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月華如水,似霜,靜靜地鋪在瓦片上,地上,桌案上。清冷月光帶着一抹說不出的寒意,山中的春天,夜風涼如水,靜謐的只有蟲鳴。
遠處傳來不知名蟲子的鳴叫,一聲聲更襯托出山野的靜寂,重重大山,隱沒在黑暗中,一輪如鉤銀色明月,似要釣盡天下的人。
鬱鬱蔥蔥的羣山,沉靜下來,偶爾傳來一聲狼嚎。
月下的七巧連環山,靜的詭異神秘,連燈光也沒有幾點,午夜時分,山中的人都休息安睡,唯有守望站崗的人,還有巡邏的人在暗夜中悄然守護着他們的山寨。
這裡是他們的家,也是他們的根。
“傾顏,你說今夜誰會來?”
“管飛雲和華谷陽肯定不會來便是,妖狐殿下的部下,也都粘了他的妖孽氣息。”
“我很想知道,今夜會不會有人來,如果有人來,那個人會是誰?”
辰紫曜輕柔在月傾顏耳邊耳語,細微如夜風的聲音,鑽入月傾顏的耳中。
“傾顏,你太狡猾了,連我都被你騙了,打開機關盒,裡面竟然是一枚金幣一張紙條。”
“大哥打開了機關盒?果然不愧是一個合格的大盜,早知道是大哥第一個打開機關盒,我說什麼也該放十萬兩銀票在裡面,才勉強不會丟了面子。”
月傾顏輕笑,語氣中沒有絲毫不快。
“你不怪我打開那個機關盒?如果月光寶鑑就在裡面,你就不怕我據爲己有嗎?”
“如果是我,也會打開機關盒,月光寶鑑的魅力太大,那個機關盒的誘惑力也不小。”
“一路有很多人都看到機關盒。”
辰紫曜眸色幽深,月傾顏笑道:“你也是一個妖孽,你一定是故意的,用一個空空如也的機關盒來釣魚。我只希望,釣上來莫要只是小泥鰍,怎麼也要釣上幾條鯉魚纔好。”
“今夜我巡山未歸,你傷重無力,是最好的時機,可惜這樣的計謀,也只能用一次,只怕來的是小泥鰍。”
“也未必就只能用一次,七巧連環山也該好好整頓清理一番,將朝廷的眼線和姦細揪出來,勢在必行,否則這裡終究不穩。”
“明着的,管飛雲和華谷陽那些,也好辦,唯有晦暗不明的那些人,讓我憂心。傾顏,你可要給我想個辦法,把這些奸細都抓出來纔好。”
“只怕有些人隱藏的太深,不容易抓到,月光寶鑑這個誘惑,不知道能打動多少人的心?”
“能動天下人的心!”
“那便極好。”
夜風中,二人躺在牀榻上,辰紫曜忽然閉上眼睛,伸手摟住了月傾顏的肩頭,把月傾顏的頭放在自己肩頭依偎在上面。
月傾顏沒有拒絕,輕輕靠在辰紫曜的肩頭,呼吸他身上山林中般的清香味道,男人氣息。
“魚要上鉤了,可惜是條小泥鰍。”
辰紫曜的語氣中有些失望,月傾顏輕笑,脣貼在辰紫曜的耳邊:“那便放長線,釣大魚。”
“你的意思……”
月傾顏不敢繼續說話,唯恐被對方發現,將一根青蔥玉指,放在辰紫曜的胸口寫了幾個字
。
酥麻發癢的感覺,透過薄薄的春衫,傳入辰紫曜的胸口,耳邊溫熱的呼吸絲絲縷縷,鑽入他的耳中。淡淡冷香中,又帶着某種醉人醇酒般的誘惑香氣,從月傾顏的身上鑽入他的鼻孔,慾望在這個深夜不合時宜的時刻到來。
如果此時不是已經有一條小泥鰍鑽了進來,到了他們的漁網中,他會立即握住她的手,和她更親密一些,甚至在今夜和她有更深入的一步,春色無邊。
“傾顏,今夜的事情瞭解之後,讓我看你真正的面目。”
辰紫曜的語氣似乎是請求,卻沒有請求的意味,更像是肯定,而不是要徵得月傾顏的同意。
這個男人,有着一身難言的霸氣。
“等你把今夜的事,徹底了斷的漂亮,讓我滿意,便給你看,否則你等着好了。”
月傾顏調皮地用手指在辰紫曜的胸口畫着字,讓辰紫曜血脈賁張幾乎難以自持。
“讓小泥鰍拿走機關盒,他的背後必定有更大的魚,線放的長一些,看看能釣出什麼樣的大魚。”
“好。”
辰紫曜一把握住月傾顏的纖纖玉手,放在掌心輕輕握住,微微揉捏了幾下,手感極好。
他不由得神思有些飄蕩,她和秋無痕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否也有過如此的親密,甚至有過更爲親密的接觸?
狐狸殿下,爲什麼會一再放過她?
甚至說出,即便他不去求解藥,狐狸殿下也不會讓她死,會把解藥送給她?
難道,她已經是狐狸殿下的女人了?
一瞬間,辰紫曜的臉凝結層層冰霜,冷的可怕,眸子閃動無盡幽寒,無盡的寒潭一般看不到底。他無法接受,月傾顏是秋無痕女人或者部下,向秋無痕臣服的事實。
“紫曜,別因爲一件事就失去對任何人的信任,那是最爲可怕的。”
月傾顏似看透了他的心意,抽出手在他的胸口寫下了這幾個字。
辰紫曜點點頭失笑,如此幽暗到伸手不見五指,她又如何能看到他點頭?
他相信她,只給她一次機會,相信她一次。
這是他第一次相信一個女人,又是在他不肯相信任何人的時候,連多年親如兄弟的人也不願意相信懷疑的時候,願意再把他最寶貴難得的信任,給她。
“傾顏,我相信你。”
辰紫曜緊緊握了月傾顏的手一下,心中想着,她千萬莫要讓他失望,莫要辜負他的信任寵溺。因爲若是如此,他此後再不會去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小泥鰍溜到窗前,透過窗櫺的縫隙,藉着月光向房間裡面看了進來。
那條小泥鰍猶豫了片刻,不敢耽誤太多的時間,這裡到底是大當家的宅院,他順着窗櫺溜進房間,不敢點燃燈光,在月光下尋找機關盒的位置。
在房間中找了一圈,他走到牀頭,辰紫曜冷冷地不做聲,身子早已經躍到房樑之上,幽寒的眸子盯着這條小泥鰍。
機關盒就擺放在牀頭,月傾顏的身邊,月傾顏沉沉地睡了過去,似乎沒有發覺有賊溜進她的房間,要給她來一個黑吃黑。
小泥鰍沒有
驚動月傾顏,伸手輕輕捏住機關盒,試探着拿了一下,發現沒有異樣迅速收回手,把機關盒放在懷中,閃身出了窗口,隱沒在黑暗中。
“傾顏,我去了,你小心點兒。”
“放心,這裡如果都不安全,還有什麼地方安全?”
辰紫曜輕笑了一聲,縱身也出了窗櫺,遠遠地跟在小泥鰍的身後,看小泥鰍準備把機關盒拿到什麼地方去。
月傾顏微微一笑,搖搖頭,辰紫曜不會是對她有意思吧?
剛纔那個男人,分明是有了慾望,對她有着異樣的情意。那樣的情意,不是第一次在辰紫曜的身上發現,只是她一直都以爲,辰紫曜只是感激她救他出禁武獄,是感激而不是男女之間的情意。
但是這一次,辰紫曜眼中流露的,分明是叫做“喜愛”情意,有着幾分“愛情”的味道,多情寵溺的眼神,體貼入微的寵愛,看她的眼神和說的話,都和對其他人有着太大的區別。
他說今夜的事情過後,他要看她真正的本來面目,原來她這張醜陋如鬼的臉,沒有騙過幾個人。
暗夜中,忽然她感受到隱晦而危險的氣息,不由得用手握緊了手中的機關和暗器。原來,辰紫曜的七巧連環山真的不安全,連辰紫曜的宅院中,也有讓她有極度的危機感。
身體輕盈貼上了牆壁,隨時準備翻身躲藏到牀下去,錦被擋住了身體的大部分,暗器隨時準備發出。
辰紫曜去追小泥鰍,卻有超絕的高手,到了她的房間裡面。
“月傾顏,我知道你沒有睡,我也看到辰紫曜去追那條小泥鰍。怎麼樣,要爺親自請你起來,還是你乖乖的起來回話?”
傳音入密的聲音,顯然對方不願意被別人發現蹤跡。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原來你纔是那隻黃雀,那條小泥鰍背後的大魚。原來,你沒有被機關盒吸引,你的目的是來殺死我?還是要問我一些問題?”
“爺喜歡和聰明的女人說話,如果你夠聰明,就乖乖跟爺走,不要讓爺費力。”
月傾顏躲在牀上不動,她沒有乖乖跟對方走的覺悟,這位半夜不速之客,這位大爺,應該是人妖太子的人。
一道凌厲的鋒銳,牀幔在他的如刀掌風下,被銳氣割斷了一般,落在地下。幾道指風向月傾顏射了過去,高手,絕頂的高手!
牀幔剛剛割斷的瞬間,無數道寒光乍起,射向對方,月傾顏的身子忽然詭異地從牀上沉陷下去,一直沉陷到牀底。
她早已經爲了預備突發情況,把牀小小地改造了一下,牀上的東西和暗器,一起飛了起來,向對方撲了過去。她不求能傷到對方,只求能抵擋阻止對方一瞬,給她逃走的機會。
“無聊!”
那個人低聲用傳音入密說了一句,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柄重錘,狠狠地落在月傾顏的心頭胸口,胸口一陣悶痛沉重,險些一口血噴了出去。
“噗通……”
她沉重地摔落在地上,一張牀四分五裂,渾身無力連一根手指也動彈不得,那個人彷彿沒有動,卻已經到了月傾顏的面前,伸手拎起了她,轉身沒入窗外的黑暗之中。
(本章完)