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禮沒錯,可話錯了。楚琉素向外看去,倒是想知曉這長公主會如何答話。
崔文靜眉眼一彎,並未察覺異常。
反倒麗華郡主面色一僵,如同白紙,本身就精神不濟的她,聽到這話更是神色一凜。
長公主宋雅樂面色無溫,亦看不出任何情緒,她似乎沒有怪罪,淡淡道,"免禮。"
崔文靜笑容嫣然,小步退後,便轉身去找楚琉諾交談起來。
而此時也陸陸續續的女眷魚貫的走向宋雅樂行禮,她面色似乎隱隱透着不悅。本身就因情殤而憔悴的面容上,更加不耐,那無神的眸子垂下來,黯然中似乎在竭力隱忍着什麼。
而就在此時,楚琉月竟然也來了。她面容絲毫不見那日的狼狽,反倒像個沒事人一樣,笑容滿滿。
她先是衝衆位夫人小姐們點頭打照面,而後便走去宋雅樂跟前,施予一禮,"大長公主安好,麗華郡主安好。"
麗華郡主騰的站起身,抓着楚琉月的皓腕微微搖頭。楚琉月不明所以,以疑惑的眼神詢問。
而宋雅樂一直垂頭,手中卻是下意識攥緊。楚琉素遙遙望着,明顯察覺到長公主的不悅,她擡手攙着冬櫺的胳膊,款款而去,張媽媽率先挑開簾子,珠簾輕晃,脆生悅耳。
楚琉素亦含笑而來,如今她被封爲縣主,行姿更加錯不得分毫。她微頷首衝衆人點頭,而後走到宋雅樂身前,"見過公主,麗華郡主。"
宋雅樂擡頭看她,這女子穿着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頭插三鳳金釵,耳垂上帶了翠色珠子,言談舉止,舉手投足自有一股華貴風範。雖然叫的是公主兩字,但她們到底是不知情。
俗話說不知者不罪,倒是她自己沒事找事。便點點頭,道,"恭喜縣主。"
楚琉素明眸流轉,晃了衆人的眼,宛若新月初升,柔和明亮。她笑,"謝公主賞臉肯來,是綰邑的榮幸。"
宋雅樂點點頭,不再說話。衆人都笑着上前來擁簇着楚琉素,恭賀道喜之詞連連不斷說着,楚琉素含笑一一應下。
楚琉月見狀,似乎感覺腳踝上的骨頭又開始隱隱作痛,她攜着麗華郡主小聲唸叨着,"明明是大長公主,偏偏裝個懂禮數得,招人厭煩!"
就見宋雅樂猛地站起身,狠狠摑了楚琉月一掌。
"藐視皇家你該當何罪?!"
還沒等楚琉月反應過來,這罪名便扣在了她身上。
一干人皆是面面相覷,噤若寒蟬。公主發怒,自當是無人敢說什麼。
楚琉素卻忽然莞爾。
楚琉月杏眼微微含淚,氤氳出一層薄薄的霧氣,她委屈地道,"大長公主……小女,做錯了何?"
大長公主,又是大長公主!
宋雅樂眼角一跳,面露怒色,口氣清寒,"寧國侯府的嫡出長女何時學的這般不懂禮數了?竟敢私底下亂嚼縣主的閒言,這不是對皇家不敬又是什麼?"
楚琉月赧然垂下頭,手心貼着臉頰。要論平日裡,宋雅樂纔沒這些閒心多管閒事。可楚琉月一而再觸碰她的底線,這叫她如何不怒?
"我帶你下去吧。"麗華郡主無奈說道。隨即怒瞪楚琉素一眼。
倆人匆匆離去。宋雅樂看了眼楚琉素,面無表情,隨後帶着女官轉身就走。
衆人這都恢復往日的常態,就連幾個不曾見過幾面的夫人小姐都笑着與楚琉素問話。
"縣主這衣裳好生漂亮呀!"尚書府小姐莫嵐移步上前,笑着過來攀附楚琉素。
晉國公夫人看着衆人打量衣裳的神色,淡淡笑道,"是縣主美,才能襯托出衣裳美!"
衆人連連點頭附和。她們的笑容都極爲親切,好似與楚琉素像是一家人,口中不斷說着討好的話。
二夫人見此謙虛笑着,不會給人一種高傲的姿態,卻也不顯諂媚,恰到好處的作風,讓衆人不得不多看一眼。
"縣主,您何時得空,也教教姐姐這倒畫是如何畫的吧。"莫嵐傾身就欲握着楚琉素的手。
楚琉素狀若猶豫,片刻道,"不如姐姐先拿來你作的畫讓妹妹看下。"
莫嵐面色一僵,眨眼垂眸,她根本不會畫畫,只不過想挑刺罷了。
楚琉素淡淡一笑,款步走進宴席裡坐了下來。夫人小姐們見狀,也都坐了起來,不斷地說說笑笑,很是愜意。
二夫人吩咐開宴後,就見丫鬟們魚貫而入,穩而不亂的步伐訓練有素。一道道菜餚擺起來後又陸續退了下去。
席間,恭賀慶祝聲不斷對楚琉素說道。她來者不拒,皆是舉杯以表迴應。
男女分席,水榭亭臺旁便是男賓的宴席。這裡如同女眷席一樣,也竟是熱鬧。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日頭高升,不知覺間,就到宴席末尾。
二夫人張羅着道是來後院一同賞菊,初秋之際,菊花怒放,正是看花的好時候。
楚琉素近來無事,除去後幾日商定好出府去瞧瞧她的首飾門店外。她暗道,自己深有感慨,常年無人搭理無人管束的門店,想必店主早已鬆懈,不幹正事。
她可是打定心思要讓他們見識一下自己的手段。前世,她能掌家又能陪同渣男宋平煜一同出去打仗,可不是說笑的!
如此想着,便跟隨衆人走在末尾。
天色微涼,落葉凋零,枯枝敗柳,黃葉凋零在樹下,秋風拂過,捲起塵土與殘葉,掠過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音。
衆人興致昂揚走着,楚琉素忽然停步,側目望去,只見水榭亭臺邊男賓也散了。
她舉步,走在衆人身後,卻突然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小丫頭,攔住了她。
"縣主,四小姐說身子不舒坦,請您過去看看她。"說的懇求。
小丫頭話一出,衆人都停步回身望過來。楚琉素不動聲色地打量她,剛纔宴席間,楚琉諾倒是出去散散熱意,便一直沒有回來。她隨即點頭。
與二夫人頷首後,她便跟在小丫頭身後。
是她沒見過的丫頭。
一路無話,路過後院的枇杷樹時,瞧見葉子猶如懶懶的躺在那裡,黃燦燦的果子欲墜不墜,既好看又想吃,叫人只覺得想把它們收入囊中。
這條路,並不是去楚琉諾院子的路途。
楚琉素置若罔聞,不急不慢走着。
可就要路過她的怡風閣之時,卻突然聽見不遠處假山後方傳來陣陣笑意盈盈地悅耳笑聲。
小丫頭不知在何時突然停住了步子,楚琉素單挑菱脣,"你叫什麼名字?"
丫頭一愣,卻對答如流,"奴婢清風,是四小姐院子裡的二等丫鬟。"
"是不是此計成了,你便升爲一等丫鬟了?"楚琉素嘴角含着一抹揶揄之色。
清風完全沒料到楚琉素一語點破,但她依舊面不改色,"縣主,除非有功,且沒有過,在院子中做事乃要處處爲主子着想,才方能提爲一等丫頭,奴婢資歷尚淺,更是做事毛手毛腳,怎會提爲一等丫鬟?"
她好似無意曲解楚琉素的意思。楚琉素忽然笑了,單聽清風這話便知曉她丫頭是個伶牙俐齒的,又怎會做事毛手毛腳。
既然人家設了個局,她不跳進去豈不是不給人家面子?
索性便將計就計,看看這位向來怯生生的四姐到底想做什麼。
事情太過於巧合,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舉步輕移去假山後方。
www▲тt kān▲C〇 裡面斷斷續續地女子說話聲,聽得並不是太清楚,她衝冬櫺使了個眼色,道,"就說我心疾犯了,叫人來。"
冬櫺眨眼,悄然退下去。
即爲明哲保身爲上,她不得不防。張媽媽見狀,心中讚賞,小姐處事比往日裡更爲謹慎了,這乃好事。
清風悄聲跟在楚琉素身後,楚琉素輕聲走去,隨即找了棵樹下隱蔽起身子,從這個方位望去,正巧透過一道縫望見裡面的女子。
她微微側出頭去,明眸中閃過一絲驚訝。
那女子不是哭着跑着出去的楚琉月又是誰?
楚琉月側着身,好像在與人交談什麼。她時兒嬌羞垂頭,時兒言笑晏晏。
楚琉素見狀,不難猜出此人是誰。還有誰能讓楚琉月發出如此羞赧的一面?
必定是宋平煜!
可楚琉月到底是未出閣,如果傳出與男子私下會面的名聲,想必她也就會從各個府邸的媳婦兒候選人當衆,給抹殺掉了。
儘管她在貌美如花,可正妻看的不單單是容貌。先爲孝,即爲人,再爲容。
然而這楚琉諾是何意思?借她的手想要整治楚琉月?
可她又是如何知曉楚琉月與宋平煜私下相會的?
假山之後,他倆言談甚歡,宛若多年未見的老情人般。楚琉素閃過一抹嘲諷之色,不是舊情人又是何?
"縣主?"清風在後,輕聲呼喚,"您快去罷,只怕四小姐是要等急了。"
"哦?"楚琉素興致大漲,這清風言下之意,就是叫她自個去,她不領路了麼?可是,她們到底想做什麼?
"是,四小姐想必有要事要與縣主商量,請您移步。"清風低聲,笑的讓人看不出一絲端倪。
楚琉素心中讚歎,楚琉諾這個二等丫鬟,早已堪比一等丫頭更爲伶俐。
"也好。"
楚琉素說着就與她背馳而行,沒想到,這位四姐,不露山不露水,與她相識時間長了,還真以爲她是個不諳世事得。
倒是她妄言了。
看來,這四姐是有意要整治楚琉月了。
就在楚琉素還未走到後花園時,就見冬櫺帶人快步走來。她佯裝面色不濟,體虛嬌弱的樣子,靠在張媽媽懷裡,款款移步,似若風吹便倒。
二夫人等人見此,疾步往前趕,可還未來得及安慰撫慰一番之時,就見清風匆匆忙忙蹌踉而跑,面色白如紙。
她慌亂之餘,提高音調,"奴婢什麼也沒看見,奴婢什麼也沒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