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有件事我想問你們。”
成貴這會兒身上舒坦,心裡更高興。今早去看過地了,土地很肥,他把種子全部撒下去後輕輕的蓋了一層薄土。雖說趕不上吃糧食了,可紅薯能做儲備糧,芝麻能榨油,如果收成好,回頭還能賣點香油換幾個錢回來給孩子們割一回肉吃呢。
心裡高興,說出的話也帶着三分喜氣:“閨女想問啥就問吧。”
“爹,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咱家裡頭有一隻金鐲子.....”
話音未落,便見林氏緊張萬分的打斷了:“繡繡,鐲子沒丟吧。”
成繡有些沉默的低下了頭。
這下,連成貴也坐不住了。
“那鐲子是當年你娘救了一位要臨產的夫人,後來那家生了個哥兒。人家高興,當即便把腕子上的鐲子給取賞給你孃的。你娘寶貝了好些年,一直藏着,說咱沒錢,這個就給你當嫁妝了。”
說到這兒,看女兒的頭越垂越低,成貴的心咯噔一下。
見林氏還想要說話,成貴衝她無聲的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再繼續了。
滿腹的話在口中打轉,最終,敗在了女兒沮喪的表情上。
“算了,丟就丟了吧。那原本也不是咱們這種人家該要的。只能說明,它跟咱沒緣分,繡繡,別想了,往後你爹好好種地,給你攢嫁妝。”
終於,成繡擡頭了。
她面色羞的赤紅,哼哧半天才說:“東西沒丟,是被二叔給拿走了。”
“啥?”
林氏這回是徹底的心疼了。
倘若真是在女兒手中弄丟的,她也不能說什麼。可竟然是被老 二給拿走了,到了他手中,還不如丟了呢。
可女兒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太可憐了,她不忍責備,只能一個勁兒的感嘆:“怎麼,怎麼就被他給瞧見了啊。怎麼弄的......”
成繡把當日的情況說了一遍後,羞愧難當:“我還以爲那是隻裡頭灌了鉛的假鐲子,想着拿來糊弄她們,便是丟了也不心疼。沒成想,竟然是個真的,早知道,我便妥善藏好,不拿出來招搖了。”
“這怎麼能是招搖呢?”林氏聽了這其中隱情,又驚又怒,嚇出了一身冷汗:“幸好你機警,發現了這個,否則的話,娘豈不是看不見你了?”
說着說着,又開始拿帕子去揩眼淚。
“娘,我這不是沒事了嘛。”成繡連忙安慰:“放心吧,我等二叔回來就去要鐲子。”
她原本以爲是個假鐲子,刻意設計了一把成二嬸,卻沒有想到,窮的揭不開鍋的家裡,竟然還機緣巧合真有一個赤金鐲子。
“千萬別!”林氏連忙勸阻:“你二叔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東西到了他的手,哪裡還有回來的機會。算了算了,你爹說的是,這東西跟咱們家沒緣。它好歹救了你一命,我就知足了。”
見爹孃都是如此,成繡心中酸酸澀澀的,卻在想着,一定要叫成二叔把吃進去的東西給吐出來。
只不過.....
好像已經有好些天都沒瞧見成二叔了吧。
的確如此,隔壁那邊,成二嬸簡直是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自打那日讓自家男人去鎮上把鐲子典當了之後,便不見人歸來了。起初她心中還憤恨的想,八成這死鬼得了銀子,跑去胭脂粉巷裡頭快活了。心中不知道把他給罵了多少遍,恨不能他死外頭得了。
可時間長了,她的憤怒逐漸消退,緊跟着,慌張感隨即而來。
這死東西可從來沒有這麼久不歸家過。何況那鐲子本非凡物,倘若真被貪財之人給盯上,東西白白丟了不打緊,人出個好歹,那纔是沒指望了。
她這兩日每天早起就去村頭轉悠,一直到日落西山,心裡七上八下,連成三嬸好幾次的薄言挑釁都沒無暇反擊。
終於,她再也忍不住了。
在晌午飯後,大家都各自回房歇息的時候,她躲在柴垛後,瞅準時機,一把拽住了放水回來的栓子。
栓子嚇了一條,下意識便要回擊,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栓子,是二嬸呀。”
栓子扭頭,果不其然,那一臉諂媚笑容的,不是他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二嬸,還能有誰?
“二嬸啊。”
栓子陡然放鬆下來,一臉不耐:“二嬸幹什麼啊,拉拉扯扯的。”
成二嬸煩極了這個小痞子,可眼下有事要求他,只有陪着笑臉:“瞧你,我是你嬸子,你是我大侄子,那麼見外做什麼。”
栓子一雙流裡流氣的眼睛將她從上看到下,突然壞笑:“嬸子這是有事要我幫忙吧。”
“要不說是我大侄子呢,就是聰明!”
成二嬸連忙拍他馬屁:“大侄子,你二叔不是前些天去鎮上了嘛,這都五六天了,一點音訊都沒有。嬸子這心裡擔心的很,你替嬸子跑一趟鎮上吧,找找你二叔好不好?”
她奉承巴結的模樣,讓栓子心中十分舒坦。只是這個二嬸向來爲難自己娘,他今日可不能這麼白白的答應了她。
“瞧您說的,我二叔那麼大個人了,還能丟了不成?要我說,嬸子就安心的在家吧,鎮上這麼遠,跑一趟,鞋底子都要磨破了。”
成二嬸就知道他不是個省油的燈,幸好早有打算,一咬牙,從懷中摸出一塊兒帕子,打開後,裡面放着十幾枚銅板。
“好侄子,這裡頭的錢,你拿着。就當去鎮上給自己買個零嘴,嬸子疼你。等回頭你二叔回來了,嬸子少不了你的好處。”
栓子一見了錢,頓時也不裝了,一把就拿了過來,在手中顛了顛:“喲看不出啊,嬸子對我二叔還真是真心一片。行!您話都說成這了,我怎麼也得跑一樣不是?只是嬸子別忘記自己應承的,倘若不兌現,可休要怪我不給面子了。”
“放心,嬸子說到做到。那栓子,事不宜遲,你還是現在就走吧。”
好容易打發了栓子離開,成二嬸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瞧不見了。才卸去了臉上的笑容,狠狠的啐了一口,罵了句髒心爛肺的玩意兒,便顛着回了房內,餘下的,只等着男人帶銀子回來過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