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北風襲來,夾着飄雪,一下把阮明心吹個涼透。臉色雖已憔悴不堪,但是那雙眼尾微微上挑的丹鳳眼卻像是燃着火焰。
跪着的雙膝早已麻木,她就憑着胸腔的那一口氣在死死撐着。
隆起的腹部昭示着她的身孕,這一胎來之不易,要不是實在沒了辦法,她絕不會讓自己淪落到跪求的地步。
翹首仰望,巷口卻毫無動靜,丫頭桃紅說是求也要把皇上求來,可這一走,也是大半天了。
倏地——
牆外華麗的攆帳遠遠而來,希望再度升起,可是,坐攆的人竟不是他!
而是她一向迴護的庶妹,阮青璃。
十二幅的長裙曳地,瑞紅的羅裙上金線織錦,勾刺出栩栩如生的鸞鳳圖。肩上的霞披綴滿珍珠,在冷宮殘壁前顯得格外奪目。
阮明心眸子微微一縮,有些狐疑地開口問道:“青璃,阮家上下老小並三族血親全被沒入天牢,你怎麼會在宮中?!”
而且——竟還是這樣的排場!
她居然不知道,一向畏縮得她呵護的庶妹,盛裝起來竟是這樣豔光照人。
高坐攆賬的阮青璃脣角一勾,塗着蔻丹的手指把玩起胸前的東珠,神態撩人而慢不經心:“姐姐覺得呢?!”
阮明心眉頭緊蹙,本來想不明白的事情瞬間想通,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高攆:“阮家三族並罪,說是叛國謀逆,證據是書房搜出的書信!那封信難道是你放的?!”
阮青璃聞言嫣然一笑,擡腳走下攆座來到她的面前,隨她來的內侍知機地後退,不打擾她們敘話。
迎着阮明心的目光,她未回話先伸臂旋舞了一週,身上的曳地長裙層層飄起翩翩若仙:“姐姐,這衣衫可還襯我?這可是來日封后大典上要用的式樣,我先穿來讓姐姐瞧瞧!”
“果然是你!”阮明心面色驟冷,眸中迸發出懾人的恨意:“阮青籬,你是不是忘了你姓阮!”
“我姓阮那又怎樣!”阮青璃嘴角帶着冷冷笑意,語出怨憤:“別忘了阮府的那些人叫我什麼?!野種!而且,我娘可就是被那個高高在上的阮夫人害死的!”
“就算你恨她,那其他人何其無辜!”
阮明心氣恨盈胸,通敵叛國,那是什麼罪名!
一封不臣的書信,害的是阮氏的三族,無數的血親!
幾日來的輾轉難眠,加上被冷風溼地浸身,此時急怒一起,她身子搖搖欲墜地就要倒下。
“你以爲這是我主意?!”阮青璃杏眼中含了一分譏誚,嘴邊的笑容卻更加的陰冷:“若不是皇上,誰能動的了丞相府一門!”
皇上?!
這句話宛若利刃,幾乎將她生生剖開。
阮明心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不,我不信!”
阮青璃欣賞着她痛苦的模樣,眸光盡是嘲弄:“姐姐,你信與不信有誰在乎!”
“你以爲你長跪不起就能勾起皇上的憐惜?!除了你我,阮家上下早已被悉數監斬!”
這句話如驚雷震耳,讓阮明心心頭一顫。一陣劇烈的長咳之後,竟生生的嘔出幾口血來。
阮青璃居高臨下,嘴角的笑意加大,卻還嫌不過癮的說道:“不只是他們,後宮曾服侍你的那些宮人,現在也全被帳斃!而幫你去找皇上的桃紅,只怕現在也不在人世了呢!”
“你說……什麼?!”
阮明心的肚子抽痛的厲害,幾乎語不成聲。
恨意如驚濤拍岸在胸口翻滾,似乎要把她整個人撕裂。
桃紅,那可是她從家裡帶出來的丫頭,情同姐妹。
“我記得那丫頭一向傲氣,可爲了你把頭都磕破了,最終落得杖責一百的下場!不過,這也是妹妹的功勞,畢竟,我看她不順眼很久了!”阮青璃痛快地說道,她終於也有揚眉吐氣的這一天,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
阮明心擡頭,看着如今志得意滿的庶妹,當年阮青璃出身卑微,自幼得她憐惜,受她庇護,卻原來是姑息養奸。
手指死死地摳在地上,宛若感覺不到疼痛。心臟仿似被一刀刀切開凌遲,那折磨讓人幾欲死掉。
“我……當初……真不該屢屢救你!”
她面色如紙,身子抖的像風中落葉,卻偏偏咬着牙硬撐着一點一點站了起來。
“這怪只怪你太愚蠢!”阮青璃輕蔑地看着白衣沾泥的女子,她不是南慶國第一奇女子,美貌無雙,智計超羣,現如今也只能行喪考妣地任她奚落。
阮青璃話音剛落,變故突發。
本來弱不禁風的阮明心突然上前一撲,阮青璃被她猛地撲倒,喉嚨被金簪死死抵住。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站的離我太近!”阮明心的鳳目光芒陡盛,恨意噬人。枉死的親人,今日的一切,讓她對身下的人恨到了極點。
手中的金簪刺入手下的肌膚,她的聲音帶着說不出的清傲:“大劍師的關門弟子,就算是廢了武功,敗了身子,拿你抵命還是綽綽有餘!”
剛纔避開的近侍來不及救援,阮青璃臉上的得意一下子變成了驚恐:“你不能殺我,姐姐,我可是皇上最愛的人,我要有個三長兩短,你也別想活了!”
“是嗎?”阮明心嘴角的冷笑沒有一絲熱度:“這話你剛纔說還管用,但是現在,晚了!”
她說着準備下手,阮青璃突然想到救命稻草,崩潰地大叫:“姐姐,別殺我,難道你想害了大將軍王嗎?!”
“大將軍王?”阮明心的動作一頓,看着身下已嚇得涕淚橫流的庶妹,生死關頭,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皇上許青璃後位,一個是要除阮家,一個就是要除大將軍王!”阮青璃臉上的妝都被衝花,黑紅一片好不狼狽。
她此時再顧不上什麼機密,知曉的事情全部傾囊說出:“所以,我已經藉着姐姐的口吻給他修書一封,讓他前來救你!只要他一到,你們就是通姦的罪名!”
“通姦?!你們還真是齷齪!”阮明心以爲自己的心早已經疼的麻木,沒想到現在還會感覺錐心刺骨。
十年夫妻,她對他生死相許。當年成親他還只是不受重視的落魄皇子,他能位登九五,又有她多少的犧牲扶持。
到如今,他竟然要污衊她通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