭盆取暖的,林秋禾一進去就感覺到一股暖意升起。她褪下大氅交由青黛收着,而軟榻上的寧卿此時早就喜出望外,掀開毯子就想要下去。
“你快好好蓋着腿。”林秋禾自然知道這個冬天纔是最難熬的。只要寧卿這個冬天修養好了,以後雙腿就不會留下太大的後遺症。然而若是着了寒意,只怕以後每逢陰雨或者降溫都會疼痛難忍。
她快步過去幫寧卿蓋好毯子,這才擡頭看過去。
“你也不是幾歲的孩子了,又不是寧羽那般的性子,怎麼還不如寧羽分得清輕重!”
她話一說,寧卿就皺眉。
“寧羽出了什麼事兒?”
林秋禾笑着起身過去倒了兩杯藥茶,遞給寧卿一杯,然後自己捧着一杯坐在軟榻邊上,這才低聲道:“花雲白真是好本事呢,竟然真的查出了寧羽的身世。”她把寧羽說的話複述了一遍,看着寧卿若有所思的神色就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藥茶的味道自然是比不上平日所喝的茶味道清香回甘,然而喝入口中,不一會兒小腹就升起了暖暖的感覺。這藥茶,還是她配的方子,專門用於暖胃驅寒的。
寧卿半響才嘆息道:“阿羽這一年多來長進不少。若是當初她知道這樣的事情,只怕早就已經把王府鬧得翻了天了。”他說着笑了下,對着林秋禾伸手過去,握着她的手時才皺起眉頭,“手也太涼了些。”
他說着低頭看了一眼,神色間帶着一絲期待。
“你把鞋子脫了,進來一起暖暖腳。”捧着茶的手都不算熱,可以想見林秋禾的腳此時應當有多涼。
林秋禾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愣然後真的踢掉了鞋子擡腳上了軟榻,然後把腳往毯子下面一鑽果然就感覺到了陣陣的暖意侵入她已經冰得有些麻木的腳了。
她這兩天正是小日子,本來就懶洋洋地不樂意出門。若不是爲了寧羽,此時也應當如同寧卿一樣窩在牀上,倚在牀頭看書纔是。如今她臉色微紅,而毯子之下寧卿雙腳立刻夾住了她的腳給她暖着。
兩個人半響沒說話,過了一會兒還是寧卿先開口。
“想要勸住阿羽,只怕你也費了不少的心思。”他嘆氣,繼而道:“不過花雲白這次卻也露出了不少的破綻。當年花妃用一己之命換取的花家安康,沒有想到卻是要毀在了他的手中。”
只是事到如今花雲白身後,花家到底暗中出了多少力已經不重要了。只看花雲白跟“那一位”糾纏在一起,就足以讓寧邵哲對花家失去最後一份容忍。
花妃,當年確實是自縊身亡。然而,她要從寧邵哲和攝政王手下保住的從來都不是寧羽。她希望保住的是花家,是整個家族。至於寧羽,當初早就已經託付給了攝政王妃。
只可惜,有人不知道惜福啊。
林秋禾手腳都被暖的熱乎乎的,這才從攝政王府離開。想起之前兩人在毯子之下四足相抵的樣子,她的臉就忍不住發燙。等回去又被青黛拉着灌下去兩杯子暖宮的湯藥,這才被人按在了牀上休息。
“姑娘也該顧惜自己的身體纔是。”青黛很是不滿,而林秋禾只是笑了笑沒有以她大夫的專業角度告訴她,今日所忙的事情對她的身體無礙。
不過小日子時她本就格外的慵懶,第二天一直睡到過了早膳的點兒才醒過來。綠袖那邊早就準備了合口的飯菜,她吃了飯菜才又洗漱一次打起了精神。
攝政王府那邊要跑一趟,張章氏新搬的院子她過兩天也要再次會診一次。初次之外,林子岱那邊也是約了她再過去看看她的腿上。林秋禾把這兩天要做的事情都列了一遍,這才決定先去林府。
若是去攝政王府只怕是要被留下來用午膳的,因此先去林府,這樣就可以推說還要去攝政王府早早離開。等在王府用了午膳,順便看看寧羽的情形,她就可以回來歇着了。至於張章氏那邊,明日再去就好。
她這樣安排的妥帖,只爲了下午能夠偷半天的懶。然而沒有想到從攝政王府回來的時候,她竟然被人攔在了自己家的門口。
“林大人。”攔路者倒是頗爲有禮,站在馬車外面就行禮,“因家中有急事,這般貿然攔下林大人實在是失禮。我乃章武氏,是章府三房的老四媳婦。那日家中婆母與林大人想見似乎頗有些不妥當,家中公爹生怕壞了兩家情誼這才特意讓我來請林大人過府一敘。”
那日在秦府甩袖離開,林秋禾就再也沒有去想章家這一窩的人。沒有想到,過了這麼些時日,竟然又找上門了。
只怕是秦章氏推脫了許久,他們實在沒有辦法這才讓人當街攔人的吧。
林秋禾穩坐車中,朗聲開口:“章老夫人是長者,我縱然身份不同卻也願意以晚輩自居,還請你回去轉告一句,就說當日之事我並未放在心上。只是公務繁忙,過府一敘就不必了。”
章武氏那日病未一同跟隨去秦府,這會兒根本就沒有想到她把姿態擺的這麼低了,林秋禾竟然還是開口拒絕。一時愣了一下,見車伕趕車就要離開,連忙又快步追上擋在了車前。
“還請林大人聽我一言。”
馬車只好又一次停下,林秋禾卻是厭煩得很了。她本就對章家沒有什麼好印象,這會兒眼看到了家門卻不得進,更是心生不滿。聞言立時開口道:“不知道章四太太還有什麼需要說,你半路攔車說怕我與你婆母心生芥蒂,我已經表示不放在心上了,你爲何還要強人所難攔着不讓我離去。”
她說着冷笑一聲,“天下還有這般強迫着讓人見諒的道理嗎?章老夫人是長輩,縱有不是我也不會斤斤計較。然而這般態度強硬地半路攔人,可否是覺得我林氏醫館沒有人,可以隨意由着你們章家搓圓捏扁,任由人欺凌。”
真是天大的冤枉!
章武氏只覺得委屈極了,更覺得林秋禾一張口就顛倒黑白,讓她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然而她根本就沒有想過,章家既然是要服軟,自然是要擺宴陪酒纔是,這般半路攔人本來就帶着一絲做派和壓迫,更別提就這樣讓林秋禾過府一敘了。
說白了,兩家並未有什麼交情。就算是設宴也應當是去酒樓或者第三家。
只可惜,秦章氏無論章家好說歹說都不願意當那說合的第三家了。這才讓她出馬,想着她與林秋禾沒有什麼過節,她總不應該爲難她纔是。
然而,就如同秦章氏所說,林秋禾可不是一個好欺負的人。章家一次兩次沒把她放在眼中,自然是要吃虧的。
不客氣地打發了章武氏,林秋禾到了醫館門口下車,擡腳進去褪下大氅還沒坐穩就聽到外面一陣喧譁,似乎是有人要闖進來。
她伸手過去重新裹上大氅,轉身出去就看到一個容貌上等的婦人帶着人就要往內裡闖去,看着她才一頓,然後屈膝行禮:“見過林大人。”
一聽聲音她就知道,這就是剛剛攔路的章武氏。
林秋禾有些頭疼,冷聲道:“這裡是醫館,我看這位太太臉色紅潤,不像是病患,怕是走錯了地方吧?”
章武氏臉色微紅,窘迫地恨不得跺腳發火。然而,林秋禾已經接連幾次表示她不是好惹的了,如今她也只好忍着。她強笑着道:“剛剛在路邊,我與林大人說過幾句話的。”
“原來是章四太太。”林秋禾道:“若是章四太太是路上冷了渴了要進來喝杯茶,那我自然是歡迎的。”言下之意就是,之前的話不必再提,因爲她根本就不歡迎。說完,她又轉頭吩咐道:“紅線,去讓後面的人上壺茶過來,順便送些點心。”
竟然完全是把章四太太當成了打秋風的破落戶一般對待,章武氏的臉可謂是一陣青一陣紅,半響才道:“家中確實是誠意想要跟林大人和解,只是我年輕不會辦事這才惹惱了林大人,還請林大人不要責怪纔是。”
她說着雙眼已經含淚,“家中婆母已經備了酒席了……”
“我確實是事務繁忙,這會兒回去換了官袍就要入宮給秦修容診平安脈。”林秋禾語氣稍緩,“還請章四太太回去轉告,就說當日之事我並未放在心上,請老人家把心放回肚子中去就好了。”
“更何況,”她補充了一句,“我不過是個大夫,實在不值得章府爲了這般勞師動衆。”
林秋禾說完這個也不看章武氏的臉色,轉身就道:“四太太若是想喝茶就請便,若是有事我這小小醫館也不便久留。”
章武氏無法,然而又不願意就這麼走了,竟然真的就僵持在了醫館前面。後面林秋禾洗了臉,喝了熱茶暖身,等問起知道她竟然真的還在外面守着,就嘆氣道:“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更衣,入宮!”
她竟然真的準備躲進皇宮裡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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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你再這麼逗我笑可不行!”秦錦蘭小心翼翼地捧着隆起的小腹,話雖然這麼說臉上的笑容可是從未斷過。她是秦章氏的獨生女,自小嬌生慣養,自然知道母親心中對章家三房的那些怨念。聽到林秋禾說起那些事情,自然是開心極了。
不過也不過太過於開心,等到笑夠了,她連忙讓人給林秋禾換了熱茶,才又道:“畢竟是自家親戚,母親也不好做得太過。當然了,他們這般不知道禮數的纏上你,實在是有失名門風範。”
“我倒是沒生氣,就是煩得緊。這不,都躲到皇宮裡找你說話好了。”林秋禾臉上也是憊懶的笑容,捧着茶水暖手,過了片刻才又道:“更何況,我是真的忙。哪裡有時間成立這些爾虞我詐的賠罪道歉的戲碼。”
秦錦蘭聞言也是嘆息,半響才道:“三房高傲慣了,自然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中的。殊不知這是京城,不算四品如狗,三品遍地走,然而一個四品的誥命夫人卻也不怎麼值錢的。”
她感嘆了片刻,才又拉着林秋禾道:“這樣也好,你我好久沒有好好說話了。我剛剛聽着你說當時的情形,竟然是豔羨得不得了。”她笑着看向林秋禾,“還在閨閣之中時,我其實就偷偷羨慕過你。如今看來當時羨慕的果然沒有錯,你比任何人過得都好。”
林秋禾連忙擺手道:“你就別哄着我開心了,如今你錦衣玉食,肚子裡面還揣着一個小寶寶,難不成還羨慕我?”
秦錦蘭聞言嘆息,過了會兒又提起精神說起來孫梓棋的婚事。
孫梓棋的婚事就在寧羽的生辰之後,林秋禾倒是不急,反正添妝的東西也已經送了。她又嫁得不遠,以後總是有時間聚聚的。而孫梓棋的婚事之後,十一月初就是李慕清的婚事。
不過這就跟她們關係不大了,這會兒她們真正關心的反而是陳自晴的婚事。
“前些日子母親入宮,我說了下她似乎有些鬆動的意思。”秦錦蘭說:“不過如今我身在後宮,總不過太過於管着家中的事情,只能勸說而已。”
林秋禾點頭,明白這場婚事只怕就是拉力站,看誰更堅持了。若是陳自晴和齊林兩個人不夠堅持,或者說齊林沒有完全說服齊氏夫婦的話,也許齊太太一鬆口,這婚事也就錯過了。
不過如今看來,倒是樣樣都還好。秦家雖然心有猶豫,卻也在正常的女方擺架子的範圍之內。
求娶求娶,男方自然是應當放低身份的。
而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先鬧起來的不是攝政王府那顆名叫寧羽的“定時炸彈”,而是住在秦府的陳自晴。最起碼,回宮第二日,林秋禾得信兒陳自晴要搬回陳家老宅的時候,嚇了一跳,顧不上這是小日子最後一天,張口立刻就讓人備馬車去往秦府。
“林姑娘。”前來報信的秋歸臉色不好,“咱們姑娘說那些大物件不好搬走,還要折騰許久擾人不輕。因此把那些瑣碎物品一丟,只抱着首飾匣子,連同兩箱子冬日的衣物就坐上僱來的馬車去了陳家老宅了。”
也就是說,如今陳自晴竟然已經不在秦府了。
這……動作迅速真不是一般,而陳自晴性子雖然說這些年變化不小,卻依然帶着些綿軟。這般可以說是撕破臉的舉動,實在是讓林秋禾猜不透。
到底秦府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後天可能要出門,爲了寫好存稿,我定了個明天開機一萬八的小黑屋~~~
然後,手一抖多了個零,訂成了十八萬~~~還好,這是第二天開機纔開始的~~~差點被自己嚇哭~~~
一直以爲當年傳說中定了十萬小黑屋的故事是謠傳~~~今日一看~~~還好我定的是第二天開機~不然我可能就突破新高了~~~
大家午安~~我去吃點好吃的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